人命关天的事, 王永年也不敢含糊,当即就带着两个人回了林岗村,把村里药房里那些药都弄来了。

以前林砚池说要在村里建个药房, 王永年还觉得有点多此一举, 现在却觉得自己目光短浅,不懂得未雨绸缪。

若不是林砚池提前有准备,遇到这种突发情况, 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药一到, 林砚池就安排人在卫生所外面架起一口大铁锅, 让王永年按照他开的方子熬药。

这么多生病的人吃喝拉撒全在卫生所, 卫生所这会儿的环境特别糟糕。

蚊虫最喜欢这样的环境,疟疾的传播途径主要是蚊子, 若是不先把蚊子解决, 还会有更多的人染上。

林砚池指挥着村里帮忙的人打扫卫生, 又让李治国安排了些人去割艾草, 艾草有驱蚊的功效,家家户户一定要点上。

这些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但是没人安排他们, 一个个的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干点啥。

前进村的人因为修路的事,心里对林岗村那边的人都不太喜欢, 两个村的人私下没少较劲。

听说林岗村的人特别听一个知青的话, 他们心里还在鄙视呢,不曾想,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要指望这个年轻知青来救。

这几天村里每天都有人死亡, 前进村的人被死亡的气息笼罩, 心里是十分恐慌的, 现在有人站出来教他们怎么做, 他们就好像有了主心骨,肯定二话不说就要服从。

等药熬好,赤脚大夫们就给卫生所的病人喂了药。

喂完药,又听从林砚池的安排把割回来的黄花蒿捣烂,半点都没闲着。

黄书记道:“怎么样,他们感觉好些了吗?”

陈医生有点哭笑不得:“这才刚喝完,药效没那么快,过一阵再看看吧。”

林砚池看着陈医生满脸疲惫,道:“陈医生,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我来守着就行。”

陈医生道:“我还好,主要是黄书记。现在正是需要书记主持大局的时候,这里生病的人多,您可千万别传染了,先回去吧。”

身旁的秘书也劝道:“是啊,书记,你先回去吧,省里面的专家来了,还需要您去接待呢。”

黄书记看着满屋子的病人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在这里除了添乱,确实也做不了什么。

只能说点话稳定人心:“前进村的同志们,你们一定要坚持住,专家马上就下来了,他们手里有药,你们很快就会没事的。”

这话李治国也说了好多次,可是等了这么久,还是没等到人来,生病的人都有些心灰意冷,也没几个回应他。

林砚池怕他尴尬,递了个台阶过去:“书记,您安心回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黄书记握住林砚池的手,语气很沉重:“小林啊,我把他们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们。”

林砚池点了点头:“在上面的医疗救援下来之前,我肯定保住他们的命。”

当然,也只是保命。

“好好好!”黄书记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把李治国叫到跟前,对他和陈医生说道:“李治国,小陈,我跟你们说,林知青是本次传染病救治的总指挥,你们要无条件服从配合他。”

李治国忙点头:“我肯定听他的。”

等黄书记走了,林砚池又给赤脚大夫和卫生员分了两个组,让他们轮流查看病人的病情。

这几天卫生员都累坏了,今晚就让这些赤脚大夫做实时监测。

下半夜时候几个赤脚大夫聚在一起说:“我这几个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发作过。”

“我这几个也是,脸也没那么红了。”

“这林知青还真是有点本事的。”

王永年在一旁听得很得意,也不看人林知青是谁村的,他们村的人当然厉害。

他十分自得的说道:“我跟你们说,就没有人林知青看不好的病,你们仗着人家年纪小看不起他,小心脸都要被他打肿。”

几个赤脚大夫道:“我们可从来没瞧不起他,反倒是你,听说当初人家当你们村的赤脚大夫,你心里很不满意呢,这会儿又跟他关系好?”

