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傅如晦吃完早餐就要出门去公司了, 昨天半天加上今早上半天,他已经旷工一天了。

  “要跟我去公司吗?”傅如晦整理领带的时候这么问她,楚榕在沙发上当咸鱼, “敬谢不敏。”

  她在沙发上瘫成一片液体,傅如晦觉得有趣, 忍不住就想多逗逗她,“我要走了, 太太不应该给我一个离别吻吗?”

  楚榕掀起眼皮看他,懒懒道:“你是出门上班, 又不是出差。”下午就回来了, 演什么呀。

  “一个人在客厅会不会孤单?年年和小鱼呢?让他们陪你。”傅如晦看了她半晌,还是走过来主动在她脸颊边亲了亲,“我出门了, 中午可能来不及赶回来吃饭, 不用等我一起。”

  楚榕猝不及防又被亲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傅如晦, 闷声道:“知道了。”

  “下午见。”傅如晦轻轻一笑, 转身走了。

  傅如晦一走,客厅就彻底只剩下楚榕一个人了。

  芸嫂出门买菜,小女佣卓雅在打扫卫生,只有楚榕一个人无所事事。她上网搜了一下布朗俊何许人也,某搜索软件上却完全查不到这个人,弹出来的信息全是布朗尼蛋糕的广告。

  这么看起来,布朗俊连个艺名都算不上,完完全全是个绰号?

  楚榕丢开手机, 不禁把视线放在厅内的那架钢琴下。

  沐浴在金澄澄的阳光下, 钢琴散发着灿烂的光辉, 好像在引诱人上去弹一样。

  楚榕趴在沙发上歪头看了很久,终于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挪过去,停在钢琴旁边,绕着它走了好几圈,就像是在打量一个新朋友一样,目光是好奇且善意的。

  她有点想尝试一下,刚好四周没人,大家都在忙自己的,她就算按出什么呕哑嘲哳的琴声也不会有人听到。

  手指在光滑的琴盖上敲了几下,楚榕做贼似的在凳子上坐下,抬起琴盖,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之间,钢琴像是震颤了一下,嗡地一声,清脆的音节从沉重的器械中蹦出来。

  楚榕心头突然就涌上来一股暖流,这股暖流给了她继续弹下去的勇气,她的手指没什么章法地在琴键上翻飞起舞,不甚连贯的音符磕磕绊绊地跳起了一支不像样的踢踏舞,说不上难听,但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不过楚榕玩的很开心,她觉得自己弹出来的声音还不错,不至于让人听不下去——她自己能听得进去。

  不但听得进去,楚榕觉得自己还很陶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吗?楚榕心里美滋滋地想,原来我还是个天才。

  她越弹越投入,手指的动作逐渐熟练,正当她刚想闭上眼睛放飞自我时,门铃被急促地按响了。

  琴声戛然而止,楚榕双手离开琴键,脑子里沉浸的喜悦啪的一声断开,她被拉回了现实里,楚榕猛地从凳子上起身,噔噔噔退后好几步,离钢琴远远的。

  总觉得自己刚刚在梦游,楚榕低头看了看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在她的注视下突然传来一阵阵刺痛。

  楚榕蹙眉,闭眼忍耐,她不明白,怎会如此!

  是幻觉吗?

  楚榕尝试地蜷起五指,却发现指尖已经僵在一起,使不上力气,跟鸡爪似的。

  门铃声越来越急促,在二楼收拾房间的卓雅都听到了,急急忙忙赶下来,看到站在客厅的楚榕她还愣了一下,“夫人,您还好吗?”

  楚榕冲她笑了笑,“没事儿。”

  卓雅担心地提醒道:“您的手在抖。”

  “啊,是吗?”楚榕一看,还真在抖,奇怪。她把手背在身后,笑道:“没事,有点帕金森,你去看看是谁来了。”

  “……好的。”卓雅只得先去开门。

  “您找谁?”楚榕听卓雅问道。

  “请问傅如晦先生在吗?”

  卓雅回:“先生不在。”

  “那,楚小姐在吗?”

  提到了楚榕,她忍不住看看来的人是谁了。

  卓雅看了楚榕一眼,“夫人,找您。”

  楚榕让她请人进来。

  人一进来,楚榕顿时破防了:“郝寒云?”怎么又是她?

  “楚小姐。”依旧是那个长发飘飘一身长裙的郝寒云,只是这次她的脸上常挂着的温柔笑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疲惫的神色。

  楚榕不清楚郝寒云来的目的,她只暗暗感叹,郝寒云是真的每次都和傅如晦完美错过啊,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注定?

