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现代言情>媚祸【完结】>第三十四章 别怕

  春夜雨, 润物无声。

  御湖旁的水榭是一处赏景的好地方,檐角挂的灯笼在水面上落下倒影,照着雨滴入水的圈圈涟漪。

  傅元承站在柱旁, 一半脸庞隐在暗处, 耳边听着渐近的脚步声,混杂在雨声中。

  “陛下好兴致。”廖怀踏步进了水榭, 暗色的官袍让他脸色少了文雅, 多了几分深沉, “臣也是不得已才前来打搅。”

  说完,他竟也不客气的撩袍坐下, 手指捏起桌上的清茶, 放近鼻尖嗅了嗅。

  身为臣子, 如此行为实属大胆,但是傅元承面色如常,丝毫不在意,转身走到桌边。

  “西南的竹尖茶,早春第一片, 舅父觉得还好?”

  廖怀看着茶汤,碗底躺着清脆的茶片,茶香清新:“陛下赏赐,臣谢过。”

  傅元承笑笑,细长的眼睛几许阴沉:“还是有机会,让舅父的故人帮着泡一壶。”

  两人对视, 彼此各怀心思。

  “臣等着那一日, ”廖怀站起,手中瓷盏放下,“相对于春茶, 陛下是否知道冬至的下落?”

  “他,”傅元承面色不变,“当日不是舅父带走的人吗?朕不知。”

  廖怀盯着傅元承,眸光变利,像要将他看穿:“陛下不知?他留着可是大威胁,交给臣处理掉,永绝后患才好。”

  “不知。”傅元承斩钉截铁,随后提起水壶为自己斟了茶,眼帘微垂,“朕跟着舅父二十年,有什么你不知道?”

  永绝后患?这世上谁的话都不能信,廖怀今日可以跟他,明日也能跟别人,甚至他自己上位。交出冬至,不过是想着手里再多一个筹码。

  以为是操控棋局的掌控着,事事尽在掌握?可笑!

  廖怀神情一松,手摁着桌面往前倾身:“陛下明白就好。莫要忘了,别人让你死的时候,是臣将你救回养大。”

  傅元承颔首,眼底闪过阴戾,面上静静的将茶喝下。

  “臣还有件事,陛下该立后了,后宫需要女主人。”廖怀站直身子,单手背后,“宫中传言,陛下带了个女子回宫?”

  傅元承指节发紧,嘴角轻轻一勾,眼神扫过去:“后宫的事,向来是太后定夺。”

  这话明指着廖怀手伸太长,可他实在等不及,眼看新帝登基已经两个月,始终没有立后的意思。也是那个女儿不中用,进宫这么久都没成事,如此他豁了一张老脸亲自开口。

  “陛下说得有理,臣的平西军会支持陛下。”廖怀颔首,继而看着深沉的湖面,“今日十五。”

  傅元承薄唇一抿:“朕记得。”

  廖怀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指尖转着:“本该早几日给陛下的,实在事忙就给忘了。幸亏赶在时辰前,送过来给陛下。”

  傅元承胸口一闷,眼角浮出淡淡红晕,额间经络突出。

  “陛下是明君,后宫女子来历不明不成,必是要与您比肩的才行。”廖怀不急不慢的劝说,“朝臣那边也好交代,对太后也是一片孝心。”

  傅元承手臂支撑坐去凳上,脸色越来越白,唇角褪去血色,肉眼可见。他咬牙坐直脊背,金色冠带沿着脸颊垂落,视线盯着廖怀的手。

  “这样吧,”廖怀像是退让一步,商量着,“三月,阳春三月陛下立后,大婚。”

  说着,他将小瓷瓶嗒的一下放在桌上。

  傅元承一把捞过瓷瓶攥在手心,

  三月?三月也是她的生日。

  廖怀看傅元承打开了瓷瓶,遂整整衣袍弯腰拱手:“夜深了,臣不便打搅,告退。”

  傅元承看眼走上栈道远去的人影,嘴角冰冷一勾。随后他看着掌中的瓷瓶,每根手指开始发僵颤抖。

  “哼!”他送出一声冷笑,手一扬,那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咚”的一声落上湖面,沉进了水底。

  想控制他?

