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蹬掉鞋爬到炕上：“奶，你咋知道这些的？你都没上过学，我爸也没上过啥学。”
“我怎么不知道？”老太太看了孙女一眼：“你爷爷就是书念的好，后来去了小日本念什么稻子，回来当的大官，享了一辈子福，那还能错？
还有你大爷爷……不说他。
你亲大爷，那也是书念的好，后来当兵就提干，现在在奉天也是大官，出门就有车接车送，住着楼房。不念书能行？”
“啊？”小红扭头看老张头。
老太太斜了老张头一眼：“不是他，他这辈子一个字儿不识，就窝里窝囊的，你看这家穷的？不念书能行啊？”
老张头笑眯眯的也不生气，都被老太太给说习惯了。
“我知道，我还有个亲爷。”小红点了点头。
她刚才看老张头是下意识的行为，张淑芳和她们说过这个是后爷，不是亲的。不过小红和老张头的感情还是不错的，也亲。看書喇
她家那俩就不行，大了以后连话都不说。就是被张淑芳影响的，说他是后的，也不养刘金丰，早早就把刘金丰撵出去什么什么的。
其实是刘金丰自己不想上学了，自己非得跑出去干活挣钱的。也是一种自尊心吧，那会儿他正好在叛逆的年纪，他想挣钱养活亲妈和妹妹。
结果一走就是二十年，他自己到是熬出来了，成家立业当了干部，但是养亲妈和妹妹的理想早也就扔的没有影了。
时间可以消磨掉一切，可以改变一切，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也不管是理想还是誓言。
初心不忘这事儿永远就只会是个口号，没有人能做得到。任何人。
“你知道个屁，一天就听你妈胡咧咧。”老太太骂了一句，又感觉在孩子面前说她妈妈不太好，喘了口粗气不吱声了。
“那我以后好好学习，将来也去小日本。”小红坐在炕上举起小手，相当坚定。
“还去哪干哈？没有个好东西。现在得去毛子。”
老太太看了孙女一眼：“出去在外面别瞎说，听见没？这些话都不让说的，说了就把你枪毙了。”
“啊？真的呀？”
“现在早不那样了。”李侠说：“不过还是少说这些，说了也没啥用，咱们好好上学就行了。”
“嗯，我好好学习，将来当官儿。”小红点点头，看了看老六，粉脸一苦：“我都不知道学校在哪呢，上个屁呀。”
李侠哈哈笑起来，拍了老六两下：“你张老六也能干出来这样的事儿，哎呀妈呀，笑死我了。”
老六捋了捋头发，竟然无言以对。
“你六叔不是托了别人嘛，还能没有学给你上？你作业带了没有？做没做？”
“我，我下学期都转学了，还做作业呀？”
“转学就不做啦？那作业又不是给老师做的，那是看你自己会不会。”
老张太太虽然自己一个大字儿不识，但是对读书的理解却相当在行，而且也有督促孩子学习的经验，从大军和二民身上练出来的。
小红瘪了瘪嘴，看了李侠一眼：“我好些都不会咋整？又不是我不想做。”
李侠震惊了：“你不会你还有理了？”
小红笑起来。这丫头这会儿一笑就有点那味了，难怪长大了会被那么些人惦记着。
“笑个屁笑，一天该学习不学习，就弄些不行的能耐。”老太太有点恨铁不成钢。
“没事儿，我教她。”李侠冲小红张开手：“作业呢？我给你讲。”
“你，你会呀？”小红惊讶了一下。
“啊，你以为呢？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高中毕业的。”虽然没有毕业证，她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她没拿到自己的毕业证。
事实上，在七二年那会儿，咱们的高中和大学就已经取消入学考试了，改为推荐上学。
推荐名额相当不好拿，只有那些清清白白‘努力上进’和家中有权但绝对不谋私利的人才会得到资格。
高中的课业还是在正常教授的，但学不学没人管，也不敢管。那时候学生比老师牛逼，看你不顺眼就能收拾你。
李侠其实是因为家庭的关系被送进了高中，但是事实上是没有资格的，所以也就没给她发毕业证。
这三年什么活动李侠也参加不上，人家也不带她玩，到是被她学完了高中课程，然后就来了张家堡。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个奉天的高中生会被送来杯溪农村的原因。
“真的假的？你会呀？”
