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柔软细腻的手臂揽住, 梁束顿住。

  下意识低头,脖颈往后仰去寻她的眼睛。

  撞进她盈润悲痛的眼里,梁束停住,一时分不清戏与现实。

  他发现纵是在戏里, 自己也忍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

  他低头, 用脸颊碰了碰她。

  “怎么了?”他嗓音喑哑。

  安涴摇头, 因他动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又往上攀住他。

  泪珠滚落,恰好坠在她的眼尾。安涴下意识闭眼, 湿润羽睫碰触, 一道泪痕蜿蜒而下。

  梁束僵住,撑在她身侧的手指抓紧床褥。

  “情绪很好,继续啊。”

  魏导突然出声催促。

  梁束深深看她一眼, 感受到她眷恋地贴过来压下心中不解,带她重新摇曳起来。

  直到魏导喊卡。

  安涴祈求很灵, 这一遍大开大合的动作成功一遍过。魏导只需要再补拍一些近景亲吻的画面,他给两位主演十分钟休息时间,十分体贴地带着仅剩的两个工作人员退出片场。

  架子床周围的白纱如水晃动,安涴侧脸躺在床上没送, 美眸紧合。

  但睫毛正不安地颤抖着。

  梁束抿唇, 以为她第一次正八经拍床戏受冲击太大, 起身撩开白纱要出去, 把空间留给她缓一缓。

  刚动, 整个人又霎时僵住。猛地扭头,死死地盯着她扯住他衣摆的指尖。

  立刻去寻她的眼睛, 就见她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梁束浑身铠甲掉得七零八落, 他立刻转身, 毫不犹豫贴近她, 长臂一揽将人纳入怀中。

  “怎么了?”他小心地低声又问。

  安涴轻轻摇头,顿了顿,侧身过来手臂揽住他的窄腰,将脸埋在他脸颊与宽阔肩膀的缝隙里。

  脸颊紧贴,身.躯.紧.合。

  她主动温顺地“投怀送抱”,梁束恍惚如坠梦境。连刚刚因拍戏激动变化的那处也因震惊跌倒软化。

  怕她不舒服,梁束悄悄往后挺腰。体态别扭地任她搂抱。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拥抱彼此,直到魏导重进片场。脚步声传来,安涴推开他,躺到床的另一边。

  因为接戏需要,魏导追求真实感,两个人都没整理妆发。

  梁束坐起来,深深看她一眼后简单理理衣襟,将蹭开的扣子重新系上。

  补拍很顺利。

  安涴像柔软的橡皮泥一样倚在他怀里任他动作,眼尾殷红,脸颊也染上红霞,震颤的睫毛脆弱易碎,让人更想采撷。

  最后一场戏结束。

  梁束护她离开,两个人没从人群穿过,梁束带从上次撞破野战的楼梯间走。

  一进去,梁束立刻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将人带到眼前,探究认真地打量她。

  安涴任他看,大大方方与他对视。

  梁束又抿紧唇瓣,动作微顿,才牵她继续走。她乖顺极了,任他牵着。好像他想怎么样都行。

  这种态度让他愈发不安,颇有种死刑犯看到豪华断头饭时的感觉。

  回酒店路上谁都没说话。

  安涴托腮安静望向窗外,似乎没有注意到身旁不断投来的视线。

  离酒店越近,梁束越焦躁。

  这股不安正安涴头也不回先他踏入酒店时升到顶峰。

  电梯间里,梁束立正她身后,目光沉沉盯着她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快速捻动着,头脑飞速转动思考对策。

  九楼走廊尽头,快到梁束房间门口时安涴放慢脚步,梁束瞳孔骤缩,咬紧下颚。

  安涴转身瞥向他房门,抬手指了指那。梁束沉默与她对视。

  梁束抢先开口:“房卡在你那。”

  早上落在她的房间里,没拿。

  安涴恍然大悟,点点头,“哦对。”

  又转身往前走两步刷卡房门,撑着门回眸看他一眼,梁束紧攥的心脏这才渐松,大步往前用手撑住。

  忐忑不安。

  可安涴进到房内后瞥见茶几上的钱包,反倒没再说什么。还转身去吧台拿出速溶咖啡倒进纸杯,又去烧水。

  梁束目光紧随她。

  她越这样平静,他越紧张。

  水壶煮沸。她缓缓倒入纸杯,咖啡粉末被冲开,冒出袅袅白烟,一阵醇香。

  趁烫起来之前,她两手握着杯口转身,梁束连忙接过来,大步走到沙发旁放到茶几上。

  立刻转身,扯过她的手仔细看,“没烫到吧?”

  安涴嗯一声,抽出手。

  然后走到沙发上,打开电视。

  出神看了片刻,安涴似乎才发现他还站那没动,抬手拍拍身旁,“过来坐啊。”

  梁束极快看她一眼,快步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探究地看她。犹豫一下,试探着握住她指尖,眼神不错地盯着她,不错过她任何神情波动。

  可安涴只是极短暂地顿了一下。

  “……”

  梁束眸光流转闪过幽暗的光。

  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

  手指岔开,温柔地钻进她指缝。

  月华如练,天色深暗。

  梁束陪安涴看了一部电影,看眼时间,不舍放开她,“我去洗漱。”

  安涴这才扭头看他,进屋来第一次认真凝视他,“你房间的空调还没修好吗?”