  “好久不见,郝小姐。”楚榕笑道,“真意外,在这里也能看到您。”

  郝寒云一愣,眸光暗沉,“楚小姐说笑了,我知道我今天突然上门拜访可能有些冒昧,但是我绝对没有楚小姐想象的那个意思。”

  这下换楚榕愣了,她想象的意思?她想象的什么意思?她本来就觉得意外啊,在傅家都能看到郝寒云,还是在没离婚的时候,这还不能让人感叹一下剧情的魔力了?

  女主角自己能不能不要脑补太多啊?

  楚榕无声了啧了啧,有些腻烦,心情不愉的她顿时没心思和郝寒云在这里打太极了,反正本来就不熟,就因为她是女主自己就得好声好气地将就她啊?这可是傅如晦的地盘,也就是说暂时也是她的地盘,她在自己地盘上,不打算受这个憋屈。

  至于剧情会不会偏帮郝寒云,那就随它去好了,既然剧情随时都会脱轨,那楚榕也不伺候了,她当即温柔一笑,很礼貌地说:“郝小姐的拜访确实冒昧,差点把我们家门铃都按坏了吧?你砸门的力度听得我都准备报警了,还好出于对我们小区保安的信任,不然现在得闹多大一场乌龙啊?”

  楚榕乌发雪肤,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盛满笑意——尽管不是真心的,但是光是假笑都看得人赏心悦目,陶陶然不知所以,只觉得一笑值千金。

  郝寒云没有被楚榕的笑容迷倒,她虽然脸蛋涨红,神色却十分凌厉,看起来很生气。楚榕夹枪带棒地说了这么几句话,完全没有接郝寒云上面的虚假寒暄,四两拨千斤,却也拳拳到肉。郝寒云早知道楚榕嘴皮子不一般,她揣在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忍下了楚榕的奚落。

  “抱歉楚小姐,刚刚我按了太久门铃没有人理会,我以为是家里没人才稍微大声了一点,这栋别墅这么大,声音太小了难免会被忽略。”郝寒云扯扯嘴角,话里充满歉意,表情却阴鸷的可怕,“没想到楚小姐人就在客厅,所以吵到你了,不好意思。”

  楚榕眉头一皱,又发现了郝寒云话术里的小心机,不得不说,郝寒云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聪明,说的话并不像原著里写得那样滴水不漏、谨慎小心,楚榕还以为自己和郝寒云的智商有壁,这样看来,‘女主’的智商也没比她这个‘恶毒女配’的高到哪里去。

  “郝小姐就不要话里有话了。”楚榕歪头仔细打量郝寒云,人漂亮,但是看起来也没那么温柔,更别说聪明,傅如晦看上去不傻,真的会像原著里那样被郝寒云身上的美好品质所打动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吗?

  “我是看大家相识一场,不忍心让你一个小姑娘家丢了面子才请你进来的。”楚榕估摸着郝寒云现在应该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比自己这快三十岁的人年轻了好几岁,她在‘中年人’的躯壳里非常适应。

  中年人楚榕从沙发上站起来,长辈一样对郝寒云苦口婆心道:“你刚刚说的茶言茶语,唉,不是我说,随便找个人都能品的出来吧?一定要我大剌剌地说出来吗?假如你口袋里还有一支录音笔,我建议你把自己说话的片段剪辑一下再发出去,现在的网友又不是傻子,你觉得人家能被你这么两句一点都不高明的话糊弄过去吗?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按照你的逻辑来,我在一楼玩我的,你在那儿砰砰砰强盗一样地砸门,我凭什么给你开门?对了,你录音的时候总没有把自己按门铃那段给录进去吧?”

  手放在兜里的郝寒云脸上的表情在楚榕的字字珠玑中土崩瓦解,“你、你怎么会知道?”

  楚榕不敢相信郝寒云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她无语了片刻,忍无可忍道:“你见过谁没事穿条带兜儿的碎花连衣裙啊?你好歹穿条裤子也合理一点吧。大热天还把手揣在裙兜里,看着就很怪好不好?”

  她都不想和郝寒云讨论她那老掉牙的套话技术了,演技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还没有傅如晦演技一半好。

  郝寒云攥紧了手心的录音笔,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败在了一条裙子上,“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用和你讲客套话了。”

  楚榕:“你哪句话客套了吗请问?”

