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玄幻奇幻>纯爱派>第98章 下等-7

安德烈七点醒来,开始收拾行李。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他只花了十分钟就收拾完毕,一共两个背包。

收拾完毕后,安德烈坐在阳台的小桌边,抽了支烟。昨晚他想了很多,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好想的了。他联系了一些人,凌晨见面,他现在还有一个白天要消磨。

下楼的时候,安德烈意外地看见了艾森。这孩子正在阳光下的桌边看一本厚重的书,手边还堆了一些演算纸。艾森穿了件鹅黄色的紧身罩衫,甚至还有泡泡袖,只是袖子被捋了起来,下身穿了件非常不搭的黑色运动短裤,然后又是和上身匹配的黑色皮鞋,像是舞鞋。

安德烈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看了看书,如果他没认错,应该是意大利语。

“意大利语吗?”

艾森噌地一声转过身:“……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有啊,你太认真了没听到吧。”安德烈坐在他旁边,“关于什么的书?”

“神经科学一类的……”艾森把书合上。

“你会意大利语吗?”

“会。”

安德烈托着下巴看他:“说两句听听?”

“Pizza.”

“……”

“这不是意大利语吗?”

安德烈无言以对,扫视了一下艾森的打扮:“你怎么穿成这样?”

艾森叹了口气:“好烦啊又要我去练舞,我根本不喜欢跳舞。”

“跳什么舞?”安德烈问,“探戈?”

“你怎么知道的?”

“看打扮啊。”

艾森趴在桌上:“我讨厌跳舞。”说着打量了一下安德烈,“你看起来像是一个舞棍,反正也是那种留恋舞场逍遥快活的角色,然后就跟我爸相见,两个人七荤八素,骄奢淫逸,一拍即合,然后才结婚……”

“……你又在看什么书?”

“《摩登都市》。”

“少看点书吧。”安德烈又看了眼艾森的裤子,“你把裤子换了?”

“对啊,我偷溜出来的,楼上我的东西都不在了,好不容易才找出一条裤子。哦对了,别跟我爸说我今天回来过,他不让我回来。”

安德烈垂下眼,勾勾嘴角,觉得可笑:“是吗。”

艾森探着脑袋伸过来:“你们又吵架啦?”

“……很复杂。”

“哎呀,我懂的啦。”艾森点点头,悠哉地靠回椅背,“你们这样因为长相被人喜欢的呢,年纪大了就会有这种烦恼……”

“别看《女人风尚》了。”

“今年已经订全了,明年就不看了。”艾森看着安德烈的表情,又急着争辩,“今年上面有个连载故事,讲一只羊爱上狼这样听起来很荒谬吧,食物链都要被颠覆了!就好像人爱上一只羊、猪、牛什么。荒谬……但是我还没有看完,我得看看结局……”他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期待什么结局?”

“狼把羊吃掉。不吃我无法理解啊。可惜作者是佚名发表,不然我一定要去见见他。”艾森忿忿地又翻开书,“简直荒谬……”

“小小年纪一副老学究派头。”

艾森斜着眼看他,安德烈举举手投降,转移了话题:“你不懂意大利语能读懂这书吗?”说完看艾森还是瞪着他,就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艾森像只被摸毛的猫,这才脸色放晴。

“看得懂,这不是有辞典吗。”他指指另一本更厚的书。

“不过你为什么要看神经科学的书呢?你不是还在造飞机吗?”

“随便看看。”艾森避而不答,“飞机造得差不多了。”

“你爸爸把发动机给你带回来了吗?”

“不需要了,我自己可以做。”

“……”

艾森不满意地嘟起嘴:“干嘛?”

“你好厉害啊。”安德烈夸得诚心实意。

艾森绽放出笑容,但是骄矜地转过脸:“我知道。”

安德烈便看向书,意大利语他懂一点,但是不多,他指着一个词问:“这是什么意思?”