  梁束脚步微顿,又立刻提步,扔下一句还没修好就快步钻进卫生间。

  不一会儿水声渐起。

  安涴拖腮,出神望着那边。

  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钱包还安静躺在茶几上,她俯身拿过来,打开后先是看到自己的照片,立起来一瞧,他房间的房卡果然不见踪影。

  安涴眼里浮现一抹笑意。指腹扫过照片,将钱包合上又放回原处。

  浴室里,梁束仰头任温水冲刷。

  心烦意乱,将水阀又往冷水那边扭了一点。冷水袭来,这才艰难浇灭他浑身焦躁。

  他心里有个想法,但他拿不准。

  等梁束洗漱完,擦干水渍。擦上半身时突然停住,胡乱抹两下就将浴巾放回去。

  穿上睡裤,拎起睡衣穿上,系扣之前又脱下来放回原处。

  他环视一圈,有他的浴巾毛巾和睡衣。也有他的牙刷。

  但是没有他的护肤品。

  梁束想想,决定先不拿,省得鸠占鹊巢太明显被扫地出门。

  推开门,安涴询声看过来。

  梁束擦着头发,飞快扫她一眼,然后突然僵住。

  不知道是否他的错觉,她刚刚好像看的是…?

  “我也洗漱。”

  安涴与他擦肩而过。关门声响,梁束心怦怦直跳。

  他低头看眼激动的小兄弟,喉头滚动,“你先冷静一下。”

  梁束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安涴很快出来,因为他们先后洗澡,门一场开,水雾浓重。

  安涴一手擦发梢的水,走近他时抬手一扔。

  梁束下意识接过来,是他的睡衣。

  立刻抬头看她。

  安涴:“你不冷吗?”

  这是最近她第一次碰他的衣物。

  横跨过隐形的那条线,梁束浑身血液沸腾。

  握紧睡衣,喉咙发紧,“衣服湿了。”

  安涴眼神扫过他,又看眼中央空调的显示器,“冷不冷!温度要调低吗?”

  梁束喉结滚动,直勾勾地紧盯着她,“不冷。”

  “哦。”

  安涴将湿毛巾晾起来,转身坐在化妆台前抹护肤品。

  脚步声渐近,安涴透过镜子看到他站到自己身后,□□的上半身被昏暗的灯光一照,肌肉线条流畅又暧昧。

  安涴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护肤。

  擦完面霜又涂眼霜,仔仔细细将每一处照顾到。

  弄完,刚要起身,身后的男人往前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安涴抬眸看他。

  梁束眸光幽深:“我也没擦脸。”

  安涴:“那你去。”

  梁束:“这没我的护肤品。”

  安涴:“不在你的房间里吗?”

  “我房卡不知道在哪。”

  梁束迅速堵上她的退路,“这么晚,就不要打扰前台工作人员了吧?”

  安涴抬眸静静看他。

  梁束得寸进尺,又往前一步,腰腹紧贴着她诱人的蝴蝶骨。

  仿佛屈尊降贵无奈似的,“别折腾了,我涂你的就行。”

  安涴笑一声,将瓶瓶罐罐往前一推。

  “你涂。”

  梁束:“……”

  漆黑的凤眸幽如狼光,他攥她肩膀的大手紧了紧,透过单薄的纱裙不遗余力地灼烧她。

  “你给我涂。”

  他幽幽地低声道。

  隔着镜面,彼此对视。

  安涴似败下风,无奈妥协似的,“好吧,你坐着,我帮你涂。”

  她示意梁束坐在沙发上。

  下一秒就被有力的手臂抱起来,景物颠倒,转瞬他就坐在她刚刚的位置,而她站在他腿间。

  那双有力滚烫的手掌此时正贴在她腰间。

  梁束仰头,安静等待。

  安涴旋开面霜,刚要沾一点,就被梁束打断。

  梁束:“不给我用爽肤水吗?”

  安涴极微小的顿了一下,放下面霜,旋开爽肤水倒到掌心,揉了揉,覆到他脸上。

  擦面霜和擦爽肤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面霜用指腹就行,而擦爽肤水要两只手掌铺开,掌心细细贴在脸上。一寸寸,按顺序紧紧贴过。

  梁束猛烈战栗,一阵酸麻从后脊直冲头顶。两个人不约而同顿住。沉默下,握着细腰的手愈发用力。尤不够似的,敞开手臂环住她不堪一折的腰身,将脸埋进她怀里。

  安涴举着手,低眸看他,“还没涂面霜呢。”

  梁束闷声:“不涂了。”

  喑哑嗓音微顿,“要命。”

  又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安涴没出声,将手上剩余的爽肤水涂到手臂上,省得浪费。

  涂完他还不松手,安涴推了推他肩膀,梁束装死不动。

  “我问你个事。”

  梁束闷声:“你问。”

  “这三年,你有过别人吗?”

  梁束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安涴没有波动,甚至温柔地帮他擦匀眼尾后才低眸看进他汹涌翻腾的眼底,“我问你,分开这三年,你睡没睡过别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预告:昨天一切好像都是他的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