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陆南谦看不到他眼里红得像是要滴血，甚至从这个角度，也看不见言恪脖颈青筋迸现。
像是忍着巨大的痛苦，像是凌迟也不过如此了。
“流过……一次？”言恪问道。
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太咬牙切齿了，让陆南谦误以为他是因为顾清栀曾经为别的男人流过产而生气。
陆南谦扫了他一眼，“小栀应该没和你说过，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当年出车祸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她那样的状况，根本不可能保住孩子，很快就流产了，因为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非常不好，所以这件事情，索性就没让她知道。”
言恪此刻也已经无意去深究陆南谦作为医生，擅自向病人隐瞒病情，究竟合不合规定。看書溂
他脑子里像是被炸过似的，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不剩了。
剩下的只有陆南谦刚才所说的那句话——她当年出车祸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言恪脑袋里像是有什么默片在播放似的，一瞬间就将记忆拉回到了几年前。
是了。
言恪想到了。
自己离开的那天，是毫无征兆的。
那天中午，这个丫头还高高兴兴的对他说，找市场的阿姨定了些特别好的，带膏的皮皮虾和一条满籽的肥鱼，晚上拿回来做给他吃。
那时候，他是个废物，开车从禺山上坠下去时受的伤，一直没好全，倒也不是不能做事干活，其实就算自己不做事干活儿，也有钱花。
可是那时候，这个丫头却生怕他辛苦了一点点就耽误到伤势恢复了，所以什么都不让他做，就让他好好养伤。
当时为了给他治伤，她连父亲留下的那辆后八轮的货车都卖掉了。
他并不是不能坦白，但那时候的他，实在是觉得这样的人很有意思。
甚至那时候的言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沉溺在她的好里。那时的自己，却只觉得是有趣。
反正养伤无聊，碰上个有趣的人，逗一逗也无妨。
他少言寡语，她也不介意，她笑着叫他——小哑巴。
哪怕他不言不语，她似乎也总能揣摩出他的心思和喜好，乖得让人心疼，让人于心不忍。
原本他没打算招惹她的，但她就像个太阳一样温暖，吸引人靠近。
那时言慎已经知道他的所在，只是因为忙着收拾公司的首尾，忙着砍断言鑫的触角，一直没有来接他。
直到言鑫对他的所在也有所察觉，决定要派人来对付他了，言慎才果断来接他回去。
言慎来的那天，是毫无预兆的。
当时言恪站在门口，回眸看着这生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屋子，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微动的目光还是昭示了他心绪的波动。
阿sir温软的身子在他脚边蹭着，喵喵叫着。它的皮毛是奶牛花色，和黑猫警长几乎一模一样。所以言恪捡它回来时几乎都没怎么思考，就定下了它的名字，阿sir。
言慎见他不动，挑唇笑了一下，“怎么？个小破镇子你还住出感情来了？给你把猫带走？”
言恪沉默两秒，摇了摇头，“不用，走吧。”
言慎抬手搭着他的肩，盯着他颊侧，眉头紧紧皱着，“回去就赶紧把脸上这疤给做了，这里的医生什么破手艺，缝成这个鬼样子，这疤怕是得磨三五次才能磨掉了……”
也不知道那丫头是怎么得知的消息，总之，看到她蹬着自行车飞快地冲到了车子前头时，言恪觉得心跳在那一瞬间，都要停止了。
言慎降下了车窗来，看了她一眼，就转眸淡笑着问他，“你认识？停车让你道个别？”
那时，言恪想起了言慎先前说的话，言鑫有所动作，他回去海城比较安全。言恪也清楚知道，自己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给这丫头带来危险。
而此刻，言恪在一阵铺天盖地的剧烈心痛中，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回应。
他当时，看着气喘吁吁赶来的青枝，沉默片刻后，吐出了三个字，“不认识。”
然后，车窗升了起来，挡住了他的容颜，挡住了她的视线，仿佛立起了一道高墙，隔出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