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南荣>第127章

西洲与大宸时有交战,但都是背地里做手脚,真正的摩擦从不放在台面讲,两国互通商贸,经济早已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西洲战乱衰落,大宸损失亦深重,虽短暂看不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弊病会一点点浮出水面。

南荣明徽:“如此突然地发动,我们的人竟毫无察觉。”

“不一定。”遂钰沉声,假设道:“如果大宸派去西洲的眼线皆被暗中处理,或是以利益引诱叛国,只要开出足够摄人心魄的条件,再坚定的意志也有可能被撼动。”

潮景帝用银筷夹起炖得软烂的排骨,缓慢地吃起来。

南荣明徽自然明白皇帝在思考,或者说在收到密报后他已考虑许久,只是久未做决断,因此趁着册封的时机,借口来王府庆贺。

思及此,南荣王心中微动,脑海陡然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脱口问道:“陛下亲临王府,难不成是宫里并非密不透风。”

遂钰蹙眉,疑惑道:“父王是说玄极殿已不再安全?”

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多都是老人,就算有新来的,也是百般查验断不会有差池,若连宫里都防不住,禁军与兵部这么多年的联合的军备究竟有何用。

“目前查不出是谁泄露军机,今年各地营中上报的堪舆图泄露大半,涉事军将众多,贸然提人来审容易打草惊蛇。”

萧韫沉声:“西凉起兵时机只是巧合吗。”

赤珂勒与大宸之间的契约建立在天下太平之期,赤珂勒离西洲太近了,西凉来势汹汹,若想获得赤珂勒的支持与资源,势必会卡住大宸军备与粮草供应的命脉,虽不致命却足够中断补给。

倘若边塞开战,另外那条粮草道须得绕远路,来回太耽误时间,军机万万延误不得。

恰恰在赤珂勒与大宸交换国书,万事俱备尚未开始之期。

尚未开始即代表随时可以反悔。

“还有一事,也是朕亲自来的原因。”

萧韫顿了顿,略显犹豫。

遂钰没见过萧韫这幅心虚的模样,纳闷道:“什么。”

“鲜国国军请求与大宸和亲,朕想听听王爷的意见。”

南荣王立即听明白皇帝话中的意思了,再看一眼自个儿子“天真”的脸,当即挂不住笑脸了,反问道:“臣乃一介军汉,不明白陛下何意,还请陛下明示。”

“父王,鲜国要送公主过来嫁给陛下做皇妃。”遂钰用父王这你都不懂吗的语气回道。

南荣王:“……”

皇帝字里行间遮遮掩掩,遂钰也品出什么意思了,他当着父王的面商议,明显是不想王府多心。王府与朝廷之间是没什么可商议的,但萧韫与南荣明徽之间却有许多话得讲清楚。

“陛下三宫六院怎会介意再娶一个。”南荣王半分情面不留,站在父亲的角度,皇帝从前可以暂且不提,但现在遂钰已经栽进去了,这可是南荣王府最小的孩子,本该比他的兄长们拥有更多的“唯一”。

南荣明徽有时觉得遂钰鬼迷心窍,怎么就能与皇帝那种人厮混。虽说萧韫也曾在王府待过一阵子,为人品行也是有目共睹,但时间能带走太多东西。

他不舍得遂钰在后宫中沉浮,亦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被困在大都,蜷在外表富华内里腐烂的官场。

可孩子自己选择的路,他又能阻挠多少。

“鲜国只是个小国,比赤珂勒还小,按照历代规格,此等小国联姻只能嫁给王公贵族,并未有过皇妃之说。”

遂钰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看起来想要开口骂人的父王的手,顶着南荣明徽恨铁不成钢的压力,问道:“其中有何缘由吗。”

“在鲜国送来国书前,驻守鲜国边境的镇北军主将送来急报。”萧韫说:“鲜国公主白九荷自请和亲,并愿意奉上鲜国机要,以此为交换请求大宸帮她”

踏平鲜国。

白九荷乃鲜国国主长女,生母为已故先皇后,白九荷身份尊贵才华横溢,颇受父亲白王疼爱。直至王后过世第二年,新王后入主后宫,国主便似迷了心窍般处处听信王后之言,故而逐渐冷落白九荷,直至白九荷发觉,母后原本能够多活几年,却因父王急着迎新人入宫,特地嘱咐伺候先王后膳食的御厨从中下毒。

先王后并非病逝,而源于认为所致。

得知国主想与大宸联姻后,白九荷费尽心思命人将陈情书送边境。

萧韫道:“白九荷信中言,朝中曾有人暗中与白王来往,和亲似乎与西洲有关。”

“西洲动乱,骚扰我朝边境,同时联合鲜国添乱,西凉哪里是突如其来,分明预谋已久!”南荣王冷道。

“鲜国公主也是鲜国人,怎么会帮着外人灭自己国家。”遂钰纳罕道。

“信中确实有几份机密,镇北军主将核对过,与我们所掌握的部分情报无误。”

“这是叛国。”遂钰拧眉,如何能与一个叛国的公主合作,若此人进宫是为窃取大宸其它机密该如何处置。

处置事小,杀人不过头点地。泄露事大,动摇国本根基。

厅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三人各有考量,但最终还是得等皇帝开口才是。

萧韫此次前来,怕是已经决定接受鲜国联姻,但在诏书盖上玺印前,还有商议的余地。

当着南荣明徽的面彻聊此事,无非是因南荣明徽是自己的父亲,遂钰低头,沉默地把玩手腕缠绕的朱砂串。

“此事……容臣回营与各营主将们盘算几日,若陛下意欲一举拿下鲜国,军需部分恐怕会令朝廷吃紧。”

