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纽沁根举杯向远远与他打招呼的人示意了一下,向安奈特交待:“一会儿你向欧也妮套套话,看她送的是什么礼物,都送给了谁?今天拉斯坎倍与涅日朗两个对葛朗台的态度,就象他刚赏了他们五法郎一样。”

  安奈特听话的点头:“如果她说只是面膜呢?”

  “你自己相信吗?”纽沁根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比看向女仆的目光还冷淡:“别把你的思想加到欧也妮头上,哪怕你现在已经代理了她的面膜生意,可是还应该看到自己与她的差距。”

  说完,纽沁根猛的把杯里的酒全都倒进嘴里,欧也妮,这位来到巴黎不到两年的小姐,拥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这双手他要紧紧抓在自己的手里,利用她、讨好她,就会给自己带来以前不敢想的利益。

  所以,谁也别想从他手里夺走。

  纽沁根防犯的观察着涅日朗伯爵、拉斯坎倍侯爵,还有他们的妻子,发现几个人的目光,果然不时的停留在葛朗台或是欧也妮身上,里面的笑意与赞同,哪怕欧也妮和葛朗台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也盛的满满的,只要葛朗台或是欧也妮回一回头,就能看到。

  这里头一定有鬼。

  纽沁根重新回到谈话的中心,正听到涅日朗伯爵带着一丝讨好的向葛朗台说:“亲爱的葛朗台,很快王宫将要举办宴会,我会给你送请帖,到时你可以带欧也妮小姐一起出席。相信以欧也妮小姐的美丽和智慧,一定会得到王上的青睐。”

  这让纽沁根心里一动,王上与王后的关系不融洽,整个巴黎人民都知道,这几年受到王上青睐的拉索尼埃伯爵小姐,让拉索尼埃家庭从破落贵族,一下子炙手可热得人人称慕,也不是什么秘密。

  难道王上也对欧也妮点石成金的手感兴趣,想要借助欧也妮的能力维护自己的权利?纽沁根的心都抽成一团,他有把握说动拉斯坎倍,面对涅日朗的时候就底气不足,真对上王上的话,他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胜算。

  好在欧也妮一直是纽沁根银行的合伙人。纽沁根心里这么安慰自己:自从得到欧也妮小姐的信任,她再操作公债与黄金的时候,就没有绕过自己。哪怕她得到王上的青睐,应该也会继续给纽沁根银行带来收益吧。

  纽沁根不确定的想着,觉得自己与欧也也妮的关系可以再拉近一点儿。两年的接触,纽沁根知道欧也妮不嫁人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话,因为她平时很注意与那些保持距离,即不会对哪一个英俊的青年两眼发光,也不会对谁的母亲另眼相看。

  在她的眼里,什么也不如赚钱、尽可能多、尽可能快的赚钱更重要。

  纽沁根银行现在几乎成为法国最大的银行了,做为合伙人的欧也妮,占有纽沁根银行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去年得到的分红数以千万计,纽沁根相信,别人拿不出更多的钱收买她。

  要是用权利来诱惑呢?纽沁根心里不大确定了。他一直觉得葛朗台的晋升来得莫明其妙,现在竟连王上的侍从官和内阁成员也在向葛朗台示好。

  难道王上除了红颜知己,还想寻找一位财富女神普露托?纽沁根把杯里的酒狠狠倒进自己的嘴里,凑到葛朗台耳边:“伯爵先生,我有话和你说。”

  葛朗台正让别人奉承的好,听到纽沁根说话也当没听见,向一位不认识,却一直笑得跟花似的老贵族举了举杯。

  纽沁根等他抿了一口酒,才又凑到他耳边:“关于银行股份的重新分配问题,您真的不想听一听吗?”

  葛朗台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看向纽沁根的目光与看别人的很不相同,同样咬着他的耳朵说:“先生,股份是你自愿提高的,可别和我耍什么花样。”

  “那我们就来谈一谈。”纽沁根很胸有成竹的态度,让葛朗台也有些拿不准,只好随着他离开谈话的中心。涅日朗伯爵低声问拉斯坎倍侯爵:“那个纽沁根是怎么回事?”

