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老爷子夸得是简穆的行事, 简穆没有与简憬琛大吵大闹,也没有质问长辈,而是用一种完全挑不出错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看着简穆疑惑的神情, 简老爷子说道:“我已经吩咐简永,接下去一年, 憬琛的月利减半。”简老爷子说的「减半」,可不仅仅说是简憬琛每月那20两月银的减半,还完全刨除了简爹和继母几乎每月都要给简憬琛送来的各种补贴, 剩下那点儿银子, 简憬琛再想到处去参加文会就根本不可能了。

  简憬琛这事, 简穆不追究则罢, 真追究,一个不孝的名头,简憬琛是跑不掉的。罚跪罚抄书什么的,在简老爷子看来根本没什么用,直接扣零花钱比说什么都管用。

  简穆听完简老爷子的话, 脸就红了,起身给简老爷子行礼:“是孙儿莽撞了。”简老爷子做事还真是不声不响。

  简老爷子摆摆手:“你做的没有错。简穆,你是三房的嫡长子, 简憬琛也是你的弟弟, 他若做错事, 你不用顾虑太多,只管管教他。”简老爷子觉得简穆对简憬琛有些冷漠,简怡那种大发雷霆的架势才是把简憬琛当弟弟的表现。从表面上看,简穆对简憬琛要比简怡好得多, 但细品下来, 就哪里都透着别扭。

  简穆没听出简老爷子的话中深意, 只点头应了。

  简憬琛知道这事后,想要发脾气,被前来通知他这个「噩耗」的简永委婉地劝住了,还是那句话,真惹火了简穆,简穆要是和简憬琛认真计较起来,简憬琛受到的责罚只会更重。

  另一边,何平与何安被通知要跟着武师傅去幽州交接苏氏的嫁妆时的第一反应都是:“那少爷和二少爷怎么办?”

  “有徐恒和徐常在,不用担心。”最重要的是,简穆调到京城绒花店的掌柜也在,真要办什么事,那人也能办。

  简穆点了点被他放在案几上的大舅舅的信,把自己的要求说了,然后提醒何平何安,“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死物也就罢了,庄子和店铺里的人都是外祖母安排的,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想法,我们可以吃些亏,但真遇到不长眼的,也不必顾及谁的脸面。”

  何平何安均躬身应诺。

  然后,只剩下何平和简穆时,何平就犹犹豫豫地看着简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何平很少这样,简穆让他有话就说,何平就说了:“就是罗协……我昨天才发现,罗协脸上和前胸那里长了好多疹子。”

  简穆吃惊:“怎么回事?”

  何平也是个心大的,还安慰简穆:“不知道,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我和他待了这几天也没长疹子,应该不过人。”

  “几天了?”

  “大概有四、五天了。”

  简穆揉了揉额头,何平迟了这么久才发现,有何平性格的原因,那孩子也是个能忍的:“你一会儿回去光德坊,就去叫个大夫给他看看,妆……也暂时别上了,没得耽误了治病。”

  何平一边为自家少爷发愁,一边又觉得自家少爷果然是个心善的,于是后面的话也说得更顺溜了:“少爷,您不是一直想找个有画画天赋的人吗,我看罗协的手就很巧。”

  简穆撩起眼皮看何平,何平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递给简穆,一张是简穆画的绒花盆栽设计图,一张是罗协临摹的画——笔触很稚嫩,但比例和细节都临摹得与原图都有五六分相似,对一个拿笔不足五个月又没有人教导的人来说,的确难得。

  简穆确实是想找个会画画的人,把对方培养成设计师,好让自己从绒花的生意挣脱出来,但罗协这个人选真是……简穆想了一会儿,仍然有些犹豫,最后手一挥,决定暂时搁置这件事,他最近有更重要的事——年中考。

  端午节过后就是田假,而田假过后就是年中考。今年的田假,简怡没再和赵晨去庄子上折腾他们的水稻,一直留在家里与简穆一起备考年中考。

  年中考的科目十分全面,简穆与简怡这次复习的重点全放在了经书上——简穆简怡之所以会把田假的时间用来复习,是因为二人想借这次年中考看一下自己各部经书的成绩在六学的排位,好以此来决定今年岁举时报考的明经科目。

  同进士科一样,明经科的考试内容也分为三个类目,一是帖经、二是试义、三是时务策。不提时务策,帖经与试义的考试内容根据考生报考的具体经书会有所区别,这其中又分了三档,分别是五经、三经与二经。

