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大娘只看了苏节一眼便复又垂下了微有些红肿的眼皮, 也完全没有答话的意思,简穆也没理会苏节,趁此机会带着昭大娘远离是非之地才是正经。简穆扯了扯昭大娘, 昭大娘这次没再犹豫,顺着简穆的力道, 与他一起走出了院子。

  简穆对元阳长公主府也不太熟悉,叫了一个下人等在那院子外面通报他们的去向,他则带着昭大娘去了之前与唐驸马一起作画的杏园里的一间厢房。

  简穆坚信,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要吃些甜品, 所以路上就找了人给他们去取甜品去了。到了厢房, 简穆也没逗昭大娘说话, 就只陪在一边安静地坐着。

  直到简穆吃掉了大半盘云片糕,昭大娘手里的云片糕也只是缺了一个角,简穆也并不强迫,只劝她喝了一杯下人送来的梅子饮,补充因为流泪失去的水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昭大娘才哑着嗓子开口道:“穆叔叔。”

  “嗯?”

  “她,真的找我几个月了吗?”

  简穆听到昭大娘还是问起李崔氏的事,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简穆没有直接回答昭大娘的问题, 而是说了另一件事:“大娘, 我和我弟弟的母亲是难产而亡, 这事,你知道吗?”

  昭大娘的眼睛睁大,眸子中的惊讶渐渐化成了与之前不同意味的哀伤,昭大娘放下云片糕, 用沾着糖粉的小手握住了简穆的手。

  简穆笑着起身, 半蹲在昭大娘身前, 反手将昭大娘的手握在了掌心里。简穆简单给昭大娘解释了一遍自己和简怡的生辰问题,然后说道:“你看,有的母亲愿意为了自己孩子付出生命。但有的人,并不会为了孩子牺牲掉自己的人生。”

  昭大娘的眼光闪了闪,问道:“穆叔叔,你是说,她、我的母亲吗?”

  “是。我这样说,没有贬低你母亲的意思,毕竟,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简穆抬起一只手,将昭大娘耳边的夏鹃花正了正,直视着昭大娘,“大娘,你年纪尚幼,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但我希望,你至少记住我接下来的话,好吗?”

  昭大娘抽出右手,对简穆比了个拉钩的手势,简穆笑着勾起她的手指:“大娘,你有许多身份,你是你母亲的女儿、昭家长房的嫡长女、昭侯爷的侄女……但是,大娘,你要记住,你首先是你自己,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无论你想做什么事,你只要不愧对自己的心就好。”

  昭大娘努力听了,但还是听得懵懵懂懂,简穆看着她眼中的迷惑,也有些无奈,只能换了一种说法:“现阶段而言,我的意思就是,这世间任何事都不如你过得开心重要。昭家和崔家的事,我知道一些,但并不全面,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你二叔吧。”

  “呃……”简穆也不能否认昭大娘的猜测,想了想,给昭大娘提建议,“你二叔……昭侯爷是有些霸道,不过他疼你,你哭一哭闹一闹,他是一定拗不过你的。”

  简穆说着,就看到昭大娘的眼珠突然挪向了他的身后。

  简穆回过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袍摆,顺着往上看过去,对上昭景泽的眼睛,简穆眨眨眼,笑得要多谄媚有多谄媚:“昭侯爷。”

  昭景泽看简穆这样也是颇为无奈,只当没听到简穆的「胡说八道」,只敲了他脑袋一下作罢。

  昭景泽看向昭大娘:“大娘,回家吧。”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有想知道的,回家我再告诉你。”

  简穆没有随昭景泽他们离开,之后的事,有一些他是听昭景泽说的,比如,昭大娘知道外祖母和母亲找她的缘由后,干脆地割破了手指,将她们心心念念的药引子送给了她们,并说出「再不相见」的话。而有一些则是几个月后很多事发生了,简穆才回过味儿来,比如,李崔氏的丈夫因贪污河工款等事,被从一中州司马贬谪到边陲苦寒之地做了一下县知县。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先说回到杏园宴。简穆目送昭景泽一行离开后,又去重新吃了饭,然后就去找唐驸马要了笔墨,踏踏实实地作了一幅杏林图。直到申时,简怡才再次出现在简穆的眼前。

  简怡看到简穆后,直接扑过来,给了自家哥哥一个熊抱:“哥!”语气别提多欢快了。

  简穆失笑:“遇到什么好事了?”