  拉斯坎倍侯爵摇头:“他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和葛朗台伯爵说什么、不说什么。”

  聪明人纽沁根伯爵,直接给葛朗台扔了一个炸弹:“如果欧也妮小姐保证今后的任何操作,都带着纽沁根银行,我可以把她的股份提高到百分之四十。”

  这人是疯了还是打什么坏主意呢?葛朗台狐疑的看着纽沁根:“欧也妮现在的操作,并没有隐瞒你,不是吗?哦,你这个小人,你竟怀疑欧也妮,亏了她什么事都想着让你沾光,哪怕你做贼偷了我的晋升,她也没有说你的坏话。”

  纽沁根抓住的重点是:“没说我的坏话,欧也妮小姐可以向谁说我的坏话?”

  葛朗台不在意的抿一口酒:“她没有说。你知道的纽沁根,我们刚到巴黎,谁也不认识,只认识你,欧也妮不会向你说你自己的坏话,对不对?”

  这个老狐狸,一问到正题上就开始装思路不清,纽沁根知道从葛朗台这里问不出什么,只好重申自己的条件:“请你务必转告欧也妮小姐我的要求,如果她同意的话,明天我就可以与她重新签定协议。”

  葛朗台虽然觉得纽沁根神经好象不大正常,不过欧也妮手里的股份越多,对他越有利,也就向纽沁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的目光不由的在人群之中寻找起欧也妮来,发现她正被一群夫人、太太包围着,很明显那些人与刚才包围自己的先生们一样,对欧也妮说出来的都是奉承的话。

  这让葛朗台觉得十分骄傲,他是一个记仇的人,没忘记刚到巴黎时,隆格尔伯爵夫人那倨傲的表情。现在,那个刻薄的女人,正站在围在欧也妮人群的外围,努力的向欧也妮笑着,希望欧也妮的余光能看得到。

  哼,葛朗台在心里冷笑一下,要不是他的娇娇比所有的巴黎人都会赚钱,他可不会得到晋升,那些女人还得偷偷议论欧也妮礼仪不够得体,长得不够体面、行动不够温柔呢吧?

  让葛朗台由衷觉得骄傲的欧也妮,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不管她走到哪里,很快就会有女人们围上来,一句句不要钱的奉承话,从不止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欧也妮不能赶走她们,只能保持礼貌的微笑。

  葛朗台终于良心发现,走到了一群女人面前:“欧也妮,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夫人们一个个对葛朗台露出的笑容,一点儿也不比对欧也妮少。哪怕葛朗台就这样把女儿带走,并不符合社交的礼仪,也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应该,而是巴不得他想带走的是自己。

  “爸爸,您再不过来的话,我都想装病了。”欧也妮向葛朗台抱怨了一句。

  葛朗台并不体贴的说:“你不用装病,我觉得纽沁根已经得病了。”

  欧也妮有些吃惊的看了人群里的纽沁根一眼,发现人正在观察着他们父女两个,眼里的神情还有些热切,便有些相信葛朗台的话:“他怎么了?”

  葛朗台也不知道:“他刚才突然找到我,说是要把你的股份再提高到百分之四十。不过要求你不管什么操作,都不能撇下他。”

  看来纽沁根已经察觉到葛朗台的晋升并不正常了。做为一个银行家,纽沁根还真不是随随便便成功的,这一份敏锐,哪怕是善于投机的葛朗台,也比不上。

  “送上门的股份,当然不能推出去。”欧也妮觉得可以接受。

  “就连我自己在黄金交易市场的操作,也带上他?”葛朗台觉得还是应该有一些保留。

  “爸爸,这一次最初投入市场的黄金,都是纽沁根银行出的。”对于葛朗台用完就不认人的态度,欧也妮也很无奈呀:“而且算下来,王室兑换黄金的价格虽然低了些,我们并没有吃亏。”

  比在西班牙兑换的价格,还是有百分之十的收益的,这可是西班牙本国公债收益后的百分之十,做人还是要知足的。

  葛朗台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一向利益最大化,还是独占的利益最大化的习惯,让他潜意识里不想让别人分走自己的利润。

  欧也妮用行动告诉他,不管是王室还是内阁或是纽沁根,不出让一部分利益,是不可能合作下去的。

  “王室完全可以找到十个甚至一百个借口,把我们的财产全部没收,然后把我们都关进大牢里。您不想失去自由吧,爸爸?”

