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李纨和探春离去,黛玉这才收敛了笑容,转身看向断痕。

  “果然如仙君所料。原以为针对的是凤凰神族和毕方,没想到最终这两位只是一个引子,源头更是整个上古神族,若依照这个速度,那到时候,神族的陨落便在朝夕了。”

  断痕冷笑一声:“天庭掌权已久,难免会想权倾三界,只是有此等野心,也不知能不能消化得下去。如今引得火神陨落,下一个又会是谁呢?是你昆仑还是我蓬莱?”

  一道银光而过,黛玉手中化出一个玉镯。那玉镯色泽油润,做工精巧,一看就不是凡物,只是中心却断了一环。

  “这便是娘娘如今对我的惩罚。我特意查遍了上古神籍,曾经有所记载,娘娘有三把钥匙,一把是束缚着织女的金簪,一把是如今想要针对偏财神的金镯,另一个则是一双金耳环。只是如今这三把钥匙已经出现了两个,第三个我却迟迟寻不到方向。”

  断痕摇扇子的动作也停止了,看向黛玉,轻声问道:“仙子为何要寻这三把钥匙?”

  黛玉应道:“那薄命司困住我们几人许久,太虚幻境又如此干扰人间,扰乱本有的平衡,我猜那三把钥匙定是与薄命司相关,若能寻得三把钥匙,定能解救我薄命司众仙之运。”

  断痕不解道:“那这些又与玉魂有何相关?”

  黛玉顿顿:“我要找的玉魂原本是在这玉镯之中,偏又被娘娘设法,和金镯相连,只是如今,那金镯已经落入了人间,寻不到方向。我知蓬莱仙人能重塑过去,虽然我昆仑也有能看到过去的幻境,但经毕方与小白一事,我又忧心期间会生出什么变故,想来,若我们联手,兴许可以改变金镯的痕迹。”

  断痕一顿,看向黛玉:“我为何要帮你?”

  黛玉轻轻一笑:“仙君没有理由不帮我。仙君可别忘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我知仙君心里一直有一个执念,这执念在心中留了上千年,迟迟没有消除。蓬莱的规矩我尚且不知,但我知晓,若心中执念挥之不去,那人也难以快乐。如今我就是来助仙君消除执念。”

  断痕眉毛轻扬:“仙子就这般有把握?”

  黛玉顺势把玉镯收了起来,再抬手,又现出从李纨那里摸来的仙帖,“我没有什么把握,但我知道,若是想做,定无人可以阻拦。我虽无法断言会有怎样的结局,但我心知,若仙君愿意随我等进入幻境,必然不会让仙君后悔,反倒还会有一番惊喜。”

  断痕接过仙帖,虽未再明说什么,但黛玉知道他已经默认了。

  蟠桃会当日,由着百花仙子惊鸿一舞开场,仙乐齐奏、众仙家把酒言欢,此乃天庭最放松之时。

  王母娘娘凤眼微眯,斜斜依在凤椅之上。

  探春还未应答,就见武财神赵公明先一步站了出来:“如今正是良辰美景好时光,倒不如惜得光阴,莫辜负仙子们筹备多时。当年之事早已落入尘埃,不提也罢。”

  王母娘娘端起一杯酒,食指摸索着酒杯边缘,懒懒看向座下众仙:“当初之事如实发生,怎能落入尘埃?往事重重皆记载在天幕之上,时刻不忘警醒天庭众人。尔等所犯之错,我皆铭记于心,虽未明言,不过是看在众仙家功高劳苦,不忍心问责罢了,只是今时尔等未曾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莫不是想要让这天庭也换了主人?”

  仙乐戛然而止,众仙站于原地面面相觑。

  端坐于一侧仙云上的玄女轻轻一笑:“欢喜的日子,娘娘又何必动怒?”

  玄女生得一张娃娃脸,说话时手中还摇晃着玉樽,醉眼朦胧。乍一看,她面容可亲,唇角含笑,丝毫没有点仙人的架子。一边的酆都阎王轻轻拉扯她的衣袖,似是在暗示她收敛本性。

  “玄女有所不知,我天庭近日漏洞颇多,倒不如趁着众仙家齐聚,细细梳理,免得到日后还需亡羊补牢。到那时,可是真的迟了。”

  王母娘娘说这话时,眼睛总落在偏财神和降珠仙子身上。

  黛玉不亢不卑地看了回去,心里却起了疑云,这王母娘娘针对自己还情有可原,又为何百般针对探春呢?

