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程应攥住白芽的手腕,脚底生风地快步向更衣室走去,白芽还穿着裙子赤着脚,被拽的直颠簸,蓬松的发丝一颤一颤的,他不知所措道:“谢程应...你干什么......”

  “砰”一声,谢程应锁上更衣室的门,他把白芽压在墙壁的夹角处,额角的青筋凸出来,他努力平息着语气,像头极力压抑着饥饿感的暴虐的狮子,鼻尖沁着汗。

  “你在想什么?”

  明明是自己被诱.惑地丢盔弃甲,却对着人家一字一顿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芽只觉地一阵恍惚。

  数日来没有贴近过的熟悉的荷尔蒙气息铺天盖地地一股脑袭来,夹杂着的怒气冰雹一样敲打在白芽敏感的神经上,他受不住,几乎在这样肆虐的迫人冲击下直不起腰来,一个劲儿地身体后缩,“你...你先放开我...”

  谢程应的太阳穴一个劲儿的跳,他看着白芽控制不住蜷缩的样子,眼底深处一片暗沉:“刚才胆子那么大,这时候倒是害怕了?”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谢程应还是克制着放开了白芽的手腕,他注意到白芽还赤.裸的双脚,后知后觉懊恼地有些自责。

  “鞋去哪儿了,在外面吗?”

  白芽完全听不到谢程应在说什么,他半眯着眼睛,视线里都是雾飘飘的,只知道渴求的离他愈发的远,慌乱无措地往前一挥,只揪住了谢程应的衣角。

  “...别走,”他艰难地挤出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别走......”

  谢程应低头凑近:“你说什么?”

  白芽模模糊糊地看着谢程应的耳朵,哽着嗓子,眼尾发红,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谢程应没听到话,又见白芽软着身子蜷缩成虾似的可怜样儿,只好自顾叹了声气,打横把白芽抱到更衣室的沙发上。

  他臭着脸嘱咐:“我去给你拿鞋子,等着。”

  谢程应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张望,看到白芽始终垂着头没有说话,洋娃娃似的一身裙装坐在沙发上没动,宽大的裙摆此时花朵一样在墨绿的沙发上盛开,耳尖终于还是红了,转身快走离开更衣室。

  他边往外走着,眉心拧地愈发紧了,想起前几天他从桌子底下看到一颗白色的圆片小药粒,和那天见到白芽吃的那个如出一辙。

  谢程应当时就猜到那可能是白芽某次吃药的时候掉了的,趁着人没有发现把那粒药带了回去。

  他本稍稍宽了心,以为这是先天疾病亦或者是精神类一类的药,交给凌书泽后才知道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渴肤症。

  无论对于谢程应还是对于现代医疗来说都是一个足够陌生的词汇。

  “患者会大多因为襁褓幼儿时期没有得到足够的家长的关心爱抚,以及童年时期缺乏足够的关心爱护患此病,具体表现为强烈渴望与他人拥有皮肤接触,包括但不限于拥抱,亲吻,爱抚和性...和他人进行皮肤接触时可能会逐渐减轻,主要跟心理因素有关,”

  “不过依据你的描述,他的症状可能会更加严重,由于长期压抑这种皮肤饥渴状态且长时间没有与他人做肢体接触甚至戴上手套等等行为,都代表他目前状况很有可能并不是很好,可能导致很多并发症,这点就需要进一步观察了,”

  “嗯这样说吧,他长期出于渴肤状态,因此对外人的接触会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应激,换而言之就是,快感,这你懂吧,在这种状态下失控,他是极有可能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

  “哦,这个白色药片就是短暂性遏制皮肤饥渴状态的一种药物,通过抑制神经递质的传递来减轻患者皮肤饥渴状态,长期使用会导致关节和神经痛等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所以,他每次吃这个药的时候,都会痛,是吗?”

  凌书泽有些惊讶地看了谢程应一眼,似乎没料到他只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但还是对自己发小点了点头:“没错。”

  谢程应嗓音沙哑:“有多疼?”

  凌书泽摇摇头:“无法考量。”

  谢程应沉默了。

  他之前和白芽那么多次接触,每次把人逗得面红耳赤,原来他自己正是让白芽吃药的罪魁祸首,却还在因为白芽对他的亲近而自鸣得意,现在竟然还有脸指责白芽不告诉他。

  他真是个混蛋。

  “...有什么办法吗?”

  “主要还是得克服心理障碍,百分百治愈几乎没有可能,但最好做好以下几点,第一,药片绝对禁止,不许再吃;第二,可以采用脱敏治疗办法慢慢引导,防止他出于应激状态;第三......”

