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皆逃不过一个巧字,如今……不过是刚好寻到了这样一个机会,只是偏财神她素来谨慎,还未发生,便提前想好了措施,由此可见,此事定颇为棘手。如今我要助她一臂之力,想来我与她更要成为什么人的眼中钉。玄玦,你可危险了,你今后定要加倍护好我。”

  黛玉说得是玩笑话,玄玦却听到了心里,应道:“好,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天神一言,便是山盟海誓,再不可动摇了。”

  黛玉看着他的眼睛这样说道,眸光闪烁,虽有几分狡黠,语气却尽显诚意。

  玄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做出答复。

  嫦娥、百花仙子几人正在为蟠桃会做最后的装点,就连最爱插科打诨的枕霞仙子也被抓去做了苦力,南天门外镇守的天兵又加了几人,今年邀请的范围更是较之前扩大了几倍。

  就连重归丹穴山的瑞凤与香菱也收到了邀请。

  憎离看得心动,可如今三界还未成定局,魔族自来被天庭视为异端,任凭他几次请求湘云相助,可还是无法堂堂正正踏入瑶池,更别说参加什么蟠桃会。

  湘云知道他的心思。他哪里是想着什么蟠桃会,只是惦记着从未吃过的蟠桃。

  趁着众仙忙碌之时,湘云偷偷藏起一个蟠桃匆匆去往陨日城,算是给那嘴馋之人谋取半点福利。

  妙玉本是私自堕仙,断尘则是被她偷偷释放出来的,两人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自以为收不到蟠桃会的帖子,却没想到,在临近蟠桃会召开之时,被兼美仙子拦住。

  妙玉抬眼看向兼美仙子,虽从绛珠仙子那里听说她们也曾一同渡劫,只是这兼美仙子早早就归位太虚,她并未曾见过。

  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到本尊,其气场,竟与姐姐警幻仙姑恰恰相反,沉静,纤细,眉眼中又透着几分柔弱,像是在刻意收敛锋芒。

  妙玉本能的觉得其中有诈,一来,她本是从守护神女历劫,依照薄命司的规矩,归位之后,必然要回到往生之海。

  可她却自愿堕仙,落入魔族,此事原以为瞒过了天庭,却不料天庭早就知晓,倒让人不寒而栗。

  兼美仙子似是尽数知晓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薄命司之上有十二盏灯,这十二盏灯与当初十二位女仙的仙运相连,如今灭了两盏,一位是南海的藕榭神女,一位——”

  便是妙玉了。

  妙玉神色微变,倒不难听出眼前人话语里的提醒之意,试探道:“若是刻意毁了这盏灯,可会有什么后果。”

  兼美仙子神色微变,虽是在笑着,可那笑容倒让人觉得凄凉。

  “曾经我也试探着毁了那盏灯,可后来,便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她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疲惫、不甘、隐忍和愤怒,最终融合成了无力感。

  帖子已经送到,兼美仙子自觉失言,轻轻点头示意,旋即转身离开。

  妙玉与断尘对视一眼,心里明白,火神山一役后,虽然带走了绛珠仙子,虽然经过天界审判,已经尘埃落定,可背后之事却未完全熄灭,像是一个新的开端。

  稻禾神姑寻到蓬莱时,蓬莱只剩下几个守门的小仙。

  稻荷神姑一眼就看到了仙树下站着的清河仙君,可是守门的小仙却执拗的很,一口咬定那蓬莱仙翁在人间游历,其他仙人也尽在闭关修炼,如今的蓬莱已无旁人。

  惹得李纨着实不解,正要追问一二,却被守门的小仙童急急拦了出去。

  “如今蓬莱没有仙君在,神姑还是请回吧。”

  守门的小仙童似是有些急,眼神还不住的往里面瞟,好像是在畏惧。

  惹得李纨更困惑了。

  还未来得及再劝说几句,身后便落下几片花瓣,再转身,正是架云而来的绛珠仙子和偏财神。

  “没有仙君在?”

  黛玉勾唇,她特意用通天镜寻了痕迹,自然知晓,断痕已经归了蓬莱。这才特意去往五神殿请了偏财神,一同到蓬莱请这“架子”极大的清河仙君。

  却没想到刚入蓬莱,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黛玉轻轻一笑:“若是没有仙君在,那在树下伤春悲秋的又是什么东西?还是说……它不是东西?”