  葛朗台低声的咒骂了几句,无精打采的放过了欧也妮,不再去那个交谈中心,而是找了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默默的想着怎么把自己财产隐瞒起来一部分。

  他以为没人打扰的地方,被许多人注意到了,纽沁根最先走了过来——葛朗台的失落太明显,他以为欧也妮没有同意,想听听为什么不同意。

  得知欧也妮已经同意了,纽沁根不知道该不该抱怨葛朗台给他的惊吓,看他还是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决定做一个体贴的合伙人:“你怎么了葛朗台,难道欧也妮小姐的股份提高了,你竟不高兴吗?”

  葛朗台气恨的看了纽沁根一眼,觉得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发现以欧也妮现在的资本,她完全可以自己成立一家银行,那样就不会被你分走一大半的收益了。”说完,不理会被吓得张大嘴的纽沁根,站起来走掉了。

  “爸爸,您和纽沁根先生说了什么?”回程的马车上,欧也妮好奇的问:“他一个晚上都在向我灌输纽沁根银行的前景,好象很怕我撤资一样。”

  “我就是告诉他,你可以自己在成立一个银行。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得到了内阁成员和王上侍从官的认可了吗,我想他们能从纽沁根那里得到的好处,你都可以给他们。”反正已经给出去的好处已经不少了。

  欧也妮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向葛朗台说道:“自己成立一家银行的话,就不光是进行资本操作那么简单了。而且从资金上来说,我们与纽沁根先生还是有差距的。而他的人脉,也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些,一定还有别人支持他。”

  一个德国人,却能开起巴黎最大的银行,现在规模隐隐扩大到了全法国都名列前茅,纽沁根一定还有自己看不到的支持者。

  “而且,一旦我们从他那里撤资的话,他不会愿意看到一个竞争者出现,会在撤资过程中找一些麻烦。”欧也妮想到了这一点。

  算下来,现在她投入到纽沁根银行的资金,已经达到了恐怖的三千多万,如果强行撤资的话,不光纽沁根和他背后的支持者,王室也不会愿意看到铁路公债的持有者发生他们不确定的变动。

  现在整个王室都把希望寄托在了蒸汽机车上,铁路已经开始修建了。

  葛朗台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我当然知道,不过是吓唬他一下。说不定为了不让你成立银行,他还会再多给你些股份。”

  “不会的。”欧也妮对这一点很肯定。原本纽沁根明面上持有着银行百分之六十四的股份,不可能一点儿也不分润给他背后的人。再次拿出百分之四,应该是他的极限了。

  说不定真正属于纽沁根的股份,还不如自己的多。

  总不能把纽沁根逼急了,大家鱼死网破吧。

  听了欧也妮的分析,葛朗台算是放下了继续压榨纽沁根的打算,第二天由着欧也妮与纽沁根重新划分了股份。欧也妮再次请特.蓬风详细解读了协议,确定自己的义务与权利完全对等才放心。

  特.蓬风几次为自己解读协议,都尽心尽力,欧也妮觉得应该投桃报李。不过跟原著一样嫁给他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不尽妻子的义务也不行,只能在别的方面补偿他。

  “庭长先生,”欧也妮觉得自己应该征求一下本人的意见:“您对进入巴黎的法院有兴趣吗?”

  进入巴黎的法院?特.蓬风被这个问题刺激到了:“真的可以吗,欧也妮小姐?如果我还是索漠裁判所的庭长,还有可能。可是现在我只是但维尔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还是一个刚刚得到股份的合伙人。”股份只有可怜的百分之十,特.蓬风自己都不好意说出口。

  “事在人为。”欧也妮觉得侍从官先生可以帮这个忙。

  “如果,”特.蓬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如果欧也妮小姐觉得我可以的话,我会成为您最忠实的仆人。不管您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用我的生命替您达成心愿。”

  我用你的生命做什么。欧也妮哭笑不得的摇头:“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一直以来,不管是爸爸还是我,都得到了您极大的帮助。而且以后,还可能需要您的帮助。所以您的地位越高,我与爸爸得到的帮助越大,不是吗。”

