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也妮不在意的摇头:“那也要她们敢到我面前来嘲讽。”

  霸道、决绝,说的就是欧也妮现在的样子,可是泰伊古太太无话反驳。巴黎上流社会对欧也妮表现出明显敌意的,只有隆格尔伯爵夫人和阿菲道斯男爵夫人,她们一个借葛朗台太太、一个借纪尧姆.葛朗台之名,对欧也妮进行过指责,却没有一个敢对欧也妮的交往说三道四。

  沉默中, 第一幕结束了。欧也妮包厢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今天晚上的剧目是什么,大家都在消化着欧也妮的话。

  剧院的铃声响起,提醒观众可以趁着幕间休息的时间拜望友人。欧也妮包厢的门,马上就被人敲响,拿农尽责的开门,发现站在包厢门口的,是见过一面的纽沁根男爵。

  她默默的向男爵微微曲了下膝,便走到欧也妮的身边坐下,一副生怕欧也妮吃亏的态度。欧也妮却站起身来,为的是迎接随纽沁根一起到来的安奈特。

  泰伊古太太觉得纽沁根一定有话要与欧也妮商量,想拉着拿农一起出去走走。可是拿农纹丝不动,让泰伊古太太有些尴尬。

  欧也妮向特.蓬风说:“庭长先生,您能送泰伊古太太到塞斯伯爵的包厢吗,刚才我看到伯爵夫人有向泰伊古太太致意。”

  对于这样的解围,泰伊古太太很满意,跟特.蓬风离开了包厢,去拜访老朋友。

  纽沁根已经见识过拿农的作风,不以为忤的向欧也妮说:“欧也妮小姐,今天我听格拉桑先生说你想把钱存到他的银行,并不是马上要进行公债买卖。难道你不信任自己的银行吗?”

  安奈特此时想跟拿农攀上话,好让纽沁根安心的与欧也妮谈话。谁知不管她说什么,拿农都只是点头或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肯说。安奈特也不得不安静下来,把纽沁根直白的问话听到耳里。

  这让她有些不安,觉得纽沁根实在不够婉转,歉意的看向欧也妮,试图替丈夫做些弥补。

  谁知道欧也妮对纽沁根的语气并不在意,只向他点头:“是的,格拉桑先生把一百万法郎存进他的银行,正是经过我的授意。不过我不是不相信自己的银行,而是觉得这一次的公债操作,由格拉桑先生来进行的话,更接近成功。”

  纽沁根不信任的挑了挑眉毛,等着欧也妮的下一步解释。欧也妮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问:“我记得自己跟你说过,纽沁根先生,我们不能只做巴黎的公债,还要对葡萄牙和西班牙本国的公债进行投资,是吧?”

  见纽沁根点头承认,欧也妮接着说下去:“因为纽沁根银行在欧洲各国都设有办事处,所以葡萄牙、西班牙本国的公债买卖,只能通过办事处来完成,是不是?”

  纽沁根接着点头,欧也妮接着说:“如果让人发现纽沁根银行或是我本人,在两国本土与在巴黎的投资方向不一样,会引起什么后果,纽沁根先生,你不难想到吧。”

  不难,尤其是在两国的本国市场,由于欧也妮或是纽沁根只能远距离下过指令,很可能会被人围剿,造成投资失败。而在巴黎的投资,也会被有心人借在另外两国投资失败,制造对纽沁根银行不利的消息,从而延续败绩。

  这样的结果,是纽沁根不想看到的。

  他不由的跟着欧也妮的思路,想到那可怕的后果,万分庆幸自己及时来拜访欧也妮。很快,纽沁根就发现其中的不对劲:“欧也妮小姐,您跟我说两处投资不是平均分配的,也不保证两边都赢利,那为什么?”不允许一处失败呢,难道欧也妮有把握两头都赚到钱?

  “的确不会平均分配。我记得自己除了注资之外,还有四十万法郎存在纽沁根银行,我想用不了多久,这四十万法郎就要请你替我汇到葡萄牙和西班牙。”

  纽沁根觉得自己又想不明白了,不过他没有再提问,因为只要钱通过纽沁根银行的办事处汇兑,那么他就可以清楚的知道动向。

  两人商谈期间,第二幕早已经开始,纽沁根夫妻顺势留在包厢里。等第二幕结束的铃声响起,包厢的门再次被敲响,拿农仍然沉默却动作迅速的开门,再把博诺和阿尔丰斯请进来。

  泰伊古太太不得不再次由特.蓬风先生护送去拜访朋友,拿农占据着欧也妮身边的位置,不让分毫。纽沁根让出靠近欧也妮的另一个位置,自动坐到后一排,不肯离开包厢。

  不等博诺说出奉承话,欧也妮已经开口了:“博诺先生,您向葡萄牙或是西班牙的报社发布巴黎的消息吗?”