“拿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真会呀？”小红预感大事不好，但还是坚强的抵抗着：“万一拿出来你也不会，不丢脸哪？”
“你个小东西。”李侠爬过去照着小红的屁股就是两巴掌：“拿不拿？我看你就是不想学习，还保证好好学习要当官呢，屁，没出息。”
“我才不是没出息，我转完学了肯定好好学习。”
“就你现在这个样儿像是要好好学习的模样吗？学习从什么时候不能开始？”
“现在是放假。”
“暑假作来不是就是放假的时候学的吗？你拿不拿？”
小红瘪了瘪嘴：“拿。真是的，不是怕你不会做丢脸嘛，还不领情。”站起来去拿自己的书包。
“你会呀？”老张太太小声问李侠。其实屋里谁都能听见。
“放心吧，教教她们肯定没问题，我能一直教到她们上高中。这才几年级？”李侠难得遇到一件自己能做的事情，顿时来了精神，把老六都给忘了。
如果放在以前，这会儿她早拉着老六回去研究摩擦取水了。
老六辅导这会儿初中以下学生也是没问题的，不过看到李侠难得的对一件事儿这么有兴趣儿，就没吱声。
挺好的，让她有点事情做，还能教孩子。主要老六自己的时间上也没办法保证。
三哥家里小三还没上学，大军和二民都不需要辅导，不过大军得看着才肯学。明明暑假作业他都会，就是不想写。
二民则是正好和大军相反，这小东西作业一发下来就能一口气给写完，然后才想着去玩。他喜欢看书，也喜欢写字。
老六禁不住想起了那个愉快的夏天，暑假作业发下来第二天他就全给写完了，被三嫂给打了一顿，又带着他去学校重新买了两本。
其实是三嫂没想明白，小哥俩是要来姥姥家过假期的，过来以后还不是一天就写完？买的是两本，又不是二百本。
小红磨磨蹭蹭的拿出来暑假作业和文具盒。
老六一看她的文具盒就笑了，这家伙，这哪是一个小丫头的文具盒呀，一看就是遭受了本不该由它承受的蹂躏，简直是面目全非。
里面一把小刀，几个铅笔头，半块橡皮。就没有一个是健全的。
“你六叔给买的那些呢？”李侠也是目瞪口呆。她上学的时候这些文具都爱惜的不得了，哪舍得这么祸害呀。
“在那呢，我没往书包里放。那些留着去新学校了再用。”
李侠看了看小红，点了点头：“行吧，那你先削铅笔。真难为你，五个铅笔，头，就没有一个能写字的，全是断铅。”
“我也不知道啊，在文具盒里自己撞的呗。”
“你背着它们撵火车啦？撞成这样。”
小红咯咯笑起来：“才没有，我也不知道。”把一个学渣的本色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姑是学校学习部部长，她爹是因为家庭原因选择了没读书，其实原来成绩也是相当好的。老刘家的学习基因相当强大。
大军二民小三儿学习也都是不错，但是到了她这里，一切基因都成了传说，强大的学渣体附身了。
其实就是家庭的原因，这会儿的父母要么就是大字不识，要么就是全不在意，就没有几个关注孩子学习的，反正给吃给喝给衣穿。
孩子的性格发展爱好和学习统统都是自生自灭。
这是这个时代的全社会现象。
再加上农村的学校各方面本来相较于城里就差，周围埋伏着无数个学渣学残，时间一长好孩子也都被带坏了。
小红削铅笔到是快，她的手长的好看，手指圆润细长，小刀在她手里相当灵活，唰唰唰就把铅笔削好了，还修了修笔尖。
“我跟你说六婶儿，这个铅笔吧，可以画眉毛，画完可黑了。”
李侠一头黑线，照着屁股又是两巴掌。
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老六喜欢打人屁股了，这气头一上来不打几巴掌实在是憋的难受啊，手心都痒痒。
小红就嘻嘻笑，反正打的也不疼，李侠又没真使劲儿。
“坐下，写，你写我看着，不会的就问。”李侠拍了拍炕。
老六想了想，出去把很久没用的炕桌给找了出来，擦干净拿进屋，摆到炕上。
这样李侠和小红就可以坐在炕上在桌子上写了，不用哈着腰怪难受的。
其实这会儿小学只有语文数学两科，而且都相当简单。
在九零年以前，小学的知识都不深，八八年教材的标准和办法公布，从九零年以后，小学五六年级学的东西都是八五年的初中知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