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南荣>第126章

南荣明徽才没空处理遂钰的一亩三分地,也不在意幼子是否夜不归宿,去了哪,干什么,这都不是他现在该关心的事情。

“宫元嘉那个王八蛋找你了是不是!”

是父王的声音。

遂钰站在门口环顾陌生的四周,大都里的南荣王府他还是初次来,之前只听闻王府在京城有产业,但因荒废许久鲜有人至,越青曾去瞧过一眼,荒草把大门都堵住了。

他冲门口士兵做了个嘘的手势,满心纳闷地快步进府。

“表哥听闻我们回京,自然是要去见见的,再说你我不也曾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

“那是一回事吗?”南荣明徽向来平稳的声线陡生裂纹。

游珑觉得南荣明徽莫名其妙:“不是吗?”

游珑:“那年表兄病重,你偷偷带我回大都,还帮忙跑前跑后遍寻名医,怎么成亲后便对表兄如此警惕。”

她蹙眉凝视南荣明徽许久,直至南荣明徽险些绷不住表情,才说:“是表兄后来做了什么惹你恼怒的事情吗,都是一家人却见面便阴阳怪气。”

不待南荣明徽说什么,游珑起身捧着梅子汤从他身边飘过,道:“下午我去表兄那用饭,若王爷得空便跟我去罢,想必军务忙碌你也没空。”

“……”南荣明徽原地站了会,日头正好洒在他头顶,调转脚步正欲往书房走,一回头发现遂钰在树荫下若有所思。

“回来了。”南荣明徽说。

遂钰点点头,好奇道:“宫元嘉是谁?”

“父亲的情敌吗。”

南荣明徽又是一阵无语,本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但不知遂钰究竟听得多少。

堂堂南荣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被自个小儿子好奇且天真的目光逼得老脸都丢尽了。

见父王不语,遂钰便知自己猜对了:“为情敌寻医,没想到父亲如此大度。”

“……臭小子,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南荣明徽大跨步来到遂钰面前,伸出手使劲揉了把遂钰的头,威胁道:“别多问!”

“那我找母亲去。”遂钰了然,旋即作离开的动作。

下一秒,他便感受到后脊衣料的拉扯力道,南荣明徽无奈:“宫元嘉是你母亲母族的表兄。”

南荣王英明神武,戎马半生从未做过谁的手下败将,唯独年少时曾因一纸荒唐策马奔袭千里,追逐游氏小姐至大都,舔着脸在游家暂住半年整。

游珑与宫元嘉青梅竹马,当年宫元嘉也是大都盛极一时的公子哥,就算游珑随父母定居鹿广郡,也时常与宫元嘉书信往来。

按照南荣明徽这个“旁观者”的角度,说是郎情妾意也不为过。

某年秋天,游珑听闻宫元嘉生病,执意探望遭到父母阻拦后,跑去王府找南荣明徽商量办法。南荣明徽见游珑哭得伤心,一时鬼迷心窍从军中偷了两匹马,趁夜带着游珑跑回大都。

并非南荣明徽好心,实则从游珑口中听得太多次宫元嘉的名字,若真叫游珑独自回大都,路途艰险暂且不提,游珑若亲自照顾宫元嘉痊愈,南荣明徽只脑海里想想便受不了。

本就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病中难免有些亲密接触,郎情妾意春心萌动也就只隔着一扇窗而已。

遂钰啧声道:“父王是怕有人捷足先登,甘愿做马前卒。”

南荣明徽如鲠在喉,有时候他真的很想狠狠将遂钰暴打一顿,这幅嘲讽且了然的表情是该对长辈露出的吗。

“母亲性格柔软,若宫元嘉露出脆弱一面,总会抱得美人归,只有表现得比对方更处于弱势,才能博得关注。”遂钰耸肩,格外欠揍地语重心长道:“不愧是父王。”

他在军中也听说过不少南荣明徽的趣事,将士们打了胜仗,庆功宴上资历老些的酒醉,便喜欢搂着遂钰的肩膀嘀咕南荣王年少轻狂。

南荣明徽带游珑一声不吭,若不了解内情,几乎算得上私奔。

世家的女儿,王府即将继承世子的公子,任意将其中的身份拿出去,也足够令各族议论一番。

南荣明徽不仅鞍前马后照顾宫元嘉,还顶着老南荣王数道斥责前往西域求药,自然,求药也带着游珑,生怕游珑不知他艰辛。

对此,遂钰只想竖起大拇指高呼

情种啊!!!

