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听得见吗?”
“听得见……”单泽川对着麦克风道，“前辈听得见我说话吗。”
单泽川的麦克风还是大学时候买的，当初为了换这个好点的麦克风，他吃了一个月的杯面。当然，性能完全比不上录音棚里的设备，但至少比手机内置麦要清楚多了。
……于是真沐在听见他开口的时候，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悸动。
他打着趣儿掩饰自己那瞬间的悸动：“你家里的麦还挺好的。”
“念书的时候买的!”约莫是端正了心态，单泽川的声音听上去朝气满满，“前辈能听清楚就好……”
“清楚，很清楚。”清楚到像在他耳边说话。
真沐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喜好，就好比叶澈一眼看见单泽川就知道那是他的菜。他们这个行业，靠声音吃饭，声音好听的人数不胜数;但每个人的声线却又不一样。真沐能一耳朵听分辨出很多人的声音，其中也包括单泽川，对方压低声音时会特别有质感，稍稍抬高时又会带出些微妙的沙哑……异常性感。
不过这一点，单泽川自己大概毫无察觉，
想到这儿真沐不由地勾起嘴角，看着屏幕里那个正满脸认真的后辈：“那开始了?”
“嗯!”
单泽川发台本过来，到他们俩正式脸上麦，中间几分钟里真沐特地去查了查《缺氧》的介绍，翻了几个原作的长评，重点了解了一下攻受的性格。台本上的对话是从攻开始的，真沐垂眼看着台词，倏地收敛了刚才的轻佻，沉默过五秒后，开口道：“别再装了，你明明喜欢我。”
“你到底凭什么那么自以为是啊……唔!”
剧情里洛可被阿K蓦地塞住了嘴，抱怨也好，反驳也好，全数被亲吻堵了回去。
真沐自然而然地用自己娴熟的技巧模拟出亲吻时的声响，保持着满脸的平静演绎激情戏码。耳机里单泽川很卖力地发出抗拒声，不得不说，他很有长进。真沐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屏幕——镜头前的单泽川红着脸，手抵在额头上，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眼睛。
“放……唔!放开我!滚啊……”
真沐的声音压得更沉几分：“承认喜欢有那么难吗，说句你喜欢我难道会死掉?”
真沐从业已经很长时间了，早就过了会把台词套在自己身上的阶段。
但这瞬间他有点恍惚——他一直觉得单泽川喜欢他，只不过无法迈过那条线而已。
那么这句话，就好像无意中点破了自己的心声。
耳机里单泽川的拒绝里配上一声抽气声：“我压根就不……”“好啊，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真沐接着上他的节奏，“男人不喜欢也可以做，你很清楚吧，既然你不喜欢，那就当玩玩好了!”
“唔……不行，前辈，我不行……”上一秒他们对的气氛还挺好，单泽川忽然间就放弃了继续说台词，直接认输。
真沐这才抬头，单泽川的头已经快埋到桌子上了。
他无奈地笑道：“我觉得还挺好的。”
“到这里还是行……”单泽川闷闷地说，“往后我就真的不行了，啊……太难了，根本就做不到……”
真沐一看就能猜出大半的原因——单泽川是害羞，或者说，他是没办法把自己和角色完全分割。
他太在意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而不是在专注于角色要说什么。
真沐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默默等着单泽川缓过他的尴尬。直到屏幕里的单泽川抬起头，重新看向摄像头，他们俩的目光就这么借着电子讯号对上了。真沐勾起嘴角，眯着眼笑起来：“那我们角色调换再试试。”
——
真沐是神仙吧，真沐一定是神仙吧!
当真沐开口念出阿K台词，那一瞬间单泽川能直接从声音里感受到一股气势。强硬、戏谑、玩味，还夹杂微弱却又不可忽略的忍耐，仿佛漫画里那个角色活生生就在自己的眼前，正在和自己说话。
单泽川研究了原作，而且当时他还觉得自己肯定是攻役，对阿K这个角色下了很大功夫，将整个角色的性格都吃得透透的。
可真沐……他只是刚拿到台本而已吧?为什么这么几分钟之内就把感觉抓得这么准确?!正如他所说，声线根本是决定攻受的关键因素，在这之前单泽川一直觉得真沐的声音清澈性感，是偏软的类型;但当他变成“阿K”时，压低了的嗓音配上他的口吻，攻气不要太足!
这就是他和大佬的差距吗……
单泽川满脑子都是自叹不如，再听听自己做作的吻技，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看就要到重点戏，单泽川台词就像黏在喉咙里似的，怎么也无法顺利说出来，最后只能变成“前辈我不行”。
“那我们角色调换再试试。”
他听见真沐这么说，便立马点了点头。
倒不是单泽川觉得自己更适合攻役，而是——真沐说什么，他都无法拒绝，都会不假思索地答应。
单泽川端起水杯，猛灌了几口：“……那开始了?”