  “需要提醒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请不要把希望放在我的身上,我是不会嫁给您的。如果我们能达成这样的共识,以后的相处会更愉快,您说对吗,庭长先生?”欧也妮认真的看着特.蓬风。

  选择是困难的,别说小孩子才做选择题,真正的成年人都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兼得的。特.蓬风狂热的看着欧也妮,明知道她不是在敷衍自己,眼里的光芒还是难以消失。

  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还坚持原来想法的话,别说进入巴黎法院,将来一定不会再有与欧也妮打交道的机会。好一会儿,特.蓬风眼里的光芒才慢慢退去,起身向欧也妮行了一个礼:“感谢您的栽培,欧也妮小姐。我刚才的话算数,不管您是否同意,我都将用自己的生命为您服务。”

  欧也妮觉得还是由葛朗台与他交涉好了,对付这样的人,葛朗台的手段有的是。

  正想着,葛朗台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欧也妮,你快点出来,把这个人撵出去。”

  就在特.蓬风到来之前,定制服装店的老板亲自上门,为葛朗台量体——任命葛朗台为二等财政监督官的命令已经下达,葛朗台会得到一次王上接见的机会,欧也妮自然要让他体体面面的去见王上。

  看来葛朗台向老板打听了衣服的价格,才叫欧也妮把人赶走——人是欧也妮请来的,钱也会由欧也妮支付,人家老板为了赚钱,也不会听葛朗台的。

  “爸爸,”欧也妮歉意的向特.蓬风笑了一下,出门去安抚心疼钱的老箍桶匠:“所有晋见王上的人,都应该按着王室礼仪穿着。”

  “可是我上次晋见时候的衣服,还是崭新的。”葛朗台觉得又做新衣服完全是浪费。

  制衣店老板已经几次来府里替葛朗台量体,听到他的老生常谈也不在意,手里动作不停,嘴里还招呼着:“伯爵大人,请抬一抬胳膊。您要知道,现在的贵族不管每年的收入是多少,每参加一次宴会不穿同样的衣服,已经成了基本的礼节。”

  葛朗台刚想反驳又被要求转身,立刻不满的叫:“欧也妮,难道我穿了一次的衣服,都不属于我了吗?”

  “它们当然属于您,爸爸。”欧也妮笑着向老板点头,劝葛朗台:“您可以回索漠的时候再穿。”

  “回索漠再穿,现在索漠的人都已经觉得我象一个花花公子了。”他终于得到转头的允许,回过头问老板:“究竟是多少钱,你这个强盗,敢多要一个大钱,我就去起诉你。看到没有,站在你眼前的特.蓬风,就是律师。”

  老板被威胁的向欧也妮求救,欧也妮示意他捡葛朗台可以接受的条件说,老板才敢开口:“伯爵大人,请您放心,我们只收一点儿人工费。”最贵重的材料费,你就没有必要知道了。

  葛朗台这才满意的闭嘴,拉着特.蓬风去说两个人以后可能出现的合作。欧也妮长出了一口气,站到老板跟前,等着他给自己量体。

  “小姐。”泰伊古太太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欧也妮回头一看,老太太正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看着自己。

  老太太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自己的房间了,欧也妮忙问:“您身体好些了吗,泰伊古太太?如果有事的话,应该让艾莉米叫我的。”

  泰伊古太太看了制衣店老板一眼,问他:“小姐的衣服是什么颜色的,什么款式?”

  这么严肃的老太太,让老板也有些紧张,他与泰伊古太太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是一位眼光挑剔的夫人,回答的十分小心:“今年复古宫庭装流行起来了,小姐选的塔夫绸是最高档的,配的蕾丝也是同色的烟雾蓝,这样的蕾丝,全巴黎只有我们店里有。”

  泰伊古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理会老板,而是对欧也妮说:“小姐,您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跟您谈一谈。”

  量体不过是细节上的调整,老板已经记下了注意事项,听到泰伊古太太要与欧也妮谈话,连忙放下手里的尺子:“已经好了。”

  欧也妮心里好笑,在别人面前还是给泰伊古太太面子的随她上了楼:“您有什么事儿要说?”

