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恶梦难眠，今天他睡得很熟，鼾声如雷，不再受到因柯姿燕的鬼魂作祟而产生的恶梦干扰。
不知过了多久，周俊尧悠然醒来，打了个呵欠，连眼睛都还没完全张开，他突然跳下床，冲到浴室去。
镜子上又出现了红眼睛的涂鸦，这下他完全醒了。
周俊尧浑身鸡皮疙瘩冒个不停，这次的眼睛比过去几天出现的都要巨大，几乎占满了整片镜子。
而且，不是用口红涂上的。
他嗅见了浓浓的血腥味，是血，低头一看洗脸盆，赫然发现一只被割喉的公鸡倒卧于血泊之中，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尚未死绝。
「到底是谁……太恶劣了。」
莫名的恐惧和恶心在他心里冲撞，周俊尧强忍着不适，走到外头拿起手机想拨给薛薰。
一看时间，他大感不可思议。
这一觉睡得饱足，应该有五六个小时，但现在却只是三点三十分。
也就是说，他其实才睡了三个半小时不到。
这短短的三个半小时之间，老是在他浴室里恶作剧的家伙，带了一只鸡，在他家里割喉放血，然后用手指沾血画上那幅涂鸦。
大门门锁完好如初，窗户没有被开过的迹象，不过他转念一想，对那些无形无体的家伙来说，门锁一类全然没有意义。
「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柯姿燕，是你吗，到底是谁？」他颓然坐回床上，猛抓自己的头发，放声狂吼。
难以形容的怒气在他内心快速滋长，他越想越是火大，突然间起身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摔到地上。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连摔了几样东西，乒砰声不绝于耳，周俊尧气喘吁吁，直到稍稍冷静下来，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尊怪异的雕像。
也许是从刚才就一直在桌上的东西，也许是凭空多出来的东西，总而言之，周俊尧百分之百确定这不是他的东西。
这木制雕像约有十五公分高，是一尊青面獠牙，神情狰狞的佛像。
「这不是柯姿颖家里的东西吗？为什么……」
他猛然想起，柯姿燕说的「魔神仔」，会不会指的就是这个东西？
罗刹是印度神话中的魔怪，随着宗教传入中国而广为人知，传说中的罗刹是会在夜间侵袭人类，以人为食的怪物。
而台湾人也习惯把在山里头出没，擅长蛊惑人心的魑魅魍魉小妖小怪称之为魔神仔。
柯姿燕是南部人，会使用魔神仔来称呼鬼怪并不奇怪，想到这里，周俊尧背脊一阵寒凉，难道他早就察觉他们家电视柜里的这些雕像有古怪？
「嘻嘻，哈哈哈。」
一道悚然的笑声在他屋外响起，周俊尧大惊失色，连忙拉开窗户一看，漆黑夜色之中，有一道诡异的人影攀附在五楼外墙上，朝他咧嘴而笑。
对望了数秒，那人竟四肢并用，以惊人的速度向上攀爬，随后一跃而起，落在附近仓库的铁皮屋顶上，发出砰啷巨响。
周俊尧像中了定身术似的无法动弹，那人的面容被一团黑雾掩盖，其上却有一对血赤的双眼和殷红的大嘴。
周俊尧连衣服也来不及换，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发动机车，紧催油门，朝怪物逃逸的方向追去。
他并没有消灭怪物的方法，他只想知道，柯姿燕是否因这个怪物而死。
周俊尧猜测，那是附着于罗刹像的某种邪灵，并且会影响到人类的情绪和心境，方才他莫名的怒火就是由此而来。
他心内惴惴，说到邪灵，是与他们平常打交道的鬼魂截然不同的存在，或许更接近「那边的使者」一类。
苍茫夜色中，他骑车急驰，黑影则在左前方以疾逾奔马的速度前进。
藏身在黑雾之中的细长四肢僵白宛如死尸，那魔神仔不知附在哪一具尸体上外出作祟。
「绝不能再让你害人了。」周俊尧心中暗道。
左侧这一整排的铁皮仓库在周俊尧搬来以前就矗立于此，过去常常有人夜里听见仓库区的方向怪声大作，现在周俊尧知道原因是什么了。
时代不断进步，城市风貌日新月异，人们手中的智慧型手机改变了世界，越来越多人不相信科学以外的事物。
但他们终究是存在的。
无法解释的怪现象，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若是告诉街坊邻居铁皮仓库的怪声来自于调皮捣蛋的魔神仔，想必会被当成精神病患看待。看書喇
黑影奔跑一阵，突然在最末端的一间仓库屋顶停下脚步，这种大型仓库至少有三层楼高，可以供大型货运卡车直接进出。
「喂！你到底是谁？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周俊尧在下方停车，试图直接与魔神仔对话。