王永年哼了一声:“我肯定比你们跟他好。”

这番话刚好被林砚池听到了,对于王永年这种拿他在外面吹牛皮的话感到很无语。

恐怕是神医华佗站在这里,也不敢打包票说能包治百病。

王永年倒是敢说。

现代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都在蓬勃发展,中医经过各种改良,也研究出了不少治疗疟疾的方子。

不过这些方子都是治标不治本,要想完全根治疟疾,还是得用青蒿素。

林砚池知道怎么提取青蒿素,可前进村根本就达不到萃取的条件。

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什么仪器都没有的情况下,凭空把青蒿素提取出来。

如果用水煎服,基本上就没有效果。

只能简单粗暴一点,把黄花蒿捣烂取汁给这些人服用。

药效虽然不太好,但作用肯定是有的。

林砚池只说会保住这些人的命,却没说能把疟疾根治。

做不到的事他从来不会打包票。

他在前进村待了两天,虽然没有把患病的人完全根治,但是却将病情有效地控制下来。

在他的指挥下,疟疾没有到处传染,这两天前进村也没有新增的疟疾患者。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黄明华终于带着省城的专家来了。

除了他,县委书记和县革委会主任也跟着一起的。

专家姓周,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黄书记介绍说他是北城医院传染科的主任,对付这种传染病很有一套。

来之前黄书记大概跟周主任说了这边的情况,看到林砚池他就道:“这就你说的林知青吧?”

黄书记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林砚池主动伸手:“周主任,您好,我是林砚池,您叫我小林就好。”

周华安跟他握了握手,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道:“先带我去看看这边的情况。”

林砚池道:“您这边请。”

刚进村子的时候,周华安感觉到这个村子的安静和荒凉,还以为卫生所这边已经是满目疮痍,没想到,这里的情况并非他想象中那么糟糕。

这群病人的气色虽然很不好,但他们的神情并不麻木,眼里也带着希望。

再看卫生所这边的环境,也和他想象中不同。

看他们过来,这些躺在地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林知青,我感觉我今天好多了,身上都有劲了。”

这是那天林砚池把脉的年轻人,他的身体素质不错,喝了药后恢复得比一般人快一些。

“我也感觉自己好多了。”

“我也是。”

其他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说着。

林砚池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大家稍安勿躁,这是北城那边来的周主任,有他在,大家的病肯定都能治好。”

一听说北城的专家来了,大家更安心了。

没人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心路历程,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自己要死,没想到林岗村那边的知青却将他们救了下来,虽然不能完全恢复,可比起前几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们已经好多了。

周华安带着助手给大家做了检查,确认他们的病情后,又开始给他们用药。

这也是他这么晚到的原因,青蒿素的萃取并不容易,得知前进村的人患的可能是疟疾后,他们医院就和研究所的人联系。

等青蒿素萃取成功后后,他又拿着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幸好,来得还不算晚。

得知林砚池的救治方法,周华安有点奇怪,他问林砚池:“你是如何知道黄花蒿可以治疗疟疾的?”

林砚池最会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听到周华安这么问,他半真半假道:“我前阵子在广播里听到一个新闻,说是黄花蒿可以治疗疟疾,可是广播里还说要萃取,我不会,只能用医书上记录的这种笨法子。”

周华安没说话,县委书记赞叹道:“不仅熟读书里的知识,还能在实际生活中运用,你这个小知青可真了不起。”

这回若不是林砚池用药吊住了这些人的命,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黄明远见缝插针道:“林知青的医术在我们这可是出了名。”

县委书记觉得林砚池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想半天又没想起在哪听过。

还是一旁的秘书刘鸿飞提醒,他才记起,上回南城那边打电话让他接待的人中,就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的。

他看林砚池的眼神变得越来越赞赏:“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你们这小小的公社还能有这样的人才。”

黄明远很喜欢林砚池,听县委书记这么说,他与有荣焉,很是骄傲。

心道自己当初把林砚池树立成优秀知青典型可真没错,他有能耐,干了好事,整个公社的人都跟着他沾光。

周华安对他们的吹捧不太感兴趣,趁大家服用青蒿素的时候,他又四处看了看。

卫生所架起的铁锅里,还剩了一些中药的残渣。

周华安拾起来闻了闻,把还在和县委书记说话的林砚池叫了过来,问他:“这药是你开的?”