  泰伊古太太等到欧也妮坐下后,才捧出一个首饰盒来,当着欧也妮的面打开:“您看看。”

  这些首饰有些欧也妮见泰伊古太太戴过,有些从来没有见过。每一件首饰都保养的很好,虽然看上去样子有些老了,不管是宝石还是镶嵌的托子,都流光溢彩。

  摸不清老太太想做什么,欧也妮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这些首饰是泰伊古太太的骄傲,哪怕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抵押。回到巴黎后,泰伊古太太介绍了自己的老朋友们向欧也妮出让钻石,也没有拿出自己的首饰出让给欧也妮。

  现在,她的手正抚摸着闪闪发光的首饰,眼里有些不舍,更多的是决心。合上首饰盒,她慢慢向欧也妮说:“小姐,您知道,贵族们的首饰,都是一代一代人积累传承下来的。”

  想跟自己畅想从前的辉煌吗?欧也妮有些可怜泰伊古太太,一个只能靠回忆支撑的人,总有些可怜的,哪怕她的曾经的辉煌达到了别人难以达到的高度。

  “现在,我想把这些首饰都交给您保管。”泰伊古太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欧也妮让她给惊着了:“泰伊古太太,您是钱不够花吗?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提前把明年的薪水支付给您,加上再下一年的也可以。”

  泰伊古太太由衷的笑了起来,对欧也妮的回答很满意:“不,小姐。您去年一年足足给了我两万法郎,前年也有近一万法郎。这些钱存成年金,每年都有近三千法郎的收入。我相信,如果继续陪同您的话,您还会支付更多的报酬给我,我并不缺钱。”

  欧也妮更加不解,不缺钱怎么还想把首饰让自己保管?

  她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让泰伊古太太的笑容更清晰了:“您知道的小姐,我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哪怕还有人在血缘上是我的亲戚,可是在我离开巴黎以后,也断绝了往来。”

  “本来以为自己会在外省乡下默默的等死,没想到自己还能回到巴黎,体面的回到巴黎。”泰伊古太太想起了自己离开时的狼狈,也想起了自己回巴黎后的风光,这是一种不同与以往的,不是由姓氏带来的风光。

  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份风光都是眼前的欧也妮带给自己的。

  “您是我的家庭教师,当然要跟我一起回到巴黎。”欧也妮发现泰伊古太太的情绪有些不稳定,连忙出声安慰她:“我能在巴黎行事顺利,您帮了我的大忙。”

  “不是这样的,”谁帮助谁更多,泰伊古太太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不是您,我哪怕回了巴黎,也只能在别有嘲讽的眼神里过日子。那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见欧也妮又要说话,她摆手阻止:“这一次生病,我想了很多。现在我想问问小姐,您会一直留我在府里吗?”泰伊古太太的眼神十分认真。

  欧也妮没有草率的一口答应,而是反问:“您会一直不伤害我,还有我家人的利益吗?”

  泰伊古太太微笑了一下:“我能问问,您的家人里,包括拿农吗?”

  “当然。”欧也妮毫不犹豫:“自从我出生,拿农就跟我们在一起,哪怕她的行为不大符合巴黎的规矩,没有什么礼仪可言。可是她的一颗心是向着我和爸爸的。”

  这让泰伊古太太很放心:“那么我会努力做得和拿农一样好。”

  “可是泰伊古太太……”欧也妮想不出应该怎么劝了。

  泰伊古太太倒是很镇定:“我知道自己没有教小姐什么,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带着赞赏的目光看着欧也妮:“所以,我觉得在小姐身边更安心。请小姐别觉得我小人之心,毕竟我与小姐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两年多。把这些首饰交给小姐保管,只是让我自己安心的一个办法。”

  人都这么说了,欧也妮想不出拒绝的话:“那么我就收下了,泰伊古太太。我想我们会相处的更好的,如果您和拿农相处的更加愉快的话。”

  果然听到欧也妮把拿农放在自己前面,泰伊古太太并不觉得嫉妒,她相信随着与小姐相处的时间增加,她会得到与拿农一样的信任。

  被当成榜样的拿农,看到欧也妮从泰伊古太太房间里出来,上前替她拿着首饰盒:“她找你做什么,如果又要钱的话,你可不能给她。”

  明明是自己从泰伊古太太房间里拿出了东西,这东西还在拿农手里,泰伊古太太仍然被拿农这样怀疑,欧也妮更觉得好笑:“不,拿农,没有的事儿。泰伊古太太听说我要参加宫庭宴会,把她的首饰送给了我。”

  拿农看着手里精美的首饰盒,有些不相信:“全部,是送给你而不是卖给你?”