  雨夜的深宫如此安静,傅元承沿着宫道一直往前,脚步僵硬,每节骨头里都往外渗着寒气。

  他走进了清莹宫,抬手阻止宫人们出声。

  雨水把他衣裳润湿,湿漉漉的靴底踩进殿内,手里轻着动作推开门。她的寝室已经熄了灯,她向来熬不得夜,稍一晚就会哈欠连天,眼眸满是水汽。

  傅元承站在门边,手把着门框,心里一角生出温暖。

  任由宫人为他换下湿袍,擦净墨发,才轻步去了床边。

  借着外殿透进来的光线,依稀看着帐中沉睡的女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藏在被子下,柔顺头发散在枕上。

  他越发麻木的手指挑开幔帐,暖暖的桂香气钻出来,听见她梦里轻轻地哼声。

  “茵娘,”傅元承单手摁上窗边,手指轻轻勾上她的发丝,“我很冷……”

  体内的积毒翻涌奔腾,像铁叉绞着五脏六腑,万千虫子啃咬骨髓,可他的脸上只是苍白,深深藏住狰狞的痛苦,面上不显半分。

  女子动了动,随即又缩了缩脖子。

  傅元承坐去床上,双腿一收整个人进了帐内。靠着缓了缓,他才伸手掀了被角躺进去,手臂圈上那截细腰,用力将人收进怀中。

  平时简单的动作,此时疼得要命,好像那具身体不受控制的想分裂崩开。

  他试到了她的僵硬,知道她被吓醒了。她身上的味道那样好闻,忍不住就埋进她的发间,唇穿过去,吻上细嫩的后颈。

  “别动,让我抱抱你。”他低低喃语,贪恋的箍着她,脚尖僵硬的过去勾着她的。

  软软的,暖暖的,这样抱着像是一种慰藉,减轻了身上的痛苦。

  蔚茵蜷着身子,怎能不害怕?每一次感觉到他的呼吸,都会让她紧张不已。直到她发现他只是抱住,并没有做别的。

  腰间勒得难受,隔着衬裙,她试到他手的冰凉。不是他之前那种自带的微凉,而是真的如同冰雪。

  她感受着身后的动静,听着他的呼吸,明显是不顺畅。此时也觉察到他的轻抖,像是极冷。

  他这个样子,蔚茵想起了汉安。她捡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浑身冰凉,冷得像冰。

  “陛下?”她唤了声,声音带着没睡醒的轻哑。

  “嗯。”傅元承鼻音回应一声。

  蔚茵试着动动身子,那只被他勾住的脚实在抽不回,动了两下,又被他缠回去。

  她干脆就在他身前动着,想转过身去。

  “茵娘别走。”傅元承轻轻出声,带着疲倦,手臂想用力已很艰难,木木的任她在怀里乱动。

  她想跑?他咬牙已经试不到感觉,只能用那条腿死死勾住,想挽留。

  可是她没有跑,只是转过身来面对他,然后那只柔软的手落上他的额头。这一瞬,他的眼角一酸,浑身再感觉不到疼痛。

  “你,”蔚茵摸了一手冷汗,以及傅元承那不正常的冷,“怎么了?”

  傅元承扯扯嘴角,让自己用着以往的语调:“下雨,冷。”

  蔚茵自是不信,大冬日的他穿一身单衣都不怕,一场春雨会让他冷?莫不是……

  他当日汉安时,留下的病症?或是本身就有?不然,他绝不可能这么老实,太不像他。

  如此想着,蔚茵的手探出往他脖上的人迎脉摸去。在明霞观,她跟着明处道长学过诊脉,是最简单的人迎脉。指尖刚碰上,似乎被他看穿了意图,脸一侧咬上了她的手指。

  “你松开。”她指尖一疼,随后被濡湿的舌尖卷起。

  傅元承当没听见,齿间咬住,吮住。心知她是怀疑想试探,然而他的惩罚只能这样。

  肆虐的毒终于在体内慢慢平复,他撑过这一遭已是精疲力尽,渐渐的麻木僵硬消散,他重新控制住自己的肢体。

  “下次再敢,朕给你咬掉。”傅元承舒一口气,心中暗笑一声,自己是不是在找死?

