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程应和白芽并肩走着,他们演话剧的这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停在一家自助烤肉店门前。

  谢程应翻起眼皮看了眼店名:“吃自助?”

  晏紫试探性问:“听说这家店不错。”

  谢程应转头看了眼晏紫,发现她一脸紧张,颇感好笑:“行啊,我没意见。”

  他扭头低声又问了白芽,白芽自然也没有意见,一行人又浩浩荡荡进了店。

  晏紫这才松开了口气,她掖了一下鬓角的刘海,笑道:“这不是怕你吃不惯吗。”

  她心想谢程应一定不知道自己没有表情时有多可怕,每次她对视上那双漆黑的瞳仁时即便知道里面没有恶意,只偶地一掠,也会被那里面的深黑触地心里打颤。

  “我吃不惯什么,”谢程应淡淡道,“以前初中和高一时候和梁子整天跑外边混天混地的,什么没吃过,没有这么金贵。”

  谢程应以前的经历是整个一中密不可谈的密信,从前的谢程应,打架向来是不要命的,没人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天就不再打了。

  梁子笑着哼一声,鼻子里冒冷气:“呵,还不金贵呢,可也不知道上次是谁,一天没吃饭了,好不容易找到家饭店,一会儿嫌菜里有葱花,一会儿嫌盘子不干净,一会儿又嫌饮料不够凉...”

  “还不是看你就饱了,”谢程应给他脑瓜一巴掌,“狗嘴吐不出象牙。”

  白芽一直默默走在旁边,从头到尾听得很认真。

  谢程应心里猜测着白芽可能没吃过自助,转过头道:“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可以自己随便取,带到座位上吃。”

  白芽有些似懂非懂,为什么可以自己取,又为什么非得带回座位上吃,如果没有限制的话店里不会亏本吗?

  但他也就不管这些,谢程应说什么他照做就是了。

  梁然对着谢程应左看右看,疑惑道:“程应,你篮球衫哪去了?”

  白芽闻言心里一紧。

  “刚才在更衣室找了一圈,没找到,就先穿短袖出来了。”

  “没找到?”梁然懵了,“该不会丢了吧?你那件球衣的配色我老喜欢了,我穿着显黑,每天就看着你养眼呢,咋能说没就没了?”

  “谁知道,”谢程应没什么所谓的说:“丢了就丢了呗,脱下来放更衣室的时候也没怎么叠,说不定被那只小猫叼着了。”

  “你开什么玩笑呢,学校里哪里来的猫?”

  “这谁又说的准呢。”谢程应笑地眉眼弯弯。

  他又补刀道:“还有,你那是本来就黑,不是穿着显黑。”

  梁然笑骂了谢程应一句,正色道:“要我说,你得把那找回来,这球衫放在平常人手里值不少钱,跟你眼里的钱不是一个概念的,要是真被人拿走了...”

  白芽的头越垂越低,鸵鸟似的埋着头,害怕听却又只能接着听。

  梁子还絮叨着说着,谢程应也没打断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视线落到白芽始终低着的后脑勺上,神色若有所思,半晌,轻轻勾唇。

  一进到自助店里,烤肉和火锅的香气就喷香入鼻,穿过琳琅满目的菜肴,众人在一个靠窗处落座。

  演话剧的这些人里也大多是普通的学生,自助店选的也偏向平价,几十块钱一个人,女生们三三两两挨在一起,剩下就围了一圈男生,好在座位拼了个桌,也够大,不显拥挤。

  这些天大家演话剧都很辛苦,有时候还会耽误课,这次正好也趁着这个饭局一起熟络熟络感情,顺便都犒劳一下大家。

  眼看座上大家都跃跃欲试,谢程应也准备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心想着跟在白芽身后看他都爱吃什么,可正在这时候凌书泽又给他发消息,说的有关脱敏治疗的事,谢程应瞬间沉迷在手机里,没有再起身的动作了。

  白芽回头看到谢程应低头在看手机,抿了抿唇。

  他随着大部队试探性站起来,跟在吴昊阳为首的几个男生后面一点的位置。

  这家自助厅是a市很有名的一家餐厅,主打的就是价格实惠还菜系多样,白芽从没有一次性看到这么多吃的,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缭乱,人来人往人又多,不知不觉就跟丢了。

  他一路没什么目的的走着,实际上他确实没有什么爱吃的东西,奶糖那些是因为吃了就会有力气,对他而言是刚需品;米饭和咸菜是因为廉价也管饱,这段时间每天谢程应都给他投喂午餐,好吃是好吃的,但要说是有什么特别爱吃的东西,还真没有...

