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
破晓。
天蒙蒙亮。
光辉还未彻底降临世间，在外找了整夜的秦王通报下人满脸疲惫。
在秦王府门前。
面露胆怯。
犹豫再三。
还是迈步踏进。
他来到后花园。
找到秦王。
如实汇报。
“王爷，小的无能，小的找了整夜，却还是未找着十三十六，亦未找着陆长生。”
“或许，可能，大概……”
“是小的正巧与他们错过。”
“毕竟长安城这般大，小的修为不高……”
“但小的还是找着长安城里有几处地界灵气扰动。”
“小的猜测，应当是他们已经碰上面，动起手。”
“小的，小的……”
下人辩解着，妄图为自己开脱，却越说越心虚。
出去整夜。
人没找着不说。
情况如何亦是未曾摸清。
这……
“要你何用？”
打坐修行。
言语漫着几分不满。
秦王不曾睁眼。
“可，小的……”
“找不到，你还回来做什么？”
话语轻飘。
裹挟着偌大威势。
通报下人即刻感受身形犹如戴上镣铐般，那强烈的束缚感让人窒息。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知晓秦王脾性，连忙讨饶，通报下人噗通下跪，“王爷饶小的一命，小的这就再去找，若今日再找不到，小的，小的……”
“若再找不到，你便自刎吧。”
无形威势如潮水般褪去。
秦王依旧盘坐修行。
仿若在鬼门关走了一趟，通报下人不敢耽搁，他连忙退离，拖着疲惫身躯，离开秦王府。
走在街上。
满脸愁苦。
不知该往何处去。
毕竟该找的地方，都已找过，该去的地方，也都去过。
陆长生会出现的地界……
点香阁，幽香商铺，清月阁，城外陆长歌那新建的作坊，以及他自己家中……
拢共也就那么几个。
可都不见人影。
通报下人叹气。
像是无头苍蝇般。
在长安城各地乱窜。
不知不觉，街上已弥漫饭菜香味，惊觉回神，看看天色，已至晌午。
摸摸空荡肚子。
秦王下人愈发酸涩。
他现在极其后悔。
为何昨日他要去给王爷通报啊？
这下可好。
苦着自己了。
若不给王爷通报此事，现在，那不也就没这档子事儿了嘛？
自己只是小小下人。
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啊？
如孤魂野鬼般游荡，不知不觉，来到成华街，念想先前曾碰见过陆长歌做好饭菜，给南宫执月送来……
他遥望那人来人往的商铺。
思索片刻。
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说不准，陆长歌没死，已经回来，现在正待在商铺呢？
也说不准……
能从南宫执月那得知陆长歌的下落呢？
挑选块香皂。
捏着三枚铜板。
秦王下人牵强露笑，佯装什么事也没有般，他走向柜台。
南宫执月心事重重。
余光注意到秦王下人手里拿的香皂是便宜款式。
便也未抬头。
她漫不经心道：
“三文钱。”
“……”
三枚铜板落至柜台。
秦王下人嬉笑询问：
“执月姑娘，这个点了，陆才子今日怎的还没来店里帮衬呐？是还未睡醒嘛？”
“……”
这声音……
有些熟悉。
眉眼轻抬。
认出对方乃是秦王府通报下人。
想起今早出门前，陆长生的猜测，南宫执月判断——
对方这是想打探陆长生的行踪。
眼底掠过丝不悦，亦是带着厌恶，以及憎恨，却依旧未曾显露异样，南宫执月做着表面功夫，微微露笑。
她摇头道：
“昨日离开家，到现在还未回来，也不知他是去哪鬼混了。”
“这……”
到底是死没死啊？！
没怀疑南宫执月话语真实性如何，秦王下人找着话题，打算再套套话。
“陆才子怎能如此啊？执月姑娘这般貌美，他竟还不知足。”
“……”
这是……
话里有话？
来恶心我？
南宫执月微微皱眉。
“执月姑娘是何时来的商铺呐？”
“你说呢？”
南宫执月微笑。
“等陆才子回来，还是要多与他聊聊才是，毕竟执月姑娘为这商铺忙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如此待你，怎可这般呐？”
“……”
呵……
你这满脑肮脏念头的杂碎！
陆长生如何待我，长安百姓都看在眼里，亦是大多知晓，也能看出，我与陆长生不是他们曾设想过的那种关系。
果然……
秦王府的人……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明明陆长生前些时日已成为秦王幕僚，却还是被苏江稷针对……
