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推搡着关进一个铁制笼子里,江叙看着缩在角落的绿衣服姑娘,沉默住了。

  那张脸,可不是小师妹符碧菡吗?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看自己,符碧菡抬起脸,眼角红彤彤地,看见江叙时还稍稍怔了下。

  小师妹不是没有下山吗?那日下山队伍里可是半个她的影子都没看到,怎么回过头来被带到这里来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符碧菡又再次把脸埋进胳膊,安静地蹲在角落。

  “……”,这是没认出来?

  同他一起被抓进来的女子此刻终于像是回魂了一般,空洞无光的眼睛亮起来,再看到周围的情景时,脸上都露出惊恐的神色,紧紧抓着铁杆,呼喊救命。

  江叙叹口气,绕开她们,贴着铁笼子的边往角落走过去,在一直蹲着的符碧菡身边时停下,也随她一样蹲下来,戳戳对方肩膀。

  这一戳可不得了,符碧菡猛地抬起头,本来抱着手臂的胳膊也一下子伸出来,一只手差点打到江叙的脸。

  他往后挪动几分,捂着胸口无奈道,“小师妹,我这还没被恶人害死,倒是得先被一这一拳吓死了”。

  这话一出,符碧菡身体一顿,很快转过头,一双明显红着的眼睛看向他,从眼睛到鼻子,看的仔细极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出一句,“你是……”,江叙以为离得这般近他都没认出来自己,刚想要开口直接说明,就见符碧菡一双杏眼瞪的极圆,眼中满是不不可置信,“你是江叙?”。

  她的声音不算小,这一声喊出去,饶是因为害怕而趴在笼子边不断呜咽呼喊的那些女子们也有几个被吸引来目光,尤其因为胆怯缩在一旁的,更是直接转过头来害怕又奇怪地看着他们。

  江叙忙揉揉眼睛,作一副自己也在擦眼睛的样子,然后将身体转了转,背对着一群人,脸完全向着符碧菡,食指抵在唇边,声音细小,“嘘”。

  符碧菡忙捂住了嘴巴,又急忙作回应似的点点头,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怎么是这幅鬼样子?”。

  “??”难道不是该问他为何也在这里吗?怎么在这种危机情况下,第一时间关注地是他的打扮?

  “…小师妹,这现在不是重点”,他叹口气,揉揉眉心,“你不是没有下山吗?怎么会突然被抓来这里?”。

  符碧菡嘴唇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江叙上一次见她一副理亏的样子还是在他撞破她害晏欢的时候,看对方有些委屈的样子,他不应景地生出几分好笑,故意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才没有!”,符碧菡小声反驳,“我也想下山来玩儿,可我爹不让我下来,就偷偷,偷偷跑出来了……”。

  原来如此。

  都说符玉川宠爱女儿,看来是宠爱过了头啊。

  “……头一次觉得掌门的想法是对的”,江叙叹口气,看向符碧菡泛红的眼角,“你确实不该下山来”,比他还要不靠谱啊,一下山就就被人逮住了”。

  不过偷跑下来是一回事,可被带到这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方才外面听那大哥说这酒楼每年芙蓉节要选的女子都是自己主动报名去的,小师妹跟着他们下山,也不过是昨日的事情,不可能更早,选拔早就结束,怎么会被带到这里?

  “小师妹,你是如何进的这酒楼的?”,江叙越想越觉得奇怪,开口问道。

  符碧菡抽抽鼻子,眼角还红着,“我昨夜到了你和大师兄在的客栈,晚间街上热闹,便想着出去转转,然后就进了这里”。

  “可你的灵力呢?我记得师妹修为并不差”,他记得小师妹好歹也是灵境三期,怎么会面对普通人全无反手之力?

  “我修为高着呢!”,这种时候符碧菡也没忘了纠正,一字一句道,“比你要高的多了”。

  “现在是纠正这个的时候吗?”,江叙忍不住吐槽一句。

  符碧菡缩缩肩膀,看他一眼,终于回答了他上面的那个问题,“我从来没来过这般热闹的地方,夜里这楼灯火通明,里面不时还传出乐声,我好奇,就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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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和移开的视线。

  “……”。

  看来方才外头的百姓也是一知半解,或许酒楼里的一切都有问题。

  正想着,一阵细碎的清铃声在身后响起,刚刚一直在呜呜哭泣着的女子都捂住嘴巴,呆呆地看望一个方向。

  江叙侧转身体,为了不让自己和符碧菡在这群被抓捕的女子中显得太过突兀,暗暗戳了下身旁符碧菡的肩膀,而后自己先做出一副害怕样子,眼中瞬间便涌上恐惧的神色。

  是之前在外面各司其职仿佛木偶一般的白衣女子,江叙用眼睛看着她们,脑中不由地便冒出一个想法:她们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