  白芽逛超市似的逛着逛着,就荡悠着来到水果区,他看着冰柜里沁着水滴的橙子,就挪不动道了。

  他记得第一次时候谢程应给他吃橙子,骗他说橙子汁会伤手,喂他吃的。

  白芽找出盘子捡了两个橙子,一个又大又圆,另一个也很圆,但是比起那个大的来说稍小。

  他拿着旁边的剥皮器把橙子皮剥开,心满意足地端着两个橙子往回走,和旁边拿的盆满钵满的路人截然不同。

  往回走的路上却状态开始变差,眼前先是一阵阵发黑,然后是视线模糊。

  白芽很镇定,事实上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他的眼睛黑色素沉淀少,伴随而来的并发症是眼球震颤和近视,对于一个白化症的病人来说,这两项其实都算不上很严重,可有时候他吃那个白色药片后就会症状加重,眼前就像现在这样一阵阵发黑。

  他努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路了,来来往往的路人像是一朵朵一动的彩花,让他更添缭乱,有点发懵。

  他只能跟个盲人一样小步移动着,步履维艰如踩钢丝。他已经足够谨慎,却还是不慎和一个比他高很多的迎面相撞。

  橙子从盘子上骨碌碌滚到地上,白芽慌得忙俯下.身去捡,那个人本想骂白芽没眼睛,看到白芽的发色后又默默住了嘴,嘀咕一声“倒霉”,转身走了。

  白芽近乎是把脸都趴在地上才看清那两个橙子的位置,他把那颗大一点的橙子踹在怀里,手上握着那个小一些的橙子,茫然地站在岔路口,耳边也是嘈杂一片,他看不清周围人看向他的视线,因而更加无措。

  “白芽,”刘玉玉看到了白芽,她端着一盘子海鲜,走过去问,“怎么了,站在这怎么不回去?”

  白芽看不清人,听声音才知道是谁,他有些难堪,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说:“找不到路了。”

  刘玉玉了然,她指了指方向,白芽顺着看去,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白芽的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再开口。

  刘玉玉察觉到一丝不对来,她看着白芽不住颤动的瞳眸,好心地笑道:“正好我也取完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白芽这才松了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刘玉玉身后,紧绷着神经生怕走错一脚,好在终于到了地方落了座。

  谢程应根据凌书泽发他的那些东西得知了脱敏治疗的基本情况,见白芽来了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看着人只拿着两个橙子回来了笑:“就拿这点?”

  白芽点点头,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落了座,想把那个大的橙子递给谢程应,却停了下来,皱眉喃喃道:“脏了...”

  谢程应轻轻握了一下白芽的拇指:“没事,我再去拿一点。”

  他走出座位,刘玉玉也跟了过来,告诉了谢程应刚才看到白芽时候的场景。

  刘玉玉小声说:“白芽是不是眼睛有什么问题呀?”

  谢程应捋清楚了,紧紧蹙着眉,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他回头看了一眼白芽,只对刘玉玉说:“放心,没事。”

  刘玉玉注意到之后每次白芽再出去,谢程应都会在后面跟着了。

  等到桌子再怎么放也放不下了,十来号人才堪堪落座,吴昊阳家里是开烤肉店的,在那边与世无争地烤着肉,晏紫和梁然互相争抢肉争得不亦乐乎。

  谢程应给白芽夹了点菜和肉片,给他调了份酱汁,道:“吃吧。”

  白芽眼睛已经没有刚才那样模糊了,他好奇地看着谢程应给他卷的肉,试着咬了一口。

  “好吃。”他评价道,又吃了一口,浅浅一笑,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到了脑后,“甜的。”

  谢程应微微松了口气,又从锅里见缝插针地给白芽夹了些肉。

  “什么意思啊程应,”梁然极为不满,“给我夹一块能累死你吧?”

  晏紫边笑话他,边又抢下一块肉:“你要是有人家白芽那么瘦,别说是谢程应,我都可以把这些肉都喂你嘴里!”

  “哎你这臭丫头!”

  “......”

  谢程应没理他们,他见白芽吃得欢,自己也莫名有种满足感,他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事儿,暗暗决定以后再一起外出时不能离开小家伙半步,心疼之余给白芽掖了掖鬓角的头发。

  白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疑惑。

  “快把头发都吃完了。”谢程应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个发绳,拢着白芽脖颈的尾发,三下两下给他系上了头发。

  他看着后面鼓起个小辫儿的白芽,笑弯了眼睛,揉乱了白芽额前的碎发:“好看!”

  白芽偏头,小辫子也跟着头移动,他不满起来:“我看不到。”

  “给我看就够了。”谢程应怎么看怎么喜欢,白芽微长的发丝被拢起来在脑后,把尖尖的下巴和整张脸都露出来,五官明晰而漂亮,睁着眼睛眨巴的样子看地他心都能化了。

  白芽的视线落在发绳上,又问:“发绳,哪来的?”

  谢程应还在欣赏着:“那天给你买唇膏时候老板赠的。”

  白芽不太适应地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发现遮挡不住他微红的耳尖,就不说话了。

  吃了半晌,梁然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程应,过些日子你就生日了吧,这回想要在哪儿过?”

  白芽眸光一闪,把耳朵竖起来。

  谢程应要生日了?

  “不过。”谢程应给白芽剥着虾,眉眼垂下来,“破生日有什么好过的,我巴不得到那时候出去旅游,省的他找我。”

  “你就吹吧,”梁然叹了口气,“别和叔叔犟,别的肯定由着你,这次可是你成年的生日,去老宅过绝对是板上钉钉了。”

  谢程应喝了口水,没说话。

  “说起来,还没问你想要什么礼物呢,”梁然又兴致勃□□来,“从小到大我什么没给你送过,别说,这次还真有点挑战性——上次那个游戏机被叔叔给摔了,要不这次给你再送个?”

  “别,”谢程应翻了个白眼,“嫌晦气。”

  “你以前都送过什么?”白芽突然问道。

  梁然挠了挠头,这还是白芽为数不多地和他搭话,他回忆了一番:“数不清了,游戏机,球鞋,篮球衫,有辆摩托也是我送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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