  简怡笑眯眯地:“探花的事啊,我听说了,就一直在找你。”

  简穆一愣,简怡不说,他都快把卫昊忘脑后了。简穆也不扫简怡的兴致,听着他叽叽喳喳地形容别人是如何以嘲笑的口吻谈起卫昊的诗作的,等他说够了才问:“你跑哪儿去了?我之前还找你来着。”

  简怡闻言,曲起手指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我遇到叶四娘的二堂兄了。”

  叶二郎是叶家长房的嫡次子,比叶四娘大了整整十岁。叶二郎和简在渊走得路子差不多,都是搞研究的,不同的是,叶二郎没有科举,他喜欢工科,尤爱研究大型建筑和桥梁。在叶家这种才发展起来的家族内,叶二郎这个爱好倒也谈不上被谁看不起,不过,终归和家族鼓励子弟入仕的意志不符,也因此,叶二郎在家族的位置有些边缘化。他能来杏园宴则是得益于他的一位出身宗室与他有共同爱好的好友。

  简怡对工科的贵贱没啥看法,但要说了解,也没多了解,不过简怡全程参与过水车的制作,倒也能和叶二郎聊一聊:“哥,叶大哥也想认识你呢。”根据简怡的描述,叶二郎听了简怡他们「发明」水车的过程后,对简穆画得「结构图」很有兴趣。

  简穆倒不排斥和叶家人接触,全方位接触才能全方位了解嘛,就应承下来。

  杏园宴之后,简穆简怡先是将葛朗送出了京城,然后才到端午,就等回了武师傅徐恒徐常等人。

  徐恒与徐常出去这一趟,晒黑了不少,但也更精神了,神色间的稚气也淡了几分,简穆还算满意。另外,武师傅还带回了苏家大舅舅的信,信是给简穆和简老爷子的,信的主要内容也是一样的,都是关于苏氏嫁妆的问题。

  简穆简怡现在已经18岁了——在大齐,男性十八岁正式成丁,可以分到田地,同时也要开始承担劳役的义务。

  虽然最开始两家商定的是在简穆简怡成婚后,苏家再把苏氏的嫁妆送还给两兄弟,但嫁妆中除了死物,还有账册和人事的问题,交割这些东西需要时间。简穆且不提,简怡的婚事眼瞅着就要定下来,苏云起就说服了苏老太太,提前了送还嫁妆的时间。

  这种事,本该由简爹来作主,但中间还插了个继母,而简穆这些年经营产业的情况,以及他和简怡二人独立自主的能力都被两家的长辈看在眼里,苏家就顺势提出,直接让简穆简怡来接手。

  简老爷子也就这事把简穆叫到了书房,想先听听他的说法。

  对于这事,简穆心里早有计较,就是苏家不提,简穆在简怡订婚前也会主动提出来,此时见简老爷子问了,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我和简怡商量着,等武师傅休息一旬,就让他带着何平何安再去一趟幽州。母亲的店铺和庄子里的人愿意留下的继续留下,不愿意的我也不会强留。这几年,都是外祖母替我们打理这些俗物,我想把这些年盈余中的一成拿出来,孝敬给外祖母。”

  简老爷子颔首:“那就如此吧。”

  简穆的话却还没说完:“祖父,嫁妆清点过后,我想将嫁妆分成三份,我和简怡占九,剩下一份我想交由继母保管,以后留给憬琛。”

  简老爷子微有诧异:“你怎么想到这个了?”

  “母亲是父亲的原配,也是憬琛的嫡母,母亲虽已仙逝,但以后憬琛娶妻,我代母亲给三弟留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简穆的重点不是友爱兄弟,简穆此举完全就是在强调苏氏的地位,这也是简穆第一次点明了苏氏与简憬琛的关系。

  起因则是端午节时的一个小插曲——端午当日,简穆简怡去给母亲上香,不过他们今年没在山上留宿,当天就回到了简宅。晚上,简怡和简憬琛大吵了一架,理由是,简憬琛是醉酒着回到的简宅。

  简穆当时拦住了暴怒的简怡,也没惊动主院,但简穆可不信,简老爷子这边完全不知情。这事过去一日,简穆见简老爷子这边没动静,这才绕着弯儿地提醒简老爷子。

  简穆的言辞十分委婉,但简老爷子仍然听出简穆的指责之意,忍不住笑了:“不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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