  明明,她是排斥他的,他偏将最脆弱的自己送到她面前,疯了吗?

  蔚茵收回手,用力在被面上擦净水渍。

  他把她的脑袋枕上他的手臂,臂弯蜷起,手掌正好抚摸的她的额前,一下一下轻扫。另条手臂圈紧细腰,将她紧紧控制在身前。

  “朕不舒服,快睡吧。”

  不久,就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像是睡了过去,然后身上慢慢热了回来。

  。

  “什么?”廖太后抱着狮子猫,手掌托着那只伤到的后爪,眉头一皱,“是个粗俗的民间女?”

  廖陌珠亦是心疼的看着猫爪:“不过看着人挺温顺,不像心思歹毒的。”

  廖太后叹了一声:“人会把心思歹毒写在额头上给你看?你也是天真。”

  廖陌珠不再说话,乖顺的站在一旁。

  廖太后将猫交给宫女,自己从榻上下来,伸手拍着廖陌珠的手背:“前面有个姚怀玉不就是看着温顺,你说她心中歹不歹毒?”

  “姚太妃的确……”廖陌珠支吾一声,“便是这种女子最有手段,做出一副柔弱骗男人。亏得太后一手压着,否则真不得了。”

  姚太妃是廖太后心头的刺,一直扎了二十年,即使太子登基,人还是好好地被太上皇护在身边,人怎能不气?这种事积久了就成病,廖陌珠就是想让廖太后从蔚茵身上找到姚太妃的影子。

  廖太后倒是没想把清莹宫那位怎么样。一来怕与傅元承再生龃龉,二来既是民间女便是无依无靠,顶多做个美人。这事,她在心里觉得廖陌珠太过心急,堂堂贵女专程去会一个民间女,有失身份不说,也太过小家子气。

  一国之后还妄想得到帝王的心,这是大错。只要那民间女安安分分,别像姚怀玉那般跳,就随她,哪日一个疏漏打发就是了。

  虽是心中这样想,明面上还是要做点什么,总归说还是母家。便说明日问问。

  等殿内静下来,廖太后看着趴在榻上的狮子猫,眼神攸尔一深。慢慢走过去,翘起护甲,食指轻轻抚上猫儿手上的爪子。

  “予德仕。”

  “太后。”予德仕轻着脚步过来。

  廖太后摸摸猫的脑袋:“去找一只小母猫罢,以后一起养在寿恩宫。”

  予德仕往榻上看看狮子猫,遂也明白了廖太后的意思,低声应下,随后退了出去。

  “是啊,你也到了该娶妻的年纪,这么久了,”廖太后一下下摸着猫背,眼中没有半点柔软,“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她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眼睛狰狞瞪起,狠狠抓上猫的脖颈提到面前:“缠着我做什么!”

  猫儿惊恐的扬着爪子,喵呜出声。下一瞬便被重重扔去地上,受到惊吓瘸着腿钻去了柜缝中。

  廖太后一手撑住榻沿,大口喘气,眼圈通红:“本宫是逼不得已,留不得你……”

