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总!”

  林致挥着手向他走来,他看见易宁身后的冉以竟时,微微一愣,接着笑着说道:“小冉总,不好意思,我刚才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小易总才去送小狗洗澡,估计来不及接电话,你就把电话给挂了。”

  闻言,易宁回头看了冉以竟一眼。

  冉以竟已经将手放了下去,他的眼眶稍稍泛红,脸颊两侧还有不正常的红晕。

  听到林致说的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刚刚有急事找易宁,着急了些。”

  林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看向易宁道:“小易总带手机了吗?”

  易宁忙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林致,“麻烦你了,下班之后还要拜托你帮我修手机。”

  “小易总哪的话,我是您的私人助理,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林致把手机放好,“我先走了,手机修好之后明天上午送给您。”

  说完,他冲着冉以竟点点头,便离开了。

  易宁目送着林致开车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车的影子后,他才转身盯着丁梧,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很急吗?”

  丁梧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只是望向宠物店里面,“不急,待会回去再讲。”

  易宁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没有什么太着急的事情,我先进去看看小狗洗得怎么样了。”

  说完,丁梧匆忙走进宠物店,留下易宁一个人站在原地。

  易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觉得今晚格外的冷。

  狗狗已经洗完澡了。

  丁梧抱着狗在前面走着,而易宁双手插兜跟在后面。

  虽然在嘴上说着是送给易宁的礼物,但是丁梧却宠这小狗宠得厉害,现在刚洗完澡,更是不愿让它下地走路,怕不小心弄脏了身上的毛发。

  两人一狗,就这样一路无言地回了家。

  小小今天闯了祸,一进到家就钻进了窝里,不敢发出声响。而丁梧和易宁也没有任何交流,两个人安静地吃了晚饭,之后丁梧洗碗,而易宁进到浴室洗澡。

  易宁擦着还在滴着水的头发走进洗漱室,刚要低头拿起牙刷,却不小心瞥到镜中自己低垂的睡衣衣领里,那个已经红肿的牙印。

  易宁直起身,抬手轻轻用指尖触碰自己的伤口,想着待会可能要上个药。

  他咬得真的挺狠。

  愣神间,有人走进了洗漱室。

  易宁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回身去看。

  动作很温柔,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动作也很局促,捧在手里也怕碎了,含在嘴里更怕化了。

  易宁闭上眼,沉浸在冰凉与疼痛交织的感觉中,身后那人却突然缓慢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

  易宁没有睁眼,只是反问道:“为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我把你咬伤了。”

  丁梧觉得自己很混蛋。

  在宠物店门前,他从剧烈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后,看到易宁脖颈上的那个深深的牙印,他就开始后悔,后悔到甚至不敢去与易宁对视。

  回到家里,他瞥见易宁的拖鞋,家里一如既往的陈设,没有少一件的衣服,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很混蛋,面对情绪无法自控,连冷静思考都几乎做不到。这么多细节和表现都在无声地告诉他,易宁没有离开,他只是有事出门,带着他们的狗一起,傍晚会回来,说不定晚上还可以继续陪他种花择草,他们还会像之前的很多个日日夜夜一样平静地生活下去。

  但他却深陷在巨大的情绪旋涡中,失控咬了易宁。

  他发了疯,他在家中找不到易宁,他就失魂落魄地跑出家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走,他在想易宁走了,他会去哪,是会去看望他的母亲,还是住进酒店,赶紧拟出合同要和他离婚呢?

  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在街头看见了易宁,他今晚还会发什么疯。

  “我找不到你,我以为你走了。”他哑声道,声音下有一丝掩藏不住的脆弱。

  易宁察觉到了他的脆弱,有些好笑地挑眉道:“所以这是对我的惩罚?”

  “不是......”丁梧将药放于一旁,双手支撑在洗漱台的两侧,他把易宁圈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将头抵在易宁的肩膀处,“不是惩罚。”

  是我在害怕。

  “曹之顺,知道了我和你是协议婚姻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气,“是今晚他打电话告诉我的。”

  “他给了我一个月,让我跟你离婚,不然就把这个事情公之于众。”

  易宁猛地睁开眼睛,“知道了?”