“放心吧父王,若有军务在身,我便帮你跑一趟。”遂钰认真说。

南荣明徽正欲点头,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满面怀疑道:“你不会是想看你老子出糗吧。”

“那哪能呢。”顶着与游珑样貌七八分相似的脸,遂钰料定父王从来对自己都是下不了手,说不出重话。

他眨眨眼,勾唇笑道:“我是爹的儿子,那宫元嘉是爹的情敌,我去不就是刺激他吗。”

怪不得父王根本没兴致询问夜不归宿,原来自个后院都快着火了,哪里还顾得上他人呢。

稍晚些,遂钰又进宫寻萧韫。

“宫元嘉?”萧韫想也不想,答道:“工部宫元嘉?”

遂钰诧异:“他在朝里?”

游氏一族淡出朝堂已久,如今竟仍有族人在朝廷。

“宫元嘉前些年南下治理河道,去年才回大都述职,怎么,你找他?南荣王也肯?”

听皇帝的语气,似乎也知晓些什么,遂钰乐了,搂住萧韫脖颈笑道:“今早父王同母亲生气,吃了好大的醋,母亲要赴表兄的宴,父王身负军务抽不得身,听语气不想母亲去。”

“所以呢。”

“所以改由我随行。”

遂钰高兴道:“父王在府里横行霸道,竟也有今日!”

皇帝对宫元嘉并不熟悉,只是听说此人险些娶了南荣王妃,他在南荣明徽身边的时候是为徒弟身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萧韫也被勾起了好奇,道:“若有什么新发现记得告诉朕。”

翌日,遂钰陪游珑前往宫府。

母子赶着入夜前回家,遂钰白日玩得尽兴,本想沐浴歇息,谁想半道便被父亲叫去书房。

南荣王脸色难看,问道:“怎么夜里才回。”

“舅舅府里栽种好大一片竹林,还赠了我亲手所制的毛笔,父亲,这些风雅之事你都不会吧。”遂钰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南荣明徽额角青筋险些迸裂,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看起来挺开心啊。”

遂钰无奈,从案台旁自顾自倒了杯水解渴,摊手道:“无论如何那也是母亲的表兄,他们说话我从旁一刻不离地看着呢。”

“游家的局面,近年的见闻,期间宫大人还问起父亲你是否安好。”

情敌之间坦然面对,又是败阵方,能够如此体面已是不易

“倒是父亲你,与母亲多年夫妻,仅仅只是因为这件事而茶不思饭不想,打翻了醋坛子也硬说自己不在乎。”

南荣王反问:“你在说你的父亲小气?”

遂钰摇头,连忙抱拳恭敬道:“孩儿不敢。”

南荣明徽推开窗户,晚风鱼贯而入,吹得整个人透心凉后才道:“皇帝可是有三宫六院。”

“父亲问母亲的事便是,扯到我身上做什么。”遂钰面颊笑意顿时荡然无存,淡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你迟早得面对现实。”

遂钰:“我已经在面对现实了。”

“就像父亲相信母亲的心意,却并未彻底放手,过了这么多年,仍然担心宫元嘉别有用心。”

遂钰缓步走到父亲身旁,沉声:“孩儿亦是如此。”

有关感情便得悉心经营,信任与警惕并不冲突,可松手却不能放手。

“你和他的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南荣明徽始终无法接受萧韫与遂钰的关系,但他没有任何立场评判,他并未参与遂钰的成长,没能尽到父亲的责任,比起膝下其他子女,遂钰更像个独立的人。