艾森顺着看过来:“呃,一个专业术语,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你也不用知道……”

他说完抬头看安德烈,没想到安德烈眉头都皱了起来:“解释很麻烦吗?是语言难解释还是术语难解释?”

艾森看他稍有些生气愣住了:“……你激动什么?”

安德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在艾森和赫尔曼表现出同样的那种“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的高高在上感时,条件反射地进入防御状态,不过艾森还是个孩子,他说这话没有恶意,不像赫尔曼一样出自真正的看不起。

“抱歉。”安德烈转开头。

艾森看了他一会儿,叹口气:“啊好了好了,知道了,以后解释给你,不管什么都解释,可以了吗?”艾森搔搔脸,“这个是关于潜意识催眠的,我现在还解释不清,只是大概有个理解。”

安德烈其实也并不是执着于一个名词,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是艾森,这会儿狐疑地看着他:“你要出远门吗?打扮得这么整齐。”

“啊,暂时还不。”安德烈笑笑,“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喜欢吃的东西?平时家里人不让你做的事?我带你去。”

“哎?这么好心……”

“先说好,太过分的事情不行,比如喝酒不行。”

艾森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会喜欢喝酒,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

“对了,喝可乐吧,你不是从来不能喝可乐吗?”安德烈朝他眨眨眼,“我买些送给你。”

艾森唔了一声,两手交叠垫在下巴,开始思索:“想做的事……想做的有很多唉。你是不是要出远门啊,说话像个圣诞老人一样,‘我来给你实现一个愿望吧’,这种的。”

安德烈看着他,点了点头:“我要出趟远门。”

艾森的眉头皱起来,立起身子:“就这几天吗?”

安德烈默认。

“怎么不早说?”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安德烈耸了下肩膀:“不知道。”

艾森看起来很急躁,欲言又止,又似乎在思考什么。

“有什么事吗?”

艾森没有说话,手不自觉地摸着他的书,然后又问:“你会去见神父吗?”

“会吧。今晚。”

“哦,这样。”

“怎么了?”

艾森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嗯……你刚才说要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里?”

“酒吧。”

“啊??”

艾森扔下书,跳下来拉安德烈的手臂:“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带我去吧。我想去看看,我不喝酒,就是想看看,就……成年人的世界,拜托你啦拜托你啦拜托你啦……”

安德烈被他连珠炮似的催命念搞得脑袋疼:“你先别吵,先别吵……”

艾森安静下来。

“可以是可以,我想想有没有什么老少咸宜的酒吧。”安德烈认真思索起来。

“你思考的时候我送你个东西,本来想过段时间完善一下再给你的,稍等下。”艾森说着开始翻他的书包,他那个硕大的书包里装了非常多的东西,有好几块不同种类的表,一个铁制的量瓶,三四个小转轮机,还有一副非常大的护目镜。艾森从包里翻出了一个盒子,啪地一声打开,递给安德烈。

安德烈刚才看他拿出来,还以为那是个珠宝盒,打开以后他仔细看了看,那东西确实装在珠宝盒里:“……这是你改良的监听器?”

“这不是监听器,这是BGM播放器。”艾森捏出来这小玩意继续解释,“如果你想要做事的时候放背景乐,只要念一下歌名就可以。我同学的哥哥的舅舅是什么音乐公司的CEO,帮我做了导入,但是我还没摸索出联网功能,所以也没几首歌……”

安德烈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上面又是钻石又是珠宝的?”

“我觉得你会比较喜欢贵的东西。”

“啊……为什么?”

“你为了钱嫁到我们家,肯定是喜欢珠光宝气的啦。我另一位同学的姐姐帮我在这东西周围打了钻,哦,底是绿宝石的。要送就要让收礼物的人满意嘛。”艾森得意地挤了挤眼,“请收下。”

“我不能收这个?”

艾森疑惑地问:“为什么?”

“你这花了多少钱?”