  半夜的时候,御医被叫进了寿恩宫,说是太后病倒,里里外外的人忙碌着。

  德仕托着拂尘在殿外来回走着,望去清莹宫方向,重重叹了口气。

  这厢,清莹宫倒是安静,淅沥小雨静静冲刷着屋顶,迫近天亮的时候仍旧不紧不慢。

  帐内温暖,半睡半醒间蔚茵只觉一重,不由哼了声,接着有什么滑进嘴里,异常的憋闷将她拉醒。

  “茵娘。”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唤着。

  气息扫进耳蜗,痒得她打了个激灵。微凉的手绕到背下,将她托起,双膝抵开。

  蔚茵瞬间惊醒,一时间懵住不知道怎么办,双手去推,下意识转开脸,吓得出了一声哭腔。

  “别怕。”他蹭蹭她的脸颊,轻声哄着。

  昨晚是他每月都会发作的毒,是廖怀为了控制他专门给他喂下,他想活着就必须从廖怀处得到解药。可是他不想受控制,这些日子已经试着不服解药,生生去忍受那蚀骨之痛。

  经历过毒发的劫难,他重新活过来,面前的她,似乎是给他经受那些痛苦的奖励。

  他握住她的手腕压去枕边,脚勾开她的脚,唤着她的名字。

  那一刻,蔚茵疼得瞪大眼睛,看着朦胧的帐顶,他一声满足的喟叹钻进耳中。

  春风夹雨,敲击着门扇,一下又一下摇晃,在台上落下清润水迹。枝头轻轻抖动,新冒出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沾染上雨滴,娇嫩极了。

  宫门外,予德仕站在雨里许久,从黑暗一片到如今的朦胧曦色,那两扇门始终紧闭。

  昨夜那两名放廖陌珠进清莹宫侍卫已被革职,如今的侍卫可再不敢擅作主张,即便是太后的贴身大总管,亦不给半分情面。

  宫殿内,范岭同样心焦,几次皱眉看去内殿,却也不敢出声。

  昨夜前半段还好,谁知一个多时辰之前,里面就传来女子哭声,一开始还是压抑的,后来祈求,到现在已经很细弱沙哑。

  他也知道,主子定是随了意。可现在的已经快黎明,寿恩宫那边来了人一直等着,早朝还要照旧。心中自嘲,现在倒是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想着,里面又是一声女子压抑的低呼。

  范岭走到殿门外,招招手换来小太监:“出去同予总管说,让人先回去。”

  小太监应下,赶紧往宫门外跑去。

  内殿昏暗,暖香袅绕,重重帷幕深垂,静静压上两双鞋履。

  傅元承抱着蔚茵坐在自己腿上,手揽着她发抖的肩头。

  蔚茵无力的靠着他,不适让她忍不住蹙起秀眉,额上消却的汗珠重新沁了出来,黏着她的发丝继续贴在脸颊。

  “茵娘,朕会一直对你好。”他的指肚揩着她的眼角,沾去那点湿润。

  她一声不吭,一动不动,除了细微的呼吸,再没有别的动静。这样的她让他心中一慌,抱得更紧。

  “这样好不好,”他的脸贴上她濡湿的额头,声音哑而轻,“春分那日,朕带你去城外,春分需祭日,有耕耤礼,你也出去看看踏青。”

  蔚茵垂下眼睑,指尖微微发颤,好似在听,又好似没听。

  “朕走了,你休息罢。”傅元承将她放下,为她搭上被子。

  蔚茵往床里挪了挪,躲开他的手,身子勾起蜷成一团,压在喉咙的哭泣溢出一声。

  她脸朝里,贝齿咬着唇瓣,眼圈通红发肿,眼中闪过茫然。

  傅元承收拾好,走出内殿。宫人连忙上前为他整理,他身姿高挑,双臂一展,宽肩窄腰。

  范岭往内殿看了眼,可算放下心来:“寿恩宫予总管两个时辰前来过,说是太后病倒。”

  “病?”傅元承面无表情,“传御医去吧。”

  “自然去过了。”范岭看看他,奴才不敢教主子做事,只道,“听说这次来得厉害,一宿了。”

  傅元承看了人一眼,随后大步往外走,却说起另一件事:“人来了吗?”