南荣王府的助益于遂钰而言微乎其微,反倒成为束缚他的枷锁,这两年好不容易亲近起来的关系,南荣明徽小心呵护还来不及,哪能倒退回从前。

“宫大人说我长得像母亲,却不像南荣王府的人。”

谈及近年朝堂动荡以及边疆,宫元嘉对西洲局势有所耳闻,自然也从无数人口中得知遂钰领兵打仗的战绩。

宫元嘉直言,以仁善得天下已并不适用于如今的大宸,就像他治理河道之时暴民肆意拆毁修筑好的河堤,他不得不联合当地州府暴力镇压。

南荣军是否该因循守旧还有待商榷,若非游珑也在王府,宫元嘉也懒得提醒。

宫元嘉这些年孤家寡人,家中曾向他介绍过几位世家小姐,也都因治理河道的要务不了了之。

款待宾客也多以清淡菜肴为主,并不喜多肉食,这也是游珑的口味。

比起宫元嘉这种谦谦如玉,当年张扬的南荣明徽或许才更讨异性的喜欢,做事得说出来叫人知道还不够,昭告天下才会被铭记。

临走,遂钰对南荣明徽道:“父亲,宫大人托我带话。”

“他早就不记恨你从他身边夺走母亲,后来种种也证明他并无竭力保护母亲的能力,今日得见母亲笑颜便也放心了,说到底他身上也流着游氏的血,大家总归是一家人。”

“若得闲,他希望你也能去做客。”

南荣明徽听罢微怔半晌,随后似乎是格外感慨且意味深长地笑了声,遗憾道:“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谁没有少年荒唐,那些短暂的时光比流沙更易逝,恍然回首才觉珍贵。

宫元嘉没有斗的心思,他也是。

南荣遂钰受封骠骑将军的正式旨意落下,群臣携礼登门拜访皆被王府挡了回去,因皇帝微服出宫亲自前来祝贺,王府“如临大敌”。

饭桌上,皇帝拿出一封带有飞燕漆印的书信,南荣王立即认出这是西洲燕氏族徽。

遂钰:“这是什么。”

潮景帝将信放在遂钰手旁,抬眼扫视四周,南荣明徽沉声:“都退下。”

最后一名侍女离开前顺带带上了门,遂钰拆开信封,从中掉出一张字条

恭喜。

遂钰挑眉,将信封里外摸了个遍,确定的确只有这拇指宽窄的字条后微微诧异,这就完了?!

也没有署名,只小楷工整地写着恭喜二字,并且这字体过于规整,像是印刷坊批量做出来的。

萧韫点点漆印,提醒:“燕羽衣。”

“燕羽衣的信?”

“他?”

“恭喜我?”

册封之事公开是在回大都后,燕羽衣远在西洲是如何得知的?

潮景帝忽地露出一抹格外得意的笑容,遂钰心中隐约浮现出一种可能,皇帝唇齿开合:“自然是朕通知。”

南荣明徽:“……”

大宸封将,皇帝特地通知西洲人,是嫌两国关系不够紧张吗?这幅炫耀的表情,分明是预谋已久吧!

不过未及遂钰说什么,萧韫调转话题正色道:“此事并非今日之重,这信与西洲另外一封快马来报只差半日功夫。”

说着,萧韫从袖袍中拿出另外一封信,褶皱非常的信纸中浸染斑斑血迹。

大宸皇帝亲启:

西洲内战不休,西凉正式向洲楚宣战,燕氏一族已于此信所写之日被西凉屠戮殆尽,洲楚太子心慈人善,又及兵马不敌西凉,朝中种种已并非昨日。

还望大宸相助一二,至于代价,洲楚皆可接受。

写信之人匆忙并未署名,,落款处带着指纹的血渍粘连,字里行间竭尽全力保持冷静。

洲楚倾覆,皇帝遇刺,燕羽衣拼死护送太子离宫,西凉趁夜偷袭燕氏老宅,燕家老幼惨死,血流成河无一幸免。

少主燕羽衣绝望之际不得不寻求大宸的帮助,为护洲楚血脉不惜任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