「咿哈哈哈哈哈──」邪佞的笑声相当刺耳，他在屋顶上手舞足蹈，模样极其怪异恶心。
魔神仔冷不防跳入屋顶排风口，一溜烟躲进铁皮仓库中。
周俊尧想也不想，撇下机车跑向铁皮仓库，当他接近大型铁卷门，突然听见里头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又是那道在诚光四村听见的，惊心动魄的女人惨叫。
包覆于真相外的膜壳已经逐渐剥落，他越来越肯定柯姿燕的死与魔神仔作祟有关。
周俊尧绕到仓库另一侧，好不容易找到一扇窗户，却是牢牢锁死，他在丛生的长草中发现一根木棍，用它打破了窗户，清除玻璃碎片后小心翼翼的爬入。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勇气这么做，若是以前的他，光是听见惨叫声就会吓得腿软发抖，或许转头就跑了。
但如今，他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想为柯姿颖和柯姿燕出一口气。
毕竟，他死得太冤了。
尖叫声消失后，偌大的仓库内一片寂静，视线不甚良好，除了窗边透进的路灯灯光与月光外，这里没有其他的照明。
周俊尧隐约能看得见仓库内的配置，无数栈板堆置在角落，似乎没有货物进驻。
这是一间闲置的仓库，看外头杂草的长度，可以想见这些仓库已经乏人管理多久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踩上散落的栈板，就听见木板变形的声音。
「柯姿燕是你害死的吗？是你让他陷入疯狂的吗？回答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在仓库内回荡，换来的是一阵死寂，仿佛魔神仔根本不在这儿似的。
蓦地里，他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巨大黑影压迫而来，连忙向旁边闪开。
「碰」的巨响！
他踩过的栈板无端立了起来，朝他的方向压下，幸好他闪得够快，否则肯定会受到伤害。
木板的缝隙之中挤出了一张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狭长变形的模样让周俊尧吓了一跳。
那一坨软呼呼的不明物体上嵌了一张被黑雾笼罩的怪脸，红眼睛滴溜溜的转，栈板下的黑影不断挤出不明物体，像绞肉机似的，在周俊尧面前凝聚成形。
一个人形，一个女孩的形状。
周俊尧张大嘴巴。
眼前的女孩，竟然是顾希昀。
他从没想过还能再次见到她，一时心迷意乱，难以自己。
「希昀，是妳？真的是妳吗？」
顾希昀美目闪动，朝他甜甜一笑，那沁入人心的甜美笑靥，不会错的，真的是顾希昀。
周俊尧红了眼眶：「我好想見妳，想不到还能再见到妳一面，妳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他伸出双臂轻轻搂着她，心内有很多话，一时却没办法组织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俊尧的声音开始哽咽，再一次与最喜欢的女孩相遇，让他忘了自己身处何方。
男人哭红了眼，他深爱的女孩却咧开小巧可爱的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
「这条命本来就是妳给我的，现在我还给妳。」周俊尧不知怎么的，丧气话脱口而出。
他眼前的「顾希昀」头颅像气球般涨大，眼球浮凸，鲜血直流，血盆大口猛然朝周俊尧的头咬下。
喀！
周俊尧矢志一死，却不知为什么摔到了后方地上，臀部剧痛使他从幻觉中清醒过来。
只见眼前魔神仔幻化出的怪物咬中了一名白衣少女，几乎吃掉了她的半身。
原来刚才千钧一发之际，一张雪白的手掌从后方伸过来，把周俊尧猛力向后拉，这才使他逃过死劫。
「是妳……」突然出现救他一命的正是三番两次现身在他眼前的神秘少女。
魔神仔松口后退，白衣少女胸部以上的部分空空荡荡，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周俊尧嘴里哑哑干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又有人因他而死了。
魔神仔怪笑一声，黑雾重新笼罩他的面容，四肢趴在地上迅速后退，转瞬消失于黑暗中。
周俊尧爬到身体只剩一半的少女身旁，慌忙四处搜寻，想替她找回全尸。
「不用找了。」
他听见少女冰冷的声线。
低头一看，少女躺在地上，完整无缺，只不过一身白衣染上了血渍与灰尘，脏得不成样子。