南荣明徽打破几近凝固的气氛,食指弯曲,习惯性地与拇指不停摩挲,道:“机不可失,既然鲜国与西洲合谋,大宸做黄雀倒也并非难事。”

萧韫:“攻打鲜国弹丸之地,有镇北军即可。只是西洲边境,难免西凉趁此内斗之机大举进犯。”

“各州也可抽调兵力驻扎边界,不如陛下即刻命兵部起草章程,若天时地利人和,臣愿亲自带兵替陛下守住防线。”

南荣明徽起身行礼,掷地有声道。

皇帝回宫后,着令宣兵部侍郎进宫,随后户部的潘尚书旋即携带近年民间统查文书入御书房。入夜,又有六部之中几位大人陆续到场,站在宫门口迎接他们的是才封了骠骑将军的南荣遂钰。

“南……将军可知陛下深夜唤我等是有何事。”以前唤南荣大人,现在面前这位是正儿八经手握军权的朝廷大员,众人连忙改口。

遂钰身边是身着便服的常青云,常青云同遂钰相熟,多少次合作的交情了,说话便也放松些:“公子透露一二,我们也好去的路上仔细盘算些许。”

遂钰笑笑,耸肩道:“我也不知,还得诸位大人去御书房一听便知。”

众人面面相觑,虽摸不准南荣遂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说兵部与户部那几位已经在殿里了,能齐聚六部,想必是动摇国内之事。

大宸已数年未曾战乱,潮景帝刚登基之时忙着收复边疆失地,举国上下勒紧裤腰带过了那么几年,现在好不容易日子好过起来,难不成又有仗打?

混官场的都是人精,当即瞧南荣遂钰的眼神也不对了,再看看去年便赋闲在家的常将军也到场,谁人不知陆霖接常青云的班,就连常青云都出山。

遂钰领诸臣面圣,却只将人送到门口。他守在御书房外,陶五陈端着茶盘询问遂钰要不要喝茶。

“陶公公,你不累吗。”遂钰无奈,接过茶盘指着台阶道:“你坐会吧,年龄也大了,陛下不是已经免了你的守夜,晚上可回屋歇着吗。”

陶五陈失笑,说:“谢公子体恤,老奴已经歇息了几个时辰,只是担心这些小的毛手毛脚伺候不好。”

每逢萧韫召集诸臣夜间商议朝政,尽管按捺着脾气,也总归会被那么零星几个老臣气得眼冒金星,这个时候就需要送进去一杯解渴的茶汤,消消无处不在的火气。

论起陶五陈的资历,也是从聪妙皇后身边办差,深得皇后信任后,被皇后指去照顾还是皇子的萧韫。

阖宫上下既伺候过太后,又伺候当今陛下的也就只有他。

“公子在鹿广郡这几年,陛下虽嘴上不说,老奴知道陛下还是十分挂念公子的。”陶五陈回头看了看双门紧闭的御书房,感叹:“若此次……公子能留在宫里,想必陛下必定十分欢喜。”

遂钰笑而不语,低头斟茶一饮而尽,也递给陶五陈,陶五陈连忙推拒,遂钰道:“到时就说是我让公公喝的,陛下不会怪罪。”

既如此,陶五陈也不再拒绝,只是将杯盏捧在手中却并不饮下:“老奴谢公子。”

有些话不必道明,三言两语也辩不完瓜葛是非。

翌日,皇长子萧季沉进宫请安,被潮景帝留在玄极殿用膳,午后太子也来了,父子其乐融融下了半日棋。

皇帝待太子如旧,不过本该由太子督办的许多事,以皇长子仍需历练之由,分给了萧季沉许多。皇后一派卯足力气想把太子拉下马,可还有个扎眼的景王在朝中矗着。

先帝留下来的老臣们唯景王马首是瞻,此举又令太子身后的家族不满,生怕皇帝似南巡那般出个什么意外,太子继位不得,被景王抢了先。

皇帝政务繁忙,黄昏前还有内阁要见,两位皇子适时告退,太子绕道去贵妃处请安,萧季沉被陶五陈叫住。

陶五陈笑吟吟道:“陛下有话没说完,还请殿下回玄极殿听训。”

萧季沉自认近日办差并无纰漏,怀着疑惑折返,玄极殿却大门紧闭,似乎并不允准入内。

他耐心等了会,皇帝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近日骠骑将军回京……你,你曾驻守边疆,想必有许多治军要略可共同商讨……嘶……”

萧季沉觉得奇怪,问道:“父皇怎么了。”

潮景帝狠狠按住往他怀里钻的南荣遂钰,锁骨被咬得见血,低声喝道:“干什么!跟个狗似的。”

遂钰面色潮红,衣衫尽褪,整个人就这么倒在地毯中,头顶是不知何时挂上去的夜明珠,愤然道:“白日宣淫你要不要脸,刚从西郊大营回来,我还没吃饭呢。”

“父皇?”萧季沉久久未得到回应,又唤了声。

“……你多去南荣王府走走。”萧韫没办法了,急着收拾遂钰,话语间便不再遮掩。

殿外的萧季沉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欲消化此言含义,只听里头动静不对,南荣遂钰的声音随之响起。

“他是你的儿子……你给我松手!!!”

“萧韫!我不替你带儿子。”

萧季沉沉默半晌,霎时了然地扭头便走,也忘了请安告退:“陶公公,若父皇问起就说我恶疾突发,实在是忍不住了要回府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