  “哦,”范岭赶紧点头,“只等天亮,就让她进来清莹宫。”

  宫人撑着一把大伞举高,为傅元承遮着落雨,他回头看了眼安静的宫殿,嘴角尽是满足。

  早朝过后,雨停了。

  傅元承沿着游廊往寿恩宫的方向,身旁庞稷说着南城校场准备的比赛,以及平西军和御林军之间的人数设置。

  他听着,不以为意。不过是廖怀整些噱头罢了,平西军若是胜了,正好有借口掉些人马回京城,打着守护京城的旗号。

  这人的野心啊,有时候似乎太明显。

  “可以,全照平西候说的做。”傅元承单手背后,顺手折了枝春梅拈在指尖。

  庞稷疑惑,可他是个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摔角,骑射这些分明是平西军擅长,陛下如何不加一些别的比赛?”

  说实话,御林军中一部分是世家子弟,另一些也是官宦人家的儿子。这和平西军那种专门作战的军人,对比实在明显不过。

  傅元承知道庞稷的心思,笑了笑:“且看吧,胜负属谁。”

  庞稷看出傅元承心情似乎不错,应当说是很好。以往人可是冷淡着一张脸,恨不得说话只用一个字,现在会笑了。

  遂转身看着范岭,想得到一个指点,后者只对他笑着摆手,示意后面再说。

  庞稷摇摇头,转身看见更不可思议的一幕,瞪大双眼。他看见傅元承走到梅树下,轻折下最盛的花枝。

  “统领先请回,太后昨夜病了,陛下还得去寿恩宫。”说完,范岭迈着步子去了傅元承身后。

  傅元承瞧着手中花枝,转身交到范岭手中:“给她送过去。”

  。

  蔚茵根本睡不着,这床上的每一处都留有他的味道,让她不得安宁想要逃开。

  幔帐挑开,她急切从床上下来,却不想身上没什么力,脚下一软直接蹲坐在脚踏上,疼得轻哼了声。

  头一阵晕眩,只觉身子散了架般,她干脆也就靠着床坐在那儿不再动弹,大口喘息着想驱走那股憋闷。

  晨曦微亮,透了些进来,依稀着能辩出室内的物什,各种布置。

  离了暖帐的温度,也就感受到早春的清寒,蔚茵抱着双肩缩坐着,将脸埋进双臂间。

  玉意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蜷作一团的女子缩在脚踏上,双肩发抖,长长头发柔顺披下,发尾落在踏面上。

  四下昏沉,看上去那样柔弱。

  她轻轻走近两步,才听到撕开的衬裙,以及脖颈上的点点红痕。

  “娘子。”玉意开口,弯腰将一件衫子为她搭在身上。

  蔚茵一怔,随后从双臂间抬头,木木的开口:“姑姑?”

  女子声音软软的,哑哑的,玉意心头一酸:“怎么了?”

  蔚茵回神,嘴角浅浅勾起,吸了吸鼻子:“犯了头疼,睡不着。”

  “不怕,”玉意双臂抱上女子单薄的身躯 ,眼中渗出湿润,“姑姑在。”

  “嗯。”蔚茵埋进人的怀中,汲取到一点温暖。

  不止头疼,身上处处都是不适感。还有心中对于穆明詹的愧疚,可是在被傅元承抓到的那刻起,她早就料到什么也留不住,不过早晚罢了。

  玉意摸着女子的发顶,心中叹了一声。兜兜转转的,她还是没能跑出去。也是,谈何容易?一个弱女子,拿什么去拼?

  一时间,她有些愣怔。

  玉意将蔚茵扶到床边坐下,抬手收起幔帐,低头时见她指尖轻微发颤,料想是之前吃了不少苦头。

  “娘子忍过去就好。有些事来了,咱就只能接下,不是还有往后吗?”她不忍,也就轻声劝了句,“已经备了热水,泡一泡身子会舒坦些。”

  蔚茵看她,知道是在劝解她。可是她的往后在哪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自己的路,除非傅元承不再是皇帝……

  不是皇帝?她心中又生出那个疑惑。傅元承与冬至,西北与京城。冬至知道傅元承的所有事,而傅元承知道西北的所有事。

  在玉意的照顾下,蔚茵泡了身子,在干爽的床上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黄昏,一顶小软轿抬进清莹宫来,蔚茵被抬去了天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