  欧也妮肯定的点头:“是的,送给我。”

  拿农替欧也妮关上了房门,毫不见外的打开了盒子,马上惊叫起来:“天呀,她有这么多的东西,可真好看。可是小姐,她既然有这么多好东西,怎么不卖了还债,还要你替她偿还赌债呢?”

  “这不一样的拿农。”欧也妮已经想明白了,泰伊古太太除了病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待她与以前一样让她有了些归属感以外,还有葛朗台已经晋升伯爵,让她觉得留下来更安稳的原因。

  对泰伊古太太没有什么兴趣的拿农,见欧也妮没有吃亏也就不放在心上,对她说起了另一件事:“明天我要回索漠去了,小姐。”

  “怎么突然想回去了?”话刚出口,欧也妮就意识到自己忘记拿农已经结婚了,哪怕现在她与高诺瓦叶已经过了激情的年纪,还是应该生活在一起的。

  拿农小声说:“先生让我去把他秘室里的东西都运到巴黎来,还说索漠的事情以后都让高诺瓦叶管理,每年只要给先生交帐就行了。”

  欧也妮有些舍不得:“那么你呢,拿农?我知道你离开索漠可能不习惯,可是……”

  “放心吧。”拿农说得比欧也妮还有把握:“先生不会让我一直留在索漠的。每年播种的时候和收获的时候我会回索漠,剩下的时间我就来巴黎陪你。”

  说到这里,拿农有些不放心:“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能随便答应泰伊古太太什么,别看她把首饰都给了你,说不定想着让你给她出大钱呢。哼,生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她可一点活都没干过。”

  看着拿农生怕自己吃亏的样子,欧也妮开心的笑了起来。这就是拿农与泰伊古太太的不同,在拿农的心里,她本身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不愿意让家里的人吃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不会先衡量自己是不是会吃亏。

  葛朗台长期压榨下,拿农不管得到什么,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儿,最先做的也是感恩,认为自己所得超出了自己的付出,没想过情况正好相反。

  比如这一次回索漠,葛朗台甚至想让她走到驿站,拿农也一句都不为自己争取,反而在欧也妮让车夫送她去驿站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葛朗台发现。

  “马车长时间不用的话,会放坏的,爸爸。”欧也妮劝心疼的看着马车驶远的葛朗台。

  用“得了,得了”回答欧也妮的葛朗台,头也不回的重新回自己的秘室,他都没制止车夫去送拿农,难道还想让他做得更多吗?!

  不可能的,能装看不见已经是葛朗台的极限,就是有时想装看不见也装不成。

  比如制衣店的老板带着新做好的衣服请他试穿,葛朗台就不得不计算这些新衣服,得用多少捆青草或是酒桶才能换回来。

  哪怕是算得心里流血,穿上新衣服站在巨大的镜子面前,葛朗台也得承认,新衣服确实让自己看上去更威严:笔挺的白色衬衣领子,让他的双下巴看上去带着郑重,黑色的领结带着高傲,在重重的褶领之间那么引人注目。粗大的金质怀表链挂在索漠的葛朗台老头儿身上是暴发户作派,挂在巴黎的葛朗台伯爵胸前,让人感觉到金钱的厚重感。

  而咖啡色的羊毛呢料裤子,紧紧扎在绑腿里,露出粗壮的小腿,配上柔软、黑亮的绵羊皮靴,让葛朗台不时的侧身打量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欧也妮,你觉得行吗?”