秦王不管也就罢了。
毕竟这商铺争斗仅能算小打小闹。
可……
让苏江稷肆意妄为，派人袭杀陆长生，呵……
先皇戳瞎秦王的眼，当真是戳的好啊！
虽先前陆长生仅是猜测，但，南宫执月已认定，袭杀之事定与苏江稷脱不开干系！
否则的话……
为何这秦王下人要如此来套话？
不就是想看陆长生究竟有没有死么？
藏匿柜台处的手稍稍紧握。
南宫执月皮笑肉不笑。
“会的。”
她点头道，“若没其他事的话，执月还得去后堂点货，下次若有机会，再与薛爷您多聊两句。”
“好，下次若有机会，定请上你与陆才子，好好吃顿饭。”
怎会不知这是赶人的意思？
秦王下人尬笑着。
提着香皂。
离开幽香商铺。
不知该去哪为好。
他有些迷茫。
再度闲逛。
方才套话，还是有些作用的，起码知晓陆长歌这厮卯时未归，但……
还是在思酌。
该不该去陆长歌家中看看。
说不准卯时未归，现在回来了呢？
可，十三十六那两位的实力，自己是知晓的，虽仅是炼气修士，但配合武艺，却能与筑基拼一拼手段。
若陆长歌已归家……
那可真是见了鬼了！
不对陆长歌抱有希望，秦王下人只想探明情况，也算是能给秦王交代，把自己小命保住。
秦王下人默默加快几分步伐。
不多时。
他来到陆长生家门前。
夜里体会过的那让人恐惧的气息依旧在身前盘旋缭绕，细细品味，似是还有几分妖气？
陆长歌家……
有大修行人存在便也算了。
为何还会有妖啊？
这厮究竟是什么情况？
心底缭绕着几分惧意，脖颈下意识缩缩，他不是很敢进去，可为知晓陆长生是否在家，还是暗暗打气，为自己壮胆，他打算翻墙窥视。
可，双手刚攀上屋檐……
头脑却忽有晕眩感。
双眼不知为何看不清东西。
亦是感受身形好似浮空，被人托举……
池水中。
鲈鱼妖好奇的探出脑袋。
望向那如同猴子般在空中乱舞的秦王下人，觉得他像是疯子。
可那姿态……
倒是蛮有趣的。
于是便散出气息。
打量打量。
偌大妖气如潮水般包裹秦王下人全身。
把他吓得够呛。
已经慌得要命。
心想，自己这莫不是走错道儿，来了妖窟……
双脚总算触碰地面。
身形站稳。
可还是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不待恢复，耳畔边，便有声音如九幽寒泉下的空响般，漫着极致的寒意。
“你是谁？”
“竟敢暗中窥视！”
“你，好大的胆呐！”
亦是龙威散发。
如同整座天地都压在身上般，莫大的渺小感，在秦王下人心中缭绕。
他循声望去。
身前是名女子。
白衣貂绒，身姿婀娜，面若谪仙，倾国倾城……
胸口好似提着口气。
迟迟难以下咽。
心脏都在悸动。
唇齿不停打颤，身躯亦是轻抖，半晌，似是终于回过神来，他双膝下跪，惊呼道：
“陛下！”
……
……
……
子初三刻。
冬日晴空。
星河璀璨。
挑灯夜行。
凭借记忆，带苏沐清前往自己埋尸地点，那是距离长安城不到三里地的槐林。
原本……
陆长生该将人埋得再远些。
可，昨夜实在虚弱，断臂流血，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将尸首就近掩埋于此。
这是无奈之举。
走在槐树林中。
昨夜掩埋所导致的稀松土壤已被大雪遮掩。
找不到动土痕迹。
好在还记得大致方位。
毕竟是自己亲手埋下。
陆长生扫开积雪。
蹲下身。
抓起把土壤，再看看附近刻意拍平的痕迹。
他确定道：
“就是这了。”
“……”
苏沐清未曾多言。
她默默抬手。
掌心光华涌动。
午时被窥视，她将人抓来，问出对方是秦王部下，尽管对方不停强调，说自己是秦王派来拜访陆长生，但，苏沐清不信。
毕竟……
若是拜访，何须窥视？
更何况……
陆长生昨夜刚遭遇袭杀，今日这秦王手下便来如做贼般的窥视，这……
若说两件事之间没有联系……看書溂
谁会相信？
不过……
以上所有，仅是猜疑，未有确凿证据前，还是不得确定。
但……
苏沐清没放人离开，亦未曾就地杀了，仅是喊来上官清秋，让其将人带到处僻静地方，暂时安顿。
她留着人还有用。
目光凝望前方。
那泥石震颤，如水般翻滚涌动，两具尸体缓缓从地底钻出。
苏沐清上前。
“是这两具尸体吗？”
“是。”
“……”
苏沐清轻轻点头。
她以灵气托起尸首，翻找着，确实如陆长生所言，没有可证实身份的信物。
但……
嘴里却有毒囊。
这……
苏沐清面若寒霜。
“是某位富家权贵圈养的死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