“嗯哼。”
单泽川自己都感觉顺畅了。
他果然还是更擅长攻役吗……
但真沐没留给他什么走神的余裕，台词立刻接了上来，是种愤怒与心虚交缠在一起的复杂语气：“你到底凭什么那么自以为是……唔!”这次轮到单泽川得接上那个亲吻了。
他没有真沐那么厉害，念台词还行，一到拟声他的气势立刻下去了大半。
“放……唔嗯……”真沐却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演下去。
非常神奇的，单泽川模拟着唾液声，竟然和真沐急促的喘息接上了。这段在单泽川自己听来真实无比，一瞬间他心里生出一种抽离感——就好像他是在控制台注视着两位声优的导演，而不是那个在麦克风前表演的人。
脑子里短暂的空白之后，单泽川忽然开窍似的发现，节奏被真沐掌控了。
他不由自主地乘上了对方的节奏。
耳机里真沐适时地在激烈的喘气声中丢出下半句话：“放开我!滚啊……”单泽川想都不用想地往下说：“承认喜欢有那么难吗，说句你喜欢我难道会死掉?”
“我压根就不……”“好啊，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男人不喜欢也可以做，你很清楚吧，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就当玩玩好了!”
单泽川就像搭上了正确的列车，接话的时机无懈可击，感情也轻而易举地被真沐的演技所调动。
呜哇——比在棚子里完美多了。
而接下来，就是带点强迫性质的激情戏了。
真沐短促地“啊”了声，接着声音被刻意地压在喉咙里：“你做什么，你放开!你疯了吗?!”最后一句又猛地拔高上去，不过数秒的功夫，场面、动作都被他的声音勾勒了出来。
单泽川投入得已然忘了他们还在开视频，也没有余裕去看一眼真沐此刻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还是随着语气的变化而变化。
他在麦克风前喘着粗气，继续道：“我干什么，干你啊，这还用问，还是我做的不够直接?”
“你就是个疯子，我警告你啊……唔!”
“你说得对，我就是疯了，”单泽川道，“洛可，我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想上你想得已经疯了!”
角色互换之后，对词顺利得超出单泽川的想象。
但他知道这跟他适合攻役还是受役并没有关系——真沐虽然没有明说，却用自身过硬的实力给他上了一课。他很清楚，现在的顺利是因为整场戏的节奏，都在真沐的把控中;而刚才真沐做攻役的时候，他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好像……受役……更占主导地位。
单泽川不禁想起录制《以爱》时候的状况，那时候也是，他只需要顺着真沐的节奏进行，即便有一点点偏差，真沐也会把他拉回来。
思考只是短暂的一瞬，对戏仍在继续。
洛可和阿K在对话中赤诚相见，并且开始了听众们最期待的戏码。
真沐敬业地继续着，他偶尔拔高的喘息把隐忍表现得更真实，断断续续的台词从耳机里进入单泽川的脑袋中，他配合着低喘，专注却在一点点消失。
真沐：“唔嗯……混、混蛋……啊……!”
——糟糕，浑身开始燥得慌了。
明明该单泽川发挥的时候，他却抿着嘴没有出声。真沐听起来超投入，却立马发现他收声了，便调整着呼吸道：“……怎么了?”
单泽川捂着嘴，抬眼看屏幕的里真沐。
真沐嘴唇张着，显然是在喘气。
……其实受役很辛苦的，激情戏的时候很容易缺氧，这还是单泽川自己尝试了之后才发现的。像真沐那样卖力的出演，恐怕比他更辛苦吧。
可此时此刻，单泽川被真沐喘得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在录音棚里的时候还有环境镇压——毕竟录音棚里很亮堂，控制台还有导演，一切都在提醒他那是工作。但现在他在家里，只开着昏暗的灯，好像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都能被原谅似的。
反应来得比任何一次都激烈。
单泽川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嘴往后靠，尽量远离麦克风，生怕他粗重的呼吸会被真沐听见。
真沐又问：“嗯?干嘛捂着嘴不说话?”
单泽川朝着摄像头摆了摆手，目光都不敢看那边，超小声道：“前、前辈叫得……太好听了……我，我有点出戏……”
“哈?叫得好听还出戏啊?”真沐道。
单泽川难为情到脸色涨红，只能采取他一贯的转移话题之术：“我屋子里有点闷，我去开窗……”
真沐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
“!”
真沐忍不住笑出声，却故意不把话说明白，也不戳穿他：“原来你是这样的直男啊，哈哈……”
单泽川脑子里辩解的句子想了一句有一句，最后脑抽似的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