「幸好妳真的不是人。」周俊尧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废话，是人的话早就死一百遍了。」
「那妳是鬼吗？」
「你猜。」女孩似乎无法动弹，但嘴角浮现了调皮的微笑。
「我猜妳也不是鬼，因为我在妳身上感觉不到鬼的气息。」
「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明明只是个凡人，胆子竟然这么大。」
「我以前可是外号周大胆。」周俊尧笑道，不过这个外号早在薛薰带他去百货公司楼顶寻找魂魄的时候，就被吓得丢在那儿了。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会变成希昀……变成我喜欢的女孩的模样？」
「那是古老的邪灵，擅长蛊惑人心，我早就提醒过你了。」女孩说道。
「果然柯姿燕是因他而死吗？」
「可以这么说，那个男人的心没有那么脆弱，他既然决定以不同的身分生活下去，想必已经有所觉悟。」
白衣少女似乎对柯家兄妹的事情了然于胸，让周俊尧更为好奇，她到底是谁？
「抱我起来。」白衣少女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
「我说，抱·我·起·来。」
「喔！知道了。」
周俊尧连忙把女孩从地上抱起来，一接触到她裸露的双臂与大腿，极度冻寒像是电流般窜进他的身体。
「你果然跟别人不一样，竟然这么轻松就能碰到我的身体。」女孩一笑。
周俊尧冻得牙关打颤：「好……好冷，妳妳妳到底是谁？」
女孩嘴角微扬，露出了森白的虎牙，就只这一刻，周俊尧发自心里感到害怕。
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孩身上感受到如此浓烈的鬼气。
仿佛极度浓烈的怨凝聚揉合，幻化成眼前的美丽少女。
她贝齿微露，极具媚惑性的笑容与她稚气未脱的外表不甚相符，却更有鬼魅之感。
「行善积德的好人们称我为天使，无恶不作的坏人们呢，称我为……鬼差。」
＃＃＃
深夜，洗衣店。
薛薰猛打呵欠，他刚从睡梦中被挖醒，头发爆得像个鸡窝似的，眯起双眼看着怀抱白衣少女的周俊尧。
「你终于忍不住去犯罪啦？我马上打电话给张东进叫他来逮人，奖金我要分一半。」
「不是啦！」
「怎么不是！你手里抱着什么？少女耶！满身是血，脏兮兮的少女耶，你刚对她做了什么？」
「这……说来话长长长长。」他唇齿颤抖，冷得连话都说不好。
「你嘴唇怎么变紫色？」
「因为很……很冷。」
「还不把我放下来。」少女皱眉。
「喔……喔！」周俊尧连忙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猛搓手臂取暖。
薛薰一双死鱼眼盯着她：「阿尧，要喝可乐吗？」
「有热姜汤吗？我只想喝热的。」
「哪来的姜汤，喝热咖啡吧，等我一下。」
「我也要！」少女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的说。
薛薰冷笑一声离开，不一会儿便提了一壶热咖啡出来，周俊尧喝了一口，暖意直沁心头。
「说吧，带这女孩回来要干么？」
「她说衣服脏了，想请我们帮忙洗。」
「妳是谁？」薛薰转头问道。
少女右手钩着咖啡杯吃力的移动着，一不小心全洒在身上。
「哎呀，我的沙发啊……」薛薰鬼吼鬼叫，周俊尧则连忙上前，用外套罩住手臂，扶起女孩让她喝了一口咖啡。
「我没有名字，不过你们可以叫我小白。很久以前人们都叫我『白无常』。」
「白无常？」薛薰死鱼眼瞬间睁大，差点连咖啡都喷出来。
「阿尧，你去哪里捡了这个精神异常的女孩子回来？」
周俊尧无奈道：「她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在诚光四村和柯姿颖家楼下见到的女孩子，刚才还救了我一命。」
薛薰还是不肯相信：「白无常不是应该长得高高的，舌头很长，头戴白色高帽，还要穿白色官差服才对啊。」
「那是你们人类擅自想像的。」小白哼的一声：「要不，我让你看看鬼差的模样吧。」
她放下咖啡杯，缓缓张开嘴巴，伸出可爱的粉红舌尖。
美少女扮鬼脸的样子让两个单身汉心中一动，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旖旎浪漫。
「哪有这么可爱的鬼差？」周俊尧两眼发直。
「白无常少女，其实好像也不错。」薛薰嘻嘻道。
几秒钟后，这两人却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光景。
「鬼差大人，白无常娘娘，是我们不对，请饶过小人一命。」薛薰陪笑道。
「不要相信你眼前所见，对于我们来说，形体没有任何意义。」小白说道。
「是是是，鬼差大人，小人这就替妳清洗衣物。」
「要怎么洗？」周俊尧错愕道。