  欧也妮把自己手里的戒指套到葛朗台骨节粗大的中指上:“加上这个,谁都得说这是一个合格的财政监督官,爸爸。”

  葛朗台抬手看了看戒指上巨大的猫眼石:“这是哪儿来的?”他觉得自己有一个怀表已经足够了,用不着和女人一样戴什么戒指。

  “这是泰伊古太太交给我保管的,我觉得您戴着正合适。”欧也妮也不适应巴黎男人们戴首饰的习惯,却不介意葛朗台入乡随俗。

  听说戒指竟然是泰伊古太太送出的,葛朗台连忙想把自己的手解放出来。只是长年劳作的骨节太粗了,一时没法把戒指摘下来。

  这让葛朗台的脸都涨红了:“怎么能戴别人的戒指。”

  一向有便宜就占的葛朗台竟然不想占便宜了,还真让欧也妮不习惯:“这些泰伊古太太都已经让我保管了,不管我给谁来使用,她都不会介意的。”

  一句话成功的让葛朗台心安理得的打量起自己手上的戒指来,镶嵌猫眼石的金托子让他更满意:“成色不错,肯定有二十四K。”

  认出这个戒指好坏的并不只有葛朗台一个人,王上的侍从官德.涅日朗伯爵,在引着葛朗台去晋见王上的时候,好几次用眼角扫过戒指,确定是自己以前见过的那个,小声向葛朗台提醒:“王上对上一次的晋见还有印象。”

  还被宫庭奢华的摆设震惊着的葛朗台,对突然的提醒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涅日朗伯爵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把左手放到自己身后:“欧也妮一定让我戴上,说是不戴的话会有些失礼。”

  涅日朗伯爵认为自己猜到了欧也妮小姐的小心思,抬头用目光询问站在王上会见室的侍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示意侍从通报。

  “王上,二等财政监督官葛朗台伯爵等侯晋见。”涅日朗伯爵提高了声音。

  没有等到回音,涅日朗伯爵示意葛朗台跟上。葛朗台低着头,一步一步踏进王国最高权利所在地。

  “葛朗台,我们又见面了。”王上的声音听上去不再年轻,却很有威严。

  葛朗慌忙用右手摘下自己的帽子,左手僵硬的垂在身侧,拿帽子的手举到左胸口,深深的弯下腰鞠躬:“陛下。”

  他有些慌乱的动作,好象让王上的心情更好了些:“您竟然有资格做二等财政监督官,真是让人没想到。”

  这样的口气,与得到晋升时一群人一起晋见不一样。葛朗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由半抬起头,想看看涅日朗伯爵会不会给自己一些暗示。

  涅日朗伯爵面无表情。法王的脸上则全是看好戏的神情:“说说吧,你知道财政监督官都做些什么吗?我觉得你的女儿做这个财政监督官都比你合适,可是我的内阁成员们说,你也可以胜任。”

  对于自己还没完全到手的新职位,葛朗台也做了一些功课,可是他狡猾的知道,自己如果按照做的那些功课说出口,花了近一百万才得到的新职位,说不定就不是自己的了——刚才涅日朗不是说,王上对上一次晋见还有印象吗,那一次自己说的最多的就是对王上的忠诚。

  于是他显得更加慌乱:“尊敬的陛下,我对财政监督官的职位,还不怎么熟悉。只知道自己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会替陛下尽忠,为了陛下的利益拼命。”

  “哈哈,”王上笑出了声:“为我的利益拼命,那么我的士兵与将军们会痛恨你的,他们才是应该为我拼命的人。”

  “不会的陛下,因为不管是您的士兵还是将军们,他们都需要军饷,而我,会替王上监督他们筹集足够的军饷。”葛朗台说的很坚决。

  “你并不是财政大臣。”王上看着信誓旦旦的葛朗台。

  “臣下不是财政大臣,也愿意为陛下分忧。还可以替陛下看着那些人,让他们不敢把手伸向王上的钱袋里。”更加斩钉截铁的誓言出口了。

  法王可能没有听过这么直白的话,一般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而不是葛朗台这样直接说会给他什么,这让法王觉得新鲜:“你确定可以不让别人把手伸到我的钱袋里?”

  葛朗台刚用力点头,就想起欧也妮给他请的礼仪教师的嘱咐,在王上面前只能回答是,或是为陛下效忠,点头是不行的,因为王上没有义务一直看着你的动作。

  “愿意为陛下效忠。”葛朗台补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