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轻柔似是呢喃，李彻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却没有言语，只凝眸看着她氤氲的眸子。
柳素恍惚间回过神，敛起目光缓缓摇头，胸口不禁有些沉闷。
她抬手轻轻抚着心口处，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回忆被深深束缚在黑暗的角落中，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
她的沉默有清晰的距离感，李彻始终看不透她眸中长存的那份顾虑与黯然，她不该是受尽这世上宠爱的侯府千金吗？
可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她却都在用各种伤害自己的手段来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有不被爱的人才会如此虐待自己。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个本该骄傲的女子，却用这样低进尘埃里的方式去求取温暖和拥抱？
“可不可以，再唤我一声。”
她声音很轻，似乎隐隐带着颤抖。
李彻心头涌出一丝不忍，缓缓启唇唤道：“素素。”
柳素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年，眉头微蹙，目光中带着些许酸涩和茫然。
她到底，忘了什么？
“殿下，太医到了。”
溪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李彻犹豫片刻，收回目光起身走了出去。
黎玄殿
“章先生，殿下今日要务缠身，实在抽不出身，您改日再来吧。”
内侍向章同俯身行了个礼，继而转身离去。
如今李行连见都不见他，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裴远从院中走出将他叫住。
“章先生留步。”
章同驻足回身看向一脸笑意的裴远，听他道：“听说章先生一早就来了，平日公务繁忙也没有时间与章先生见面好好聊一聊，今日难得一见，章先生可否赏脸一起喝杯茶？”
若是平常，面对裴远的盛情章同自是不屑，然今日他来此本就是带着目的，思虑片刻便也应下。
“嗯。”
两人出宫寻了一处茶馆坐下，裴远始终挂着笑脸，客气的说道：“一向听说章先生为了殿下鞍前马后，尽心尽力，让我等好生敬佩。”
章同始终未抬眸，只淡淡回道：“裴大人请章某前来，不只是为了拍马屁这么简单吧。”
见他如此直接，裴远笑意微顿，继而敛眸开口：“章先生快人快语，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您是深谋远虑之人不假，但眼下我劝您还是作壁上观，不要轻易插手殿下的事。”
章同微微抬眸，目光中浮现一抹凛色。
裴远捕捉到他的不友善，笑笑道：“我知道这话章先生不爱听，但现下是殿下最重要的时候，您若是坏了殿下的好事，殿下对您可就不是闭门不见这么简单了。”
章同神色微冷：“看来殿下对裴大人很是信任，不知此番裴大人出了多少力？”
裴远喝了口茶，笑容中带着些许谦逊。
“我不过是个出谋划策的，谈不上出力，说起来章先生和我一样，都是为了殿下的前途，您也不希望看见殿下失手吧。”
章同冷笑一声：“殿下信谁是他的自由，日后吃了亏他自己会想明白的，好歹他也是皇上宠爱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总有转圜的余地。倒是你是否有这么幸运就难讲了。”
裴远不以为意的笑笑，缓缓开口道：“章先生说话未免太过难听了些，放心，待来事成之后，我会在殿下面前替章先生多美言几句的，到时你我就是同僚了。”
他话中多有拉拢之意，裴远心中自也清楚，章同是有治世之才的，来日若李行登上大宝，少不了需要他这样的人在旁辅佐，只可惜他似乎不愿与他们同路。
“那章某先多谢了。”
章同冷冷看了一眼，起身离去。
走出茶楼，他回眸瞧了一眼，眸色微沉。
看来裴远的确撺掇着李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此事必定与国库贪污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如今李行拒绝与他相谈，想查清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煨雪阁
自那日后，柳素便又向太学请了几天假，整日躲在屋子里不愿出门。
她从祝渠那里借了许多医书，尝试着从书中寻到些什么，可她甚至都没有目标，几日下来仍旧一无所获。
书中只记载了脑部重创或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下，少数人会出现失忆症的现象，可她前世从不曾经历过这两种状况。
或者，难道是她忘记了？
这些日子，还是会梦到那个身影，比起之前似乎清晰了许多，让她愈发不相信那只是个梦境。
她心不在焉的翻着手里的医术，忽而一张药草的图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焚灵草？”
她喃喃念了几遍，突然想起上次在别苑时那个黑衣人说过的话。
“殿下想制一批新蛊，但缺了一味叫‘焚灵’的毒草。”
他还说过，这蛊的作用是，控制人的神识。
柳素心头一震，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难道，她中过这蛊？所以，才会忘记一些事？
思量许久，夜幕时分，柳素换上一身烟蓝色银纹短袍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她要再去一次明月楼。
柳素轻车熟路跨进明月楼的大门，循着记忆往副楼的后园走去。
明月楼后有一处暗室，前世她曾见李衍常常进出。
她一边张望一边绕过人群来到副楼的后廊，只见后园门前有两人把守，她抬眸瞧了瞧四周，只见二层的角楼处似乎可以从窗子跳进后园，继而转身又走进了楼中。
依着方向走到二楼的房门前，她站在栏杆处左右瞧了瞧，趁无人注意闪身进了房中。
屋子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火，十分寂静，她扫了一眼只觉气氛有些奇怪。
悄声往里走了几步，一阵异香隐隐萦绕在鼻尖，侧目间，忽见一个身影倩丽的女子坐在妆台前。
柳素心尖一颤，那人却好似没有发现她，只静静的坐在原处。
她小心翼翼瞥了眼旁边的窗子，伸手推开缝隙，轻手轻脚的跳了出去。
蹲在屋檐上扫了一眼，后园中一片漆黑，她回眸又瞟了一眼屋里，伸手轻轻将窗子掩上。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