“没花钱。”

“……人情债也是债啊。”

艾森推给他:“哎呀,这个你就不要管啦,钱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心意。”

“……对一个孩子送的礼物来说有点太贵重了。”

艾森有点不耐烦了:“到底怎么了?贵不贵重又怎么了?”

安德烈看艾森的脸色不太好,就接了下来:“谢谢。”

艾森点了点头,板着脸转了回去。

安德烈看看这东西,又看看艾森:“好精巧啊,把这么复杂的东西微缩到这么小,太厉害了……”他说完如愿以偿地看到艾森的脸色非常容易地就好转起来。

“谢谢你艾森。”

艾森绅士地点点头:“不客气。”

“不过,所谓背景乐应该是自然引入的吧?假如需要念了歌名才播放,好像和随身听也没什么差别哦?”

艾森顿时愣住,旋即进入思考:“这样……的吗……”

安德烈收起盒子:“还是谢谢啦。”

艾森又补充:“那你晚上带我出去吧。”他说着开始收拾桌面具体是指,把所有东西一胳膊扫进自己的书包,“现在我去准备点东西,我们晚上见!”

安德烈看着艾森扛着自己沉重的包跑上了楼。

晚上出门的时候,艾森已经准备就绪,他背了一个昂贵的黑色书包,不大,看起来也就能装几本书的样子。他换下了练舞的衣服,也把头发规规矩矩地梳在脑后;穿了件白色衬衫,一条黑色的裤子和一双牛津鞋。他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安德烈看着他一阵感慨,半是因为这小子无论脸蛋还是身形都非常夺人眼目,半是因为这几件简单的衣服看起来也很贵。

而艾森看看他,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你……需不需要萨缪尔帮你买几件衣服?”

安德烈穿的是他自己的,不比平时。

“不用了,我自己穿着挺舒服的。”

“也可以,反正你穿什么都不错,底子好。”艾森说这话并不是要恭维他,说完就直接走了,安德烈听完觉得有点别扭。

他带艾森去的店是他前段时间和联系人见面的店,联系人帮他安排一些离开这里之后的出路,一来二去安德烈对这地方里里外外都比较熟悉他在外面几乎不费什么力就能吃得比较开,毕竟混社会长大的人。

安德烈挑的时间是八点半,午夜场的妖魔鬼怪这会儿还没到,于是酒吧处在一个将醒未醒的时候,非常适合给小少爷开眼,又很安全。

但艾森一进门就不动了,眼睛忽闪忽闪眨啊眨,大开眼界。

他伸长手臂指着舞池里脱衣舞杆问:“那是什么?”

“……消防通道。”

艾森摇晃着手臂指着酒吧台前硕大的、此时还未点亮的“Titty Love”招牌问:“那是什么?”

“……是Kitty Love,他们写错了。”

艾森摇晃着手臂指向沙发上两个正在互相刺青的男人:“那是什么?”

“美术创作。”

艾森指向一个同时抽三支烟的庞大腰圆的男人:“那是什么?”

“吉尼斯世界纪录。”

艾森指向后台贴得很近的一男一女,其中女的正蹲下来:“那是什么?”

“有些部落至今保持着祈雨的风俗。……喂,老兄,拉上帘子!”男人骂了一句,唰的一声拉上了帘子。

艾森转头看安德烈,真情实感地哇哦了一声,安德烈尴尬地笑笑。

酒吧老板按灭烟,走到安德烈身边,伸出手臂搭在他肩上:“这孩子谁啊?”

安德烈还没回答,艾森皱起眉声明:“嘿,他结婚了,你注意一点。”

老板愣了两秒,哈哈大笑起来,正打算说两句荤话,安德烈把他的手臂取下来,平平淡淡地警告:“最好别。”

老板看了一眼安德烈,便不笑了,也没说什么,向他让让烟,安德烈没有接,老板便自己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所以你今晚亲子游?”