  她们呈两列分开,靠近笼子的地方被环成喇叭状宽的口子,在她们中间,铺下一张覆盖着绒毛的红色绒布,本该榻之无声,可刚刚在他和小师妹说话间突然出现的细碎铃铛声这时候却越来越近一样,伴随着细小链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下无比清晰。

  本该是跃动欢快的声响,可此刻却显得怪异可怕,那声音仿佛有魔力,轻轻在耳边晃动几下,就忍不住叫人屏息以待。

  江叙看见那些白衣女子本来停止的腰背弯下来,她们低眉顺眼,即使脸上表情依旧称得上冷漠,却又莫名地有着说不清的顺从和卑下。

  铃铛声停下来,小链子也不再晃动着互相碰撞,余音会转着落在他耳中,同时伴随着一股极浓的香气。

  这香不似花香,也不像普通脂粉气味,说是人为调制,多了几分野味。

  他微微抬了抬下颌,掀起眼睫,看到笼子外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在看到那双眼睛时,江叙顿了顿。

  那是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狭长的弧度描摹出勾人的媚,上挑的眼尾处各有一颗艳红的痣,转过来时,露出两个不同颜色的瞳孔。

  琥珀色和黑如点墨两种色差在同一张脸上显现,却并不突兀,反有种奇异的美感,左眼微映着些身旁灯笼的柔和光亮,像货真价实的千年琥珀。

  目光倏地对上一瞬,江叙忙低下头,心跳砰砰作响——那双眼睛太像狐狸,施了魅术一般,叫人深陷,移不开眼。

  他骤然便想到这书中谈到过的青丘仙狐一族,独尾的魅术最低,但已经能够将凡人诱的云里雾里,顷刻间便掉入陷阱,莫要朔传说中异瞳的九尾狐。

  江叙不知自己为何会由那女子想到九尾,可方才视线相对时,却连心头也跟着一悸。

  该是没有叫她看见吧,他垂着头,刚刚碰上的一瞬间,那双眼睛好像探寻一般,多看了他几秒。

  或许是想多了,无非是头一次见面的人,而且这么多女子,怎么会偏偏注意到他一个。

  周遭静默片刻,那红衣女子开口了,声音同那双眼睛一样,自带着一股迷魅,她向前迈了一步,站在那两级台阶上,自上而下俯视着铁笼,眼睛微眯一下,“山崤,今天就这些?”。

  “是,主君”,早先把江叙他们关进笼子的高个儿男子低眉颔首,沙哑的声音像沙子磨砺在粗纸面,落在耳中,刺的的耳朵十分难受。

  被称作主君的红衣女子挑起漂亮的眉,“好吧,这些倒也不算差”,她停下声音,眼睛微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不过我瞧着这里面有个极好的,等她们都洗干净了,给我挑出来”。

  随着话音一同飘到江叙耳中的是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他身体一僵,下意识地将身体缩的更后,可那目光却有如实质,黏腻地粘在他脊背。

  清脆银铃声再度响起,由近及远,最后只留下一片余音。

  江叙这才抬起头来,他捏捏手臂,惊觉自己竟然起了鸡皮疙瘩。

  “喂,她刚刚是不是在看你啊”,符碧菡小声在他耳边道,“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美的女子?”。

  江叙垂下眼睫,指尖按压着右手虎口处,驱散仿佛现在还缠着他的莫名胆寒,轻声道,“不认识,不过”,他抬起头,看着符碧菡,道,“你确定她刚刚在看我?”。

  符碧菡点点头,“当然啊,我一直偷偷看着的”,说到这里,她眉头皱起,“江叙,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听到他的话,江叙一顿,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自己的脸,碰到一片冰凉,好奇怪,他本来不该害怕的,现在却并不自觉地觉得手心也泛着冷寒。

  铁笼子哗啦一声从外面打开,江叙回过神来,抓住符碧菡的手腕,低声道,“一会儿跟在我身后”。

  山崤站在笼子前,沉声道,“出来”。

  吓坏了的女子们不敢不从,提着裙摆,一个个走出去,江叙挡在符碧菡左边,两人夹在中间走出笼子,然后被驱赶着来到一个偌大的浴池边。

  热气氤氲着升腾,化开的水汽一点一点吸附在衣襟上,皮肤上,江叙看着满满一池子撒了花瓣的池水,心头一紧,要是他也下去,就要暴露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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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考科目二,今天又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