「就照以前那样洗啊！」
「我、我是说，衣服不脱下来怎么洗啦！」
小白简直受够这对活宝，她身体无法动弹，便蓬的一下化为一道清烟，只留下沙发上染血的白色洋装。
办公室里凭空响起她的声音：「现在可以洗了，你们这些凡人真是无可救药，我不是说了，形体没有任何意义吗？」
「不，对我们来说，意义可大了。」周俊尧猛摇头。
「毕竟，会看见少女的裸体啊。」
「这种好事不是天天都有……不不不，这可不是好事，是犯罪啊。」薛薰同意。
十分钟后，水雾弥漫的洗衣场里，周俊尧已经把工具准备好，小白的纯白露肩洋装平整铺放在干洗台上，薛薰先轻轻刷去灰尘脏污，有些尘土与血渍紧紧黏合，必须使用溶剂才能清除。
他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帮白无常洗衣服。
重点是这世上真的有鬼差！
他原本以为，传说毕竟只是传说，真正掌控死之世界的，是他们无法想像的恐怖生物。
这女孩自称为鬼差白无常，原本他不肯相信，但女孩露了那么一手，不由得他不信。
试想，一张精致漂亮的少女脸蛋，突然拉长膨胀，樱桃小嘴裂成血盆大口，森白獠牙之间吐出了鲜红长舌，怨邪的双目中蕴藏着极度冻寒的死亡气息。
他们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景象。
「嘻嘻……好痒，嘻……」干洗台上传来小白甜腻的笑声，听在两人耳里却无异于死亡丧钟。
「那个……小白小姐，既然妳說妳是白无常，那是否也有黑无常呢？例如范将军那样的？」
传统民俗文化中的黑白无常，又称为七爷八爷，范谢二将军的故事几乎是人人知晓。
薛薰曾经反驳过传统文化的概念，认为那不过是先人们想像出来的传说，替伟人神格化的过程。
毕竟他在这行十年，替「那边的使者」洗了无数鬼衣，也从来没见过地狱长什么样子。
但是，三个月前他与周俊尧真的去了一趟地狱，完全颠覆民俗文化中地狱形象的世界。
有时薛薰会想，那个完全相反的世界，真的是地狱吗？抑或者是另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空间罢了？
说到底「地狱」这个概念，也是人类从死亡恐惧里诞生的产物。
不料小白轻笑一声：「黑无常你们不是早就见过了吗？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还敢问我？」
薛薰愕然看向周俊尧，后者拼命摇头。
他们何曾见过黑脸矮胖的黑无常？
「等等，黑……白无常是一身白衣，黑无常的话……啊！」周俊尧似乎想到了什么。
两人同声惊呼：「那边的使者！」
的确，他们所见过的「那边的使者」，除了一张吓人肉脸外，其余部分都是一片漆黑。
小白说道：「白无常、黑无常是你们人类替我们取的名字，可从来没问过我们愿不愿意用这名字。在西方我们也被称为天使或恶魔，总之你们人类想像力就是丰富，看见无法解释的事物时，就会用自己习惯的方式去解释它，甚至替它创造一套根本
不正确的故事。」
「记住，我们没有名字，外表的形体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接引人。」
「那么，妳是为了魔神仔而来的吗？」周俊尧问道。
「那家伙的确相当棘手，如果不好好处理，不只那个女孩，连你们都会死。」
「跟我也有关系？」薛薰咋舌道。
「当然，你们就算是死了，也与我无关。」小白轻笑。
「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有什么方法能救柯姿颖？」周俊尧忙问道。
「他的力量相当强大，连我都差点被他吞噬殆尽，落得现在无法动弹的下场，想要对付他，就只能从他附身的对象下手……呼啊，我累了，衣服洗好之后别忘了晾干啊。」
说完这句话，小白的声音便消散无踪，两人相视苦笑，「那边的使者」外型恐怖，却不是个无法沟通的对象。
而同属于接引人的小白看起来就是个丽质天生的少女，却对两人颐指气使，俨然女王模样。
周俊尧沉默不语，薛薰在等他说话。
良久，薛薰把洗涤完成的纯白洋装放进干洗机内，进行第二次洗衣程序。
「你一定想去救那个女孩对吧？」
周俊尧点头：「我实在无法置身事外。」
薛薰猛搔他的鸡窝头，大叹：「唉，算了，反正小白也说了，不处理我们都会完蛋，就好好想个办法吧。说真的你这种烂好人性格该改一改了。」
周俊尧微笑，心想你自己还不是烂好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想都不想就跳下来帮助自己。
在洗衣场忙了一整晚的两人，心中各有想法，漫漫长夜终于过去。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