安德烈看了眼艾森,背过身子插在老板和艾森中间:“这小子要看看酒吧。”

老板了然地笑起来,又低下头点火:“你知道他们说,男人一辈子最难忘的两个人,一个是带他第一次去酒吧的男人,一个是为他破处的第一个女人。”

“这是你酒吧宣传语吗?”

老板熟稔地拍拍安德烈的肩,安德烈继续说:“我们找个角落坐一会儿,人多的时候就走。”

“别急啊,要不要看姑娘们跳舞,我叫她们早点出来。”

“心意领了,不过算了。有没有哪里合适我们这样的亲子游顾客坐一坐?”

老板指了指东南角:“那里吧,安静。”

“谢了。”安德烈转身叫艾森,“我们去坐那边吧。”

艾森本来还在环视酒吧,听见以后便点点头,跟着走了过去。

一坐下来,艾森就问:“他们什么时候上酒?”

“你又不能喝酒,喝可乐吧。”

“但你可以喝啊。”

安德烈看他一眼:“不了,今晚就不喝了。”

“你可以喝没关系!”艾森撑着桌面站起来看他,“不然就没意思了,你不就是像在监视我一样吗,又无聊了。”

“……好吧。我点我自己的。”

安德烈点了度数很低的酒,不过因为还没正式营业,备酒花了一会儿,酒上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安德烈觉得把酒喝完,就差不多时候离场了。

他刚喝了没几口,就有个高个子男人走过来。

“安。”

安德烈抬起头,认出来人,跟他打了个招呼:“嘿。你怎么在这儿?”

“本来想去找你的,有人跟我说你在这里。”

“什么事?”安德烈说着让了个座位,男人没有坐下来。

“不坐了,我等下要出去。NT问能不能提前?”

安德烈看了眼艾森,回道:“估计不行。”

“那你给萨利姆回个电话吧,他们好像会早到所以想改行程。”

安德烈又看了眼艾森,对面的艾森正专心地和可乐里的吸管作斗争。安德烈便转头看了眼公共电话,那里没有人在。

有人喊了高个子男人,男人应了一声,跟安德烈告别:“我得走了,你尽早回个电话吧。”

他走以后,安德烈拿出手机看了看,他最近发现手机的信号栏跳来跳去,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被监听了,或者说起码有这个风险,赫尔曼不一定亲自知道,但一定是他的人做的。所以安德烈需要用公共电话。

安德烈叫了一声艾森,艾森抬起脑袋。

“我得去打个电话,就后面的公共电话。”安德烈侧了侧身体,“看到了吗?就那里。”

“嗯。”

“我很快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哦。”

“哪也别去。”

艾森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安德烈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走向电话,艾森叹口气:“世上的小妈都这样吗?”

等艾森确认安德烈开始拨号,背过身以后,立刻站起来挥了挥酒单,招来了酒保。

他指着酒单:“我要这个、这个,还有……你记了吗?”

酒保点点头:“你应该未成年吧。”

艾森一本正经地说:“我给我小妈点的,他跟我爸吵架了,来买醉。”说着指了指安德烈的背影。

酒保看了一眼便点点头:“哦安。等下,小妈?”

“讲起来很复杂。”

酒保打量了一下艾森,毕竟是个十来岁出头的孩子,酒保也没说什么就走开了,很快便上了酒。艾森把新上的酒倒进安德烈原本的杯子里,酒保站在旁边看着他:“如果你是个成年人,现在你已经被赶出去了。”

艾森问:“为什么?”