  “曹之顺为什么会知道?”

  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和冉以竟两个人参与,就连拟定合同也是他亲自做的,他甚至连林致都没有告诉,曹之顺又是怎么知道的?

  易宁皱眉道:“你告诉别人了吗?”

  丁梧一愣,他是没有告诉别人的,但他不能保证冉以竟在生前的时候不会把这个事情大肆宣扬。

  突然,他想起了一个人。

  苏早。

  不是,应该不会是他,丁梧想起质问曹之顺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是否在自己和易宁的身边安插的有人,曹之顺没有否认。

  丁梧苦笑,“他在我们身边安排了人。”

  而且他找不出来是谁。

  “现在纠结这个没有用,”易宁盯着镜中低垂着头的丁梧,眼神清亮锐利,“重点是怎么解决。”

  “他没有我与你的具体协议,所以就算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我们有合法的结婚程序,别人也不会有其他非议。”

  “但我们父母那边怎么办?”

  他能与冉以竟结婚,最初的动机就只是为了应付双方的父母,他为了母亲可以安心做手术,而冉以竟则是为了敷衍自己的父母,不想让他的父母再去管自己。

  可如果这个事情传到了他们耳里,他们又会怎么想?

  “而且我们,总归是要离婚,不可能绑在一起一辈子。”

  易宁的声音很轻,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

  他没有把话说完。

  后面的话是,直到你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们就会离婚。

  丁梧知道他没有说完。

  他在心里,用易宁的口吻将他的话接完。

  直到我遇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们就会离婚。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短暂的空白后,易宁闭上眼,又说道:“冉以竟,我想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的母亲。”

  “我想告诉她真相,这件事情本就是我做的不对,我亲自与她说,总比她从外界了解,来的伤害要小很多。”

  他和冉以竟一定会离婚,按照正常的步骤,最后离婚时,他可以对母亲说,是因为没有爱了,但如果现在被曝出来他和冉以竟是协议婚姻,他不晓得母亲的身体能不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

  这段日子像是梦一样,他能与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获得了过往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安心,他已经感到十万分的满足。

  但梦总是会醒,当初签订协议,就应该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那时的他非常自信,绝不认为自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人总是会被现实打脸。

  身后的人直起身,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处,声音沉闷地问道:“告诉之后呢?”

  热气拂过易宁有些敏感的锁骨,他瑟缩了一下,轻声回道:“或许,我们离婚吧。”

  那时候便离婚吧,若你还想拿这段表面婚姻哄骗你的父母,我也不会再继续陪你装下去了。

  最初让我们结合的原因已经消失,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在一起呢?

  不能彼此喜欢,这样表面繁花背地枯骨的婚姻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单调的沉默后,有吻落在易宁的脖颈上。

  干燥的嘴唇缓缓滑过那片光洁的皮肤,谨慎绕过伤口,笨拙珍惜触碰,蠕动着用舌尖留下点点湿意,不够规律的吐息喷洒在易宁的耳边,有种苦苦抑制的小心温柔。

  他在亲吻他,唇齿间还呢喃着易宁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染上让人心颤的暗哑底色。

  易宁怔怔地看着镜中丁梧埋首在他颈间,黑漆漆的头发在灯下水光亮润。

  他忍不住后仰脖颈,抓住他的头发,配合着丁梧的动作,随着他一起喘息。

  易宁很轻地笑了一下,唇边的笑温温的。

  这又是在干什么呢?他也搞不懂冉以竟了。

  不喜欢,为什么又是这副舍不得他的挽留模样?

  他喜欢他吗,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易宁很懦弱,懦弱到他只能去等对方说喜欢;可他又很勇敢,勇敢到只需要对方一句话,便可以放下一切。

  易宁感觉自己像一滩清水,在冉以竟的吻里蒸腾开来。他微睁双眼,看到镜中自己情迷意乱的模样,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突然清醒,在丁梧即将用鼻梁推开他胸前的睡衣前,伸手抵开了丁梧的脸颊。

  易宁低头转身将自己的睡衣整好,没有再看丁梧一眼,便离开了洗漱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