  简穆简怡这二十天的田假哪里也没去,窝在家里把背过的经书和疏议全部过了一遍,直到考完年中考,简穆都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无时无刻地回响着那些之乎者也。

  在等待成绩的空档,简穆接到了凌云阁新的一次任务,而简怡则跟着卢氏去莲慧寺见了叶四娘和她母亲。

  先说简穆这边,简穆这次要画的人物着实让他吃惊,竟然是昭景泽的祖父,而且是活着的昭老侯爷。

  这其实是个盲区,简穆一直以为昭景泽的祖父早就去世了,也就没问起过昭景泽关于他祖父的事情,简穆是真没想到老人家还健在,而且活蹦乱跳地在安北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唯一有问题的地方在于,老人家记不住人了,除了他的两个亲卫,他谁也不认识。就算今天记住了,隔不了两天,就又忘了。

  简穆猜测,昭老侯爷大概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这病别说现在,就是搁在千年后,也是个无解之症。好在,老人家除了不记人,对以前的事也记得颠三倒四,但身体十分健朗,骑马打猎完全不在话下,得了圣人的恩准,就在安北一带四处旅行兼养老。

  昭老侯爷这病在如今这个时代,就被当成了「老糊涂了」,这么说也不能说错,但对于一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豪门世家的家主而言,昭老侯爷这个情况,着实让人唏嘘。以这个时代的某些贵族的观念而论,甚至是在昭家内部,昭老侯爷都成为了某个难以启齿的存在,而另一些和昭家不对付的人家,则暗暗嘲讽,这都是报应。

  昭景泽说起这些事时,声音平静,表情也没太大的起伏,简穆也看不透他对昭老侯爷的病的看法,但心里就有些心疼他。

  年纪轻轻就是侯爷又如何?常在太子左右、受到皇帝赏识又如何?昭景泽现在也不过就是大学毕业的年纪,背后这一大家子却都要靠他一个人撑着。

  简穆将画好的昭老侯爷的肖像放在一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昭景泽一个问题:“昭侯爷,您没打算成亲吗?”

  说实话,对于昭景泽这种情况,简穆一直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成亲生子。昭景泽若成亲,不仅可以得到一个能够帮他打理内宅、对外交际的妻子,同时还能有一个与他的家族势力相当的岳家,另一方面,昭侯府子嗣单薄,这件事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件小事。

  昭景泽听到简穆的话,有些讶异,但并不觉得唐突——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和简穆都可以没有顾忌地谈起彼此的私事了。

  “我母亲希望大娘的孩子姓昭。”

  听到昭景泽这句话,这下换成简穆吃惊了:“这……是打算要大娘招赘吗?”赘婿可不是好招的,想从与昭家地位同等的人家挑人不太可能,从地位稍低一些的人家挑人倒是没问题。但是,所谓的「赘婿不好招」不是说没有人愿意当,而是很难挑到品行才德俱佳的人。很多男人就想靠着入赘人财皆得呐——大齐的赘婿虽然同样会被歧视,但这「入赘」也不一定就是一辈子,按照《齐律》规定,入赘之人只要在女家「服务」三年,也是可以选择分得一部分「嫁妆」,然后带着妻子回去自己家的。对于女方,招赘唯一的好处,就是,孩子可以随自己的姓氏了。

  昭景泽却摇摇头:“也不一定,只要是大娘的孩子,过继一个孩子姓昭也是一样的。”虽然这事同样很难。

  简穆皱起眉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确认道:“所以,伯母是希望,大娘的孩子能继承昭侯府的爵位?”

  昭景泽这次没再说话,也就是默认了。

  简穆了然,昭景泽是想等昭大娘有了孩子,定了世子之位,再谈自己的婚娶之事,以免他这边先有了孩子,以后昭家大房和二房因此事产生龃龉。

  简穆想问“凭什么?”

  就算那是昭景泽母亲的希望、就算昭家这爵位本来就该是昭景煜的、就算昭景泽也不在乎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继承爵位,简穆还是为昭景泽委屈。但是,看着昭景泽沉静坚定的眸子,简穆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沉默许久,简穆语气肯定地说:“昭侯爷,以后一定会有一个人把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

  一丝光亮滑过昭景泽的眼眸,昭景泽弯起唇角:“长含。”

  简穆没反应过来:“什么?”

  “长含。我的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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