  湘云坐于黛玉对面,双手托着下巴,丝毫没有意识到大殿之上的风起云涌,只是算计着何时能快些结束,好寻到时机溜下凡间去玩。

  王母娘娘却突然再次开口:“自开天辟地以来,人间一切自有定局。我天庭享三界最高之权,历来便协管三界众生。只是如今,无论是地府还是人间,时有变故发生。魔族未平,又生新乱,陛下于千年前,便对三界众仙官有所约束,于人间更是一仙监管一处,可还是无法避免灾祸发生。我道天定胜人,那日我与陛下商议论决心惩戒火神山一众,在此处降下天罚,诸位可有异言?”

  黛玉冷笑一声,原还思索,为何那日不过是众仙进言几句,便是放了她,原来在这里还留有一笔。

  火神虽是莫名暴走,来得蹊跷,可火神山一众本就无辜,若在人间降下天罚,到那时众言所向,必然是诛杀火神的绛珠仙子。

  乃至谣言蔓延之后,必然与当初凤凰神族陨落一般,如此借刀杀人,可还真是行得妙。

  “娘娘,万万不可。”开口的却是李靖。

  “火神山一众本就无辜,火神暴走乃是意外,若这般降下天罚,到那时必会引起大乱。”

  “绛珠仙子所意如何?”

  王母娘娘直接略过了进言的李靖,如此一言,又把众人目光转移到了绛珠仙子身上。

  黛玉站起身,对上玄玦担忧的目光,微微一笑:“我并不这样认为。”

  李靖眉头轻皱,似是不解。

  下一刻,绛珠仙子却笑了出来:“我并不认为天定胜人,我认为人定胜天。”

  因着人定胜天,天罚又如何,虽为道明她的态度,但匆匆一言,便已说清了立场。

  若是无端降下天罚,其无辜受罚者,必然会群起反抗,到那时,再没有天人之分,其因果,在一早便落下了。

  探春当即笑出了声。

  这一句话本是偏财神当初被打入薄命司的缘由。

  那时的蟠桃会,偏财神被仙官刻意灌醉,引得在大殿之上公然指出天条弊病,与王母娘娘定下赌约。只是那赌约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偏财神便被打入了薄命司,如此已有千年。

  王母娘娘挥挥手,示意警幻仙姑拿来一个锦盒。

  “我天庭自来便最讲公平正义,我记得千年前曾立下一个赌约,如今可到了兑现之时。”

  目光一转,王母娘娘自凤椅上起身,站于大殿之中,手中的锦盒逐渐升至半空,露出了里面珍藏之物,一个精雕细琢的双凤绕含羞牡丹金镯悬于半空之中。

  “如今这便是我的礼物,偏财神可惊喜?”

  探春微微一笑,站起身,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同样的一只金镯,“娘娘神通广大,小仙自然惊喜。”

  一侧的李纨轻轻皱眉,有些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她分明记得当初那双凤绕含羞牡丹金镯被探春化成金麦穗丢至了人间,又为何如今会出现在王母娘娘手中。

  这探春手腕上又怎会有一个新的金镯?

  这两个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又是假的?

  黛玉却真的放下心来,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当初那个三姑娘,心思缜密,绝不会出错半分。

  就连她与李纨也差点被骗于其中。

  想来那日化成金麦穗竟是一个障眼法,为的便是引王母娘娘入局。

  至于那个真正的金镯,则被先一步藏了起来,就连那日给绛珠仙子瞧得,也是假意化形伪装的障眼法,哄到了憨湘云信以为真,倒是黛玉看出了探春神色不对,特意留了一个心眼。

  如今又是借真金镯伪装成用仙术复刻而来的赝品。

  最终引得王母信以为真,料定她定然将金镯丢入人间,这才拿出了第二个金镯。

  而探春为的,便是拿到第二个金镯。

  第一个金镯为束缚的牢笼,可若想要进幻境,则需要将两个金镯合并,那才是真正的一体同心。

  她早就就猜到此事没有这么简单,便早早佯装上了当,就连身边亲信的姐妹都不知晓实情,只为引出蟠桃会上这一幕。

  黛玉失笑,她还真是——聪明至极。

  王母娘娘轻笑一声:“当年那个赌注三界为鉴,只是最终未能分出定局,如今偏财神又在此处,不妨我们重拾当年赌局。”

  探春神色不变:“娘娘可是要继续与我赌天命?”

  王母一笑,那金镯便落到了凡间。

  “这一次我们依旧赌天命,赌人胜天还是天胜人。”

  探春轻声应道:“赌注为何?”

  王母娘娘视线转移到一侧的绛珠仙子身上:“这一次赌注便是火神山。若你赢了,我便放过火神山众人,若我赢了,那天罚就要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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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憨湘云:?????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