  博诺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当然,如果这是一位美丽小姐的要求,我会不遗余力的完成。”

  欧也妮摇头:“不,这不是一位美丽小姐的要求,而是金钱,大量的金钱对您的要求。”

  纽沁根的身子挺直了,他想他知道欧也妮想做什么了,两眼放光的盯着博诺,等着他的回答,连安奈特又与阿尔丰斯窃窃私语都顾不上了。

  博诺没想过这种可能,沉思了一会儿才说:“欧也妮小姐,请相信我对您的尊重。可是您知道,我是一位新闻从业者,职业道德要求我……”

  “博诺先生,我想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欧也妮轻笑:“我并不会要求您做出违背职业道德的报道,不过是把一些确切的消息,提前让葡萄牙或是西班牙的人民知道。”

  “不错,”纽沁根加入劝说的行列:“请你相信纽沁根银行消息是灵通的。而欧也妮小姐做为纽沁根银行的合伙人,有权得到纽沁根银行收集到的所有消息。”

  窃窃私语的两个人停止了交谈,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博诺,这让他即有被人重视的满足,又有马上做出决定的为难。很快博诺就抓住了关键:“您说欧也妮小姐是纽沁根银行的合伙人,这不是开玩笑吧?”纽沁根银行合伙人,可不是几十万法郎就能搞定的。

  纽沁根骄傲的点头,甚至不屑用语言来肯定一下。

  博诺试探着问:“那么这个消息,我可以先在《法兰西日报》上进行报道吗?您知道的男爵先生,纽沁根银行的任何消息,民众都想知道。”

  纽沁根没有回答,希望先知道欧也妮的意见。欧也妮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相反,自己投资纽沁根银行,可以增加民众的信任度,她乐见其成。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您在文章里加上这么一句,那就是来自索漠渴望独身的欧也妮小姐,成了纽沁根银行新合伙人。”欧也妮好象在开玩笑。

  拿农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看了欧也妮一眼依旧保持沉默。博诺却鼓动如簧巧嘴:“不,欧也妮小姐,您不能如此伤一位正对您抱着不切实际、却真诚爱慕的心。”

  “五百法郎,加上这一句。”欧也妮含笑请求:“就当您替巴黎的青年们打开蒙蔽双眼的幻影。”

  “不,您知道我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新闻工作者。”博诺拒绝,他宁愿幻影一直保持下去。

  “一千法郎。”欧也妮继续笑眯眯。

  “新闻工作者的良心……”

  “一千五百法郎。”欧也妮的笑容不变。

  “小姐,您知道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如果不是我的话,别人很可能会以为您是说真的。”

  “最后一次,两千法郎。”欧也妮还那么笑着,看向博诺的目光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小姐,我明天就回索漠,请先生来抓你回去。”一直没开口的拿农,这个时候发声了,她的脸色十分严肃,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决:“不然我就再也不回索漠,守在你的身边。这些人,一个也别想占你的便宜。”

  从对话中听出拿农与欧也妮关系的博诺,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被一个佣人鄙视气恼,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如果欧也妮再次加价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挡得住诱惑,在报纸上刊登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消息。

  可是从欧也妮坚决的态度中,博诺确信她不是开玩笑。要独身的想法,甚至不是欧也妮心血来潮。这让博诺与阿尔丰斯对视了一眼,两个震惊的青年,不久便告辞了,他们需要时间和场地,消化一下得到的消息。

  “你觉得她是认真的吗?”博诺吸着雪茄,问同样魂不守舍的阿尔丰斯。

  阿尔丰斯点头:“她不是在开玩笑。我觉得她是认真的。可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女士们,尤其是希望在社交界大展身手的女士们,哪个不希望自己的追求者多一些,并且在适当的时候,利用追求者们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觉得自己用钱,可以办到追求者们办到的事情。”博诺想起刚才欧也妮不动声色的出价,心里已经相信,自己如果按着欧也妮的希望,向葡萄牙或是西班牙的报社投稿的话,会得到超乎想象的回报。

  看得见的回报与虚无缥缈却收益最大化的追求之间,应该如何选择,让博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