要不是酒保知道安德烈酒量,还会去提醒一下他,不过他清楚安德烈的水平,又看艾森是个小孩子,心想无非就是小朋友的恶作剧,没往心里去,转身离开了。

艾森倒完之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好,安德烈回头望他的时候,艾森摆摆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艾森百无聊赖地坐着,那边安德烈似乎在拨另一个号码。

然后他听到附近有人在争吵,他转头看了看,他们后面隔一张桌子的卡座里,有个背对着他的男人正在对着两个女人大声吵叫,好像因为她们敬酒的时候洒到了他的衣服上。

男人看起来是这群人中的领导,他喊叫的时候桌上的年轻人都非常安静。

艾森走过去,站在狂怒的男人身边看了一会儿,在男人顿气的时候问道:“你不可控的暴怒是不是对发育不全的一种补偿呢?”

男人一惊,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

“你他妈……谁?”

艾森继续说:“我正在读相关文献,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心理疾病,也有些人认为这是一种生理疾病。”

安德烈自从看见艾森走过去,就急忙挂掉了电话跟过来,可是他走过来看到男人和艾森僵持在原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其实安德烈认为艾森之所以没有挨打,完全是因为男人没有反应过来。艾森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凛然的气质使他做事时非常理直气壮,这种理直气壮一瞬间会迫使谨慎的人思量再三,如果换成一个真的暴徒,现在艾森早就挨了一拳了。

男人在众人的围观下,一时还没有动手,毕竟他们体形悬殊,明目张胆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是说了两句话的小孩儿和训斥后辈还是不一样的,后者是私事,前者可未必。

不能动手不代表不能骂:“你他妈毛都没长齐装什么男人?”

“你也不是吧,你只是男人的一份草稿,残缺且漏洞百出。”

安德烈之所以没有上前去,是因为他觉得艾森还能撑一会儿,另外他想看看艾森说什么。和艾森在公开场合讲话最大的劣处就在于,艾森意识不到周围人的存在,但对方总要顾忌周围。安德烈盯着男人,发现男人的脸色有些发白,男人大概在想,在公共场合和一个小孩子‘吵架’?还不如当时就给他一拳,省了这么多麻烦。

艾森看着男人,点了点头:“所以我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男人仿佛见鬼一样的盯着他,艾森转身离开了,穿过人群时看到了安德烈,拉着他走了出来。

“你去帮女士解围,可真不错?”

艾森转头看他:“什么?哦,不是,我只是看见重影了。”

“什么重影。”

“可能因为他情绪激动吧。”艾森的眼睛亮亮的,“我感觉我好像看到一些画面,好像他天生少个睾/丸还是怎么样……模模糊糊的。”

“听不懂你讲话。”安德烈喝了口酒,“你换我酒了?”

艾森点点头。

安德烈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接着喝了几口:“我电话没打完,还要去打,你要不要跟我来?”

“不要。”

“好,但不准喝我酒。”安德烈站起来,想了想干脆把酒杯带走了,“在这里等我。”

艾森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可他的眼睛已经向周围到处看,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出去转转。

安德烈跟酒保说了一声看着艾森,就又去打电话了。

他拨号等待的时候,看着艾森站起来兴致勃勃地走向人群,说实话他倒不是很担心。艾森有种极其无惧无畏的气质,来自于对自己的极度自信。他非常显眼,无论在哪里都很有存在感,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看着他走近他们,就如同看一把刀逼近人群,艾森身上那种不知从何而来、无法言明的锋利感,一日更比一日增强。

貌美得很锋利、聪明得很锋利、笔直的背和挺拔的身形、连同他说一不二的性格,一切都非常锋利。

电话接通了,安德烈转过身避开喧闹的人群和对面讲话。

他看不到的地方,艾森正在运用他看到的重影,凑到别人面前说一些人家根本就不想听的话,还说得笃定且添油加醋他第一次如此频繁、连续地“读档”,难免炫耀几分。

不一会儿,安德烈转回头的时候,就看见艾森所过之处人人蹙眉,他朝某个地方走,那桌的人竟全都转过头装作没看到他。艾森不识趣地站在人家桌前讲了几句话,只有一个人往地上扔了点花生米,如同打发一只流浪猫,但所有人都没有转头。