  郝寒云把手从兜里掏出来,不再伪装自己的声音,她冷酷道:“傅如晦想毁了我和我哥的公司,你必须让他住手。”

  楚榕满脸问号,“你是哪里来的错觉,觉得我能让傅如晦住手,又是哪里来的勇气,求人办事还敢用这种语气?”郝寒云这是完全不经营自己的形象了?两人之前相处的不算愉快,郝寒云不喜欢看到她楚榕自己心里还是多少有点数的,但现在的郝寒云也不至于崩人设崩得这么快吧?她简直要怀疑郝寒云是不是被人换芯了。

  “你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你有一些不想让傅如晦看到的东西,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郝寒云果然是不再讲客套话,她不加掩饰地用厌恶的目光看着楚榕那张脸,恨不得一口将她吞掉。

  楚榕突然明白了郝寒云的‘客套’和‘不客套’区别在哪了,她客套的时候就已经不稀罕和自己讲场面话了,不客套起来就跟看仇人一样。

  难道说原主被郝寒云拉掉马不是巧合?她们之间不会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仇怨吧?

  郝寒云看着太中二了,楚榕对于她幼稚的威胁方式甚至有些想笑。

  楚榕无比真诚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郝小姐,你真找错人了。现在天还早,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片区不好打车,一会儿晚了你就得自己走路下山了。”

  郝寒云冷笑道:“傅如晦知道你虐待他大哥的儿子吗?你知道傅如晦对他大哥的儿子有多看重,我不知道为什么傅如晦会提前回国,也不知道你又用了什么迷魂汤让傅如晦对你言听计从,但是我敢确信,傅如晦肯定不知道不做过的那些事,否则,你不会逍遥快活到现在!”

  郝寒云一席话信息量巨大,楚榕整个人听怔了,她还没来得及处理好郝寒云话里的信息,就被郝寒云拍给她一大沓照片,“假如这些照片被送到傅如晦的面前,你知道自己会面临着什么吧?”

  一个黄皮袋被郝寒云扔到茶几上,楚榕配合地拿起来看了看,里面竟然全是她的照片,确切地说,是楚榕和傅年傅余的合照。

  里面全是楚榕穿过来之前发生的事,因为原主几乎没有亲手伤害傅年傅余的举动,所以照片上全是原主一脸狰狞地看着傅年傅余,傅年傅余也活像是脏兮兮的灰姑娘一样,身上灰扑扑、脸上胆怯地挨骂。

  不得不说,楚榕怀疑照这些照片的人真是会找角度,每一张把她拍的都不像个人样子,比暴走漫画的表情还夸张。楚榕这张脸不说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至少也是个长相上等的美女吧,真难为拍照的人,千方百计地找到这么刁钻的角度,给她拍这么多张丑照。

  郝寒云眼神得意地看着楚榕逐渐沉重的表情,楚榕沉默地太久,郝寒云率先坚持不住地道:“怎样,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楚榕气定神闲地把照片装回黄皮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郝寒云,“郝小姐,我有这么两个问题请你解答。”

  楚榕的反应不在郝寒云的意料之中,她皱眉道:“你想问什么?”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为什么傅如晦会提前回国’?他的行程只有他自己和助理知道,难不成公司有你们云泽传媒的商业间谍?如果真的如此,你们云泽将会受到原唐的起诉。”楚榕学着傅如晦的样子挑眉,“还有,我是傅如晦的合法妻子,我老公对我言听计从,你有什么意见?你难道不知道,傅如晦他爱我爱得要死,我勾勾手指他就屁颠屁颠地过来了,还需要我给他灌什么迷魂汤?”

  楚榕长得漂亮,她刻意摆出一张睥睨众生的不屑脸,还真有几分古时候妖后的风范。

  “傅如晦爱你爱得要死?”郝寒云双眼冒火,怒极反笑,“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见郝寒云这么容易就破防了,楚榕内心笑不可遏,这女主咋回事啊,这么不经打,这才哪到哪呢,她就急成这样。楚榕心中的猜想几乎被郝寒云的反应印证了,她故作惊讶道:“我是她老婆,还需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根本就是个恶毒的女配角,傅如晦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和你结婚!”郝寒云恶狠狠地看着楚榕,“我才是他的女主角,今年秋天我就会和傅如晦结婚,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几天?”

  楚榕撇撇嘴,还真是和她想的一样,郝寒云不是这世界的土著,也是个同她一样,知道剧本的“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