  小仙童慌忙低头,硬着头皮道:“求仙子莫要为难我。”

  黛玉心里明白,并不是这小仙童刻意为难,实则蓬莱百年之前就留下了这样的规矩,过去倒也罢了,如今她已知断痕为人,就不打算就此放过了。

  李纨退身到一侧,再看黛玉满眼笑意,就知她又打起了鬼主意,遂无视了小仙童的求助,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周围一切再与她无关。

  探春抬抬眼,由着黛玉的几句话,不难猜出是蓬莱在刻意刁难,遂也来了脾气。

  “怎么?里面那位就不是你们蓬莱的仙君了?他可是犯了什么错,被你们蓬莱踢出名外,又可是沾着什么混世之名,留在这混得日子。我可不记得蓬莱什么时候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如今什么人都能招揽其中。”

  探春本就在气头上,说得话也尖锐了几分,黛玉暗自观察探春的表情,又偷偷使了仙术,让声音扩大数倍,恰好能传入仙树下清河仙君耳中。

  果然正在思索心事的断痕瞬间就站不住了。

  下意识抬手拿起折扇轻摇两下,微风散开,神树的叶子落了满地,清河仙君的银白长发也随之散开,只一眼,就叫人沉沦。

  他本就生着让人惊心动魄的貌,其之名更在三界远扬,百年之前更有妖族圣女,潜心修炼,历尽天劫,只为见他一面。

  这容颜,是诱人的蛊,亦是杀人的刀。

  近百年那一乱,断痕心中却留下阴影,身边再没有异性,就连养的孔雀也都是只雄的。

  一来是畏惧,二来是觉得麻烦。

  近百年才逐渐被开导出来,如今火神山那一面更让他心生反省,重新审视天界女仙。

  只是如今,仙门外这一言,倒是让他有些站不住脚。

  他哪里听过有人讲这样的话,这三界中人,未尝不是对他以礼相待,小辈更是恭敬有加,倒是头一回在别人口中听闻,他成了这般模样,顿时就忍不住了。

  断痕缓步到了仙门处,正对上仙门外三位仙子,除了熟悉的绛珠仙子,另外两位倒是从未见过。

  一位仙子看起来年纪少长,面容平和,举止端庄,颇有贵气之相。

  另一位看起来则与绛珠仙子年纪相仿,只是眉峰微挑,眼神犀利,安若一朵带刺玫瑰。

  昔日他觉得绛珠仙子伶牙俐齿,如今站在她身边,竟觉得绛珠仙子都要温柔了几分。

  断痕敛着心思,冷声道:“此乃我蓬莱的规矩,小仙童不过是按规矩办事,仙子何必咄咄逼人。”

  羽扇轻摇,旋即示意小仙童退下。断痕虽是唇角含笑,但眼神里却带着一分冷意。

  虽认定此人非等闲之辈,更是心生赞赏之意,可又碍于千年来立下的“美名”,又端着仙君的架势,拒不低头。

  眼见探春言语越发犀利,黛玉强忍住心中笑意,打起了圆场:“不过是误会一场,是我忘了叮嘱一句。”

  一语罢,黛玉又转身看向探春:“火神山一事,正是由清河仙君相助,才能躲过一劫,仙君神隐多年,早已不管三界之事,如今是为三界平衡,再寻真相,特来助我等一臂之力。只是蓬莱规矩落下千年,竟忘了修补,本不是有意阻拦。”

  探春还来不及开口,就见黛玉又转身看向了断痕:“这位是偏财神探春,当初随我等一同下凡历劫,如今归位后常年在凡间游历,如今还是头一回到蓬莱,若言语有冒犯仙君的地方,还请仙君多担待。”

  断痕一顿,自觉绛珠仙子不是多话之人,如今刻意打起圆场,想来是在另有因果,抬眼看过去,也便顺着她的意思,应道:“无妨。”

  李纨静静站于一侧,看黛玉轻轻勾起唇角,再细细思索她方才话里的意思,打趣道:“我说这怎么有些熟悉,这莫不是人间花灯会常玩的把戏。”

  “哦?”

  黛玉揣着明白装糊涂,故作不解:“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李纨笑道:“我说你这丫头近日越发空闲,原来是寻着功夫,想要和月老争锋。”

  虽未挑明了讲,但所有的意思全都显露了出来,探春脸一红,嗔怪地瞪了黛玉一眼,又飞快垂下了头。

  方才言语有多犀利,这会儿就有多娇羞。

  她虽胆大妄为,但在情爱事上,又是懵懂的很。如今被李纨戏言,是彻彻底底的把自己羞到了头。

  眼角余光不自觉地看向在一边摇着羽扇的清河仙君,心里更觉得有些气。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那人没有什么反应,她倒先慌了神。遂也有些不服气,忍不住推了黛玉一把:“亏你还是个女仙,这会儿又说这种话。”

  黛玉无辜地摊摊手:“好姑娘,我可什么话都没说。不过是按照惯例介绍二位,是李纨姐姐曲解了我的意思,你如今不怪她,反道怪上我了。”

  探春张张嘴,自是拿这丫头没办法,丢下一句“就你最坏”,转身离开。

  李纨笑着摇摇头,旋即冲黛玉示意,转身追上了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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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探春和断痕,就是带刺玫瑰碰上了笑面郎君。

  两人棋逢对手,互相牵制,却一点点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