艾森骄傲的脸色多少有点受伤,垂了垂眼,朝旁边走去,另一桌的人也当做没有看到他,此时大家已经开始吹起幸灾乐祸的口哨,看着这志得意满的小鬼耷拉着脸,脸颊泛红,灰头土脸地离开这张桌子。

但艾森就是艾森,遇到下一张桌子的时候,就立刻重打精神,这次他估计是看到了什么很刺激的东西,而这张桌子的人又是刚来的,听了没几句,脸一僵马上就推了一把艾森。艾森踉跄了一下,咚地一声撞在了后面的墙上,把墙上挂的画震掉,接着自己倒愣住了,他话还没说,对面人高马大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安德烈远远看到的时候就想,看吧艾森,这才是外面真正的世界。

艾森离开跟着站起来,一步不退地走上前去,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上去或者走上去做什么,但他就是兴奋难抑想硬碰硬。

男人推开试图拦他的酒保,力气之大,酒保一下摔在地上,手中的托盘里的东西掉了一地。转眼间,男人已经走到艾森面前,低头看着这孩子,一脚就朝着他的胸口踹过来。

不过没有踹到。他的腿刚伸出来,就横着被人阻了一脚,有人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又猛又狠,一下便似乎能听到骨裂的声音。男人顺着惯性向另一侧跌倒,重重地撞到了墙上,还没站稳,踢他的人已经高抬起腿,一脚踩上了他的背,把他逼靠在墙上,凑了上来。

“你不是要踹这个可爱的小孩子吧?”

艾森叫了一声:“安德烈!”然后跑过来抱住安德烈,藏在他身后探出头,看了眼男人。

男人的同桌们此时也跟了过来,酒吧老板赶来调停,众人也在劝说,只有艾森还在戳安德烈,抱怨男人要“暴力解决”他,言词间是要安德烈再继续。

不过台阶已经给到位了,安德烈没有不下的道理,况且艾森也没受伤。安德烈放开人,男人看看他们两个,主要是盯着安德烈看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衣服和同伴走开了。

老板过来看艾森的情况,看到他一点伤没受,就拍拍他的肩膀:“幸好是安带你,否则你这么猖狂,会很难办的。”老板转向安德烈,“这孩子为什么这么莽?天不怕地不怕的。”

安德烈笑笑:“欠揍吧。”

艾森抱起手臂生气。

老板走了以后安德烈跟艾森搭话,艾森也爱理不理,安德烈只好蹲下来,蹲在他面前直视他:“你跟人说什么了,怎么到处惹人……”

艾森抿抿嘴:“没什么。”

见他不想说,安德烈也没再追问,两人回到桌边,安德烈把剩下的酒喝完,拍拍艾森:“走吧。”

“你不是要见神父吗?”

“是啊。”安德烈抽出烟放进嘴里,手拢起点火,“我自己去,你回去吧。”

“我也一起。”

“不行。”安德烈看他,“回去。”

艾森倒还是第一次见安德烈这么坚持的样子。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你好奇怪啊艾森,你一直说他要伤害你,还总是要见他,你想做什么呢?”安德烈甩灭火柴,“如果他要伤害你,你躲远一点不就行了吗。”

安德烈说着拿手机给萨缪尔打电话:“我让人来接你。”

艾森伸长胳膊从他手里抢过电话,三下两下跑开了。安德烈有点不爽,跟了过去。两人向山路走去,是去教堂的方向。

“行了行了,别走了。”安德烈抓住他,严肃地说,“你给我回去。我有正事要跟神父谈,没时间陪你过家家。”

艾森也不挣扎了,站直了身体,拽了拽书包带,犹豫了一下,把手机还给了安德烈。

“那就只能这么做了,现在就开始。”

安德烈一头雾水:“做什么?”

艾森盯着安德烈身后那比起初见时稀薄了很多的黑雾。

“我把安莉叫出来。你暂时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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