林砚池点了点头:“是我开的。”

周华安又道:“能否把药方给我看看。”

林砚池并不藏私,他把药方给了周华安。

周华安看着药方沉默不语,林砚池问他:“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周华安研究疟疾很多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这些药可以放在一起用。

“这药方是你自己想的吗?”

周华安想不通,这知青看起来年纪不大,怎么懂的东西这么多。

林砚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这个药方是我爸研究的。”

原主他爹已经死了很多年,死无对证,林砚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周华安像十万个为什么一样继续追问:“你爸叫什么名字?”

林砚池道:“林华清。”

周华安低声重复:“林华清。”

看他一脸沉思,林砚池道:“怎么,您认识他吗?”

周华安摇头:“我并不认识他,但是我听说过他的名字,你爸当年在北城很出名,可惜……”

有些话不太适合说,周华安选择闭嘴。

林砚池很会察言观色,见他这样,便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继承他的衣钵。”

他的话让周华安很欣慰:“虎父无犬子,你是他的儿子,自然差不到哪去。”

虽然周华安带了药,但治疗疟疾也是有个周期的。

除了开始的两天,周华安来了后,林砚池又在前进村待了五天。

周华安是个医痴,没事的时候,他就跟林砚池一起探讨中药方子,还把自己这些年在传染病上的研究手札借给林砚池查看。

林砚池并不是那种半瓶水响叮当的人,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两人对上,周华安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走的时候他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林砚池,让林砚池和他保持联系。

林砚池也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他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年纪拿乔,虽然在研究方面有些痴狂,却不惹人厌恶。

这样的人,林砚池还是很愿意和他结交的。

周华安走了之后,前进村这边的事情总算告了一个段落。

累了几天的林砚池终于能回家了。

沈红英一直担心他,等他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看他一脸疲惫,心疼道:“看你累得这样,赶紧去休息一会儿。”

林砚池道:“不急,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这套您等会儿帮忙用开水消消毒。”

他在前进村那边待了这么久,身上还不知道染了多少细菌,之前在那边还能忍一忍,现在是半点也忍不了了。

他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沈红英知道他在看什么,道:“小满今天去了小桥村那边,恐怕得晚上才能回来。”

林砚池在前进村这几天,赵亭松也没闲着,基本都在几个村之间来回跑。

其他村都是第一回 种草药,一点马虎不得,什么都得手把手教。

等林砚池洗完澡出来,沈红英已经给他煮了碗面。

“那边的条件肯定比不得家里,看你人都瘦了,赶紧来吃点垫垫肚子,明天我再弄点好吃的给你补补。”

面里还很贴心的给他卧了两个鸡蛋。

林砚池在前进村那边吃不饱睡不好,条件艰苦得要命,这会儿家里随便煮的一碗面他都觉得很香,满满一大碗,愣是一口都没剩。

能吃程度简直都要比得上赵亭松了。

沈红英既好笑又心疼,等他消完食,又催他赶紧去休息。

家里的床睡起来很舒服,林砚池沾上枕头就睡,半梦半醒的时候听见了点动静,眼睛却一点也睁不开。

等他睡饱了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家里边没什么动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稍微动一动,搂着他的手就用力了几分。

林砚池还以为身旁的人醒了,小声喊了句:“赵亭松?”

安静的夜里并没有人答话,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林砚池才知道他没醒呢。

白天到晚上睡了太久,林砚池这会儿醒了就不怎么能睡得着了。

赵亭松睡觉的时候穿得单薄,林砚池的手漫无目的的在他身上游走,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但林砚池和他坦诚相待过,闭着眼都能想象他的身体是什么样。

摸了半天,赵亭松没什么反应,自己先馋上了。

赵亭松知道林砚池这几天累到了,回来的时候看他睡得正香,就只亲了亲他,什么也没干。

就怕打扰到他休息。

谁知道他心疼林砚池,林砚池却主动来招他。

开始他还以为是在做梦,但是那种被包/裹住的感觉实在太真实了,真实得他都忍不住往上使劲。

赵亭松倏地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头顶,不断吸气。

舌头在上面刮过,赵亭松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伸手摸了摸,摸到个毛茸茸的脑袋。

颤颤地开口:“你干啥呢?”

大半夜的,这也太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