  谢程应回忆着凌书泽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最近就是因为这些才一直忌讳和白芽的接触,忍地有时候对视上他的眼神就有些情难自抑,可这一切都是脱敏治疗所需要做的前提准备。

  算了算天数,今天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可以开始正式脱敏治疗了。

  谢程应找到那双高跟鞋,愣了一下。

  他可真是昏了头了,更衣室里就有白芽之前穿的运动鞋,他颠颠地跑出来找这双高跟鞋让人穿,不是有病吗。

  梁然走上前拍了拍谢程应的肩,低声:“怎么回事,刚才发什么疯。”

  他啧啧称奇:“我就奇了怪了,你不前几天巴巴往人身上凑,现在人来找你你反倒还不乐意了。”

  谢程应瞥了他一眼,声音淡然:“前几天书泽把白芽的检查的报告告诉我了,这个病挺棘手的,如果贸然跟他接触太近,可能导致病情加重。”

  梁然的脸一下子垮了,他心里直道可惜,摸了摸下巴:“这样啊,没想到那个四眼还挺靠谱的——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正巧这时候凌书泽给谢程应发来消息,谢程应低头一看,都是些脱敏治疗的注意事项。

  谢程应抹了把脸,低头拿上那双高跟鞋,转身往更衣室走。

  不管怎么说,现在该去看看白芽的状态如何了。

  旁边晏紫他们一帮人去试演一些配角的戏份了,暂时没人来触他霉头。

  路上畅通无阻走到更衣室,大门依旧如刚才一般紧紧闭着,谢程应心里却传来一丝微妙的感觉。

  他凑近门口,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呜咽声,像是低泣,又像是哽咽,一会断断续续的,一会儿又窸窸窣窣,夹着着甜腻的喘息......

  谢程应愣了愣,整个身体都僵住,他“嘭”一声把门推开,那声音也戛然而止,屋子里是一排排挂满的衣服和空荡荡的沙发。

  白芽去哪了?

  刚才那样的低泣般的轻吟还萦绕耳畔,那明明就是白芽的声音......

  谢程应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目光看向那一排排的衣架,他今天刚打完球出了一顿汗才来地演练室,可定睛一看,不久前刚在更衣室换下的篮球衫不见了。

  他四下望了望,还是没看到白芽的身影,却听道一声微微的响动,他回过头看去,试探性轻声问道:“芽芽?”

  白芽缩在沙发后面,紧紧咬住手里的衣服。

  他随着那一声萦绕耳畔的温柔的“芽芽”,打着颤痉挛起来,他睁大眼睛,却在致命的愉悦里只看到一片黑暗,生理性的泪水滚落眼眶,滑落到下颌,和身下一起留下两一片肮脏腌臜的狼藉水渍。

  就这样在未知的忐忑里等过了好一会儿。

  谢程应找到沙发后面的白芽,看他赤着脚坐在地上,一副僵怔的模样,心下有些担忧:“在这里坐着干什么,不嫌凉?”

  白芽的瞳仁颤了颤,聚焦地回过神来,只盯着地面:“没什么,”

  他把红透了的脸埋在双膝,声音轻地要飘走,“...真的没什么。”

  谢程应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想把白芽从地上扶起来,不想白芽见他靠近犹如见到了什么样的洪水猛兽,往后一退再退,脸却怎么也不敢抬,更别说正视他。

  白芽根本控制不住,谢程应的靠近带来的气息让他蠢蠢欲动的冲动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后面挨着的是沙发,他退无可退。

  谢程应心里的狐疑越来越重,他刚想说什么,却见白芽艰难地扶着沙发站起来,赤脚跑到那排衣服里,在外套里摸出个白色的药瓶,谢程应跑过去一把把药瓶夺过来,失声道:“怎么还在吃药?”

  “还给我!”

  白芽想把药拿回来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也没有,他掌心发麻,哑着嗓子央求:“你还我...”

  谢程应紧紧捏着那个瓶子,掌心一阵阵发麻,他冷静道:“你别乱吃药,你先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又有哪里不舒服?”

  当前最主要的该是把白芽的药瓶拿走,绝不能再吃了,接触也要逐步地来,不能贪快,谢程应还在思索着,却觉得手腕的布料被攥紧了。

  白芽的手臂逐渐滑下,他紧紧抿着唇,往一边梗着脖子,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掉着眼泪哽咽:“可我哪里都不舒服,我得吃药...”

  他声音越来越小,一边摇着头一边湿着眼眶:“我有病,是个怪物,得吃药......”

  他控制不住回想刚刚的事,羞耻地紧闭着双眼,快把自己攒成一个团儿,语无伦次地喃喃:“我就该吃药的,如果吃药了就不会那样...我就是怪物,你也不理我了,不和我说话,你和他们都一样...”

  他边说着,眼前又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半干未干的泪痕凝在眼角,他手上紧紧攥住衣摆,眼尾微垂着,瞧着可怜地让人心都碎了。

  “对不起。”

  谢程应直视着白芽的眼睛,握着他的手心,他没想到这几天的刻意疏远会让白芽难过橙这样:“对不起,前些天是我不好,我也没想到你会反应这样大……我和你保证,以后不会那样了。”

  白芽和他对视着愣怔住,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在刚才情绪的催化下有些太小孩子气了,他抿着嘴用力抽了抽手,低头道:“我又不用你道歉。”

  谢程应没有让他抽开,微微一松,和白芽的手十指相扣。

  白芽的视线落在交错的手上。

  淡淡的气息,轻轻的接触,不像拥抱那么甜,不像紧贴那样腻,刚刚好的。

  谢程应声音很温柔:“从新开始,慢一点的,好不好,芽芽?”

  白芽本羞恼地不愿理他,却听到那声芽芽。

  芽芽。

  像他心里上安装的按钮,一碰就会酥麻一片,连带着心窝都是暖的。

  他小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可以抱我?”

  “等你表现地好一点了,就抱你。”谢程应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