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午就一直陪着秦医生,一边摆出生人勿近的架子避免别人闯进来,一边联系了家里的管家。我把秦医生的名字告诉了他,让他动用林家的关系把男方找出来,如果在医疗系统应该很容易找,顺便再核实一下事情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傍晚的时候管家给我发了邮件,事情一点也没有出乎我的所料。两个人确实从大学时期就开始恋爱,之后男方从公立医院跳到了私立医院,在那边认识了一个年轻美貌的有钱患者。整件事情里似乎只有秦医生一个人被瞒在鼓里,因为管家那边都是随随便便就打听出来了,人家明目张胆的,根本就不担心被发现。

  我说啊,我听完整个故事的感觉就是:瞎了他的狗眼。

  那个私立医院也跟我们家有业务往来,我很确定只要我去说一声,他立刻会被扫地出门。但是光扫地出门还不能让他社会性死亡,还得加点什么料。但是,我这颗阳光正义的脑子哪能想出什么歹毒的手段来啊,我全权交给了我的管家。

  “让他以后都不能在医疗系统工作,顺便,让他那个新欢也甩了他。”

  “好的。”

  我知道他很有经验,以前的林若楠就经常让他干这样的事。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乘着林若楠的荫蔽,享受着她所有恶行的余威。

  “尽量不要犯法。”我补充了一句。

  “那就不能砍掉他的手了。”

  “……”林若楠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尽量……不要。”

  我还是个守法的公民的。

  ……应该吧。

  想起守法,就想起犯法,就又想起……

  “对了。”差点忘了,“跟咖啡馆那边对接一下,尽快盘下来。”

  “好的。”

  放了学,我本打算送秦医生回家,但是她说她自己有开车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应该跟学校的学生私下交往过密——她真的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我目送她离去,心中感慨着那位PUA男的眼瞎,不过我也知道,事情不应该这么想。不应该是“她这么漂亮他居然还会出轨”,她就算不漂亮他也不应该出轨。不应该认为对爱情的忠贞是出于对方的优秀,而是应该出于爱情本身。

  ……我还是很生气。我甚至有一瞬间产生了“要不然就砍掉他的手算了”的想法,但作为守法公民循规蹈矩的三十五年还是让我按耐住了这样的冲动。我已经以特权阶级的身份向他施加了惩罚,一些其他的,就当是我最后的仁慈吧。

  晚上回到庄园,管家说给陈小羽的棣棠花已经给她送过去了。我问他陈小羽今天是在咖啡店打工吗?他说没有,因为已经接洽了老板娘,那家店暂时歇业中。

  陈小羽。

  我烦躁的心稍微平静下来了一些,休息过了,独自去了花房。

  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我提着灯走在蜿蜒的小路上,听着夏末秋初的虫鸣。偶尔有漏网之鱼的飞蛾扑向我手中的灯火,它们拍击着玻璃灯罩,发出轻轻的声响。

  很难相信,此刻我在心中想的,居然是陈小羽。因为她安静且冷静,只要在她身边,我的心仿佛也能恢复平静。我的愤怒和烦躁都会消失,像这个月夜。

  ——像眼前的棣棠花。这什么破烂的比喻啊,但是我就想这么说。

  我在花丛前站了很久,向管家要来了陈小羽的电话。我拨出那个号码,那边很快接起,传来陈小羽普通的仿佛在路上随便捡一个人就能听到的平静的声音。

  “你好。”她说。

  “你好。”我忍着笑,回。

  那边安静了片刻:“你——”

  她还是这样子,每次我都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说“你”还是“林”。

  “在做作业呢?”我问她。

  “嗯。”

  “你怎么那么多作业啊。”

  “你老不做作业。”她说。

  嘿,小丫头。

  “花收到了吗?”

  “收到了。”

  “你可不要养死了。”

  “尽量。”

  “什么叫尽量啊,这种时候要说‘一定不会’。”

  “也不能那么确定吧?”

  “……”这死心眼的样子。

  “这花其实不香。”

  “嗯,只有一点味道。”

  “嗯?”我愣了一下,“你放桌上呢?”

  “没有啊,放在阳台呢。”

  那她是怎么闻到的。

  可能是之前闻过。

  “出了花房,过不了几天应该就会谢了。”

  “已经在掉了。”

  “千万不要养死了啊,等它开花的时候我会去看的。”

  “嗯。”过了一会儿,陈小羽轻声回。

  “好了去做作业。”

  “好。”

  我挂了电话,伸手折了一枝花,捏在手中,慢悠悠走开。

  明天的任务会是什么呢?是什么都不重要。

  我平静入睡,在第二天醒来。

  【亲爱的穿书者,您今日的任务是:】

  【主线任务】

  【攻略女主】

  ……当然是攻略女主,但是你休想我再拜你了。

  系统缓缓跳出了一行字:

  【早上接到女主后,公主抱女主到车里。】

  ……

  ……

  ……

  还行……嗯……

  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微笑着安慰自己,挺好的。

  我知道我被系统PUA了,不要提醒我这件事。

  但是,今天有雨。

  小雨淅淅沥沥,像我和陈小羽初见那一日。我看着外边路过的风景,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种深深的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也和前世差别不大了。

  我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林若楠的生活,那些习惯不再是林若楠的习惯,变成了我的习惯,那些肌肉记忆也不再是林若楠的记忆,成为了我的肌肉记忆。我曾经尝试着拉起林若楠擅长的大提琴,发现自己真的会而且熟练,我也曾在琴房弹奏小夜曲,在家里球场打高尔夫。我好像就是林若楠,我就是林若楠。

  那些属于林若楠的记忆混杂进我的记忆中,我有时分不清心中那份暴躁是来自于她,还是来自于我在无所顾忌之后对压抑在心里深处的本能的释放。

  我好像只有在看到陈小羽的时候,才能清楚记得自己是谁。

  ——因为林若楠应该憎恶她的,但我没有一丝一毫那样的感觉。

  车逐渐靠近了陈小羽所在的住宅区,我远远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撑着伞的她。她依旧撑着一把黑伞,但那把伞应该是管家之前作为常用日用品留在她那边的,是林家的伞,也是一把女士的伞。她撑着伞,而非扛着它,站在细雨之中。

  管家之前联系过她,让她今日在此等待,她撑着伞等在这里,等着我来。

  车缓缓在她跟前停下,陈小羽走上来,我先她一步推开车门,钻了出去。陈小羽还没来得及收起雨伞,她撑着伞愣愣看着我,我弯下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小心水坑。”我还是尽量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我知道她很轻,但也没想过她这么轻。我将她抱起,没有看她。她撑起的伞阻挡了我将她抱进车里的动作,直到我第二次尝试仍然失败,之后,她才像是明白了什么,有些费力地收起了伞。雨点落在我的脸上,我终于把她放进了车里。

  【亲爱的穿书者您好,您今日的任务已完成——】

  那是一把三折伞,折起来之后只有短短一柄,往下滴着水。陈小羽往里边坐了坐,我进到车里,坐在了她对面。她拧着脸看着窗外,今天居然没有笑话我。

  ……她怎么不笑,搞得我更尴尬了。

  “额,”我只能没话找话,“你平时怎么上学?”

  “走路……和公交。”

  “要不买辆自行车,不下雨的时候就骑着上学。”反正距离学校也不远。

  “最近有在攒钱。”陈小羽说。

  “你会骑吗?”我忽然想起。

  陈小羽摇摇头。

  让洛城教她吧,他会很愿意的。

  我抄起手,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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