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亮鸡啼前,孤长烟轻手轻脚地从床榻的边沿坐起来,她整晚就睡在边边,与睡在里面也紧紧靠着墙边睡觉的宋若兰相隔了两个女子宽阔的距离,她其实整夜并没真正入睡,仅只闭眼养神,她亦知道宋若兰整夜撑着,到了大半夜才累透的熟睡。

  她回一回身看向睡在里面背对着她的身姿,心里慨叹,对方不待看自己,她又何况待见她。

  孤长烟发呆了一会儿,耳朵又一次灵敏地听到小风快要拐弯走过来,她从心口里掏出一巴短刀,撸起了袖子,她不算大的动静却也惊醒了睡在床里的宋若兰,她整晚拿捏住尖锐的金钗的,睁眼见到孤长烟拿着刀子,便以为父皇所选之一叛变要杀害她。

  她举手要把钗子刺过去,孤长烟无言地一手将她制服,压声道:「别动不动刺杀我,好吗?」

  无言地翻她一记白眼,她坐回床边再次撸起袖子快狠准地避开腕脉,在往上一点的手臂位置割开一个小伤口,她面不改容地用另一双手挤压伤口,让奔出来的鲜血滴落大红的床铺上。

  床铺被褥虽然用上了大红色,可有血迹与没血迹还是能看出来的,为了皇后派来的线眼好好地回去“交差”,她唯有这样做了。

  宋若兰盯住她一系列的举动无法言语,一开始是惊呆,然后想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后,便是一脸羞红,她知道任长烟在为她做掩护。

  鲜血落到床铺上很快被吸收,孤长烟拿出二娘亲送她的凝血膏涂抹在伤口上,很快伤口没再渗血,她下床脱掉喜服只剩下素白的里衫,也回身对宋若兰说:「妳也赶紧脱掉喜服,小风和妳的近身丫环快来了。」

  宋若兰这回没再因为她直白的话而红了脸,她知道脱衣服为了甚么,任长烟是女子一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连蝶儿也得瞒住,而这么看来,任长烟的近身婢女小风也不知道她是女子一事吧。

  说时而那时快,在她俩刚好脱剩里衣了,小风与蝶儿便在外面喊进来。

  「公主、驸马爷,该起床了,要准备给姑父与姑母们敬茶。」

  孤长烟看了宋若兰准备好了,也应了声让她们进来侍候。

  各自的婢女丫环为她们穿衣,装扮男子有一点好处,穿好衣服梳好头发便可以了,但身为人家的夫君,孤长烟要装成三好男子,静静地在房间里等候美丽高贵的妻子装身化妆戴头饰。

  在蝶儿替她插上发钗前,她把父皇送的白玉钗递给蝶儿道:「今天戴这支吧,向长辈敬茶用比较素的玉钗会点好。」

  蝶儿接过白玉钗点点头,日常吹棒说:「还是公主想得周到,不过这支玉钗配公主也显得公主秀雅贵气。」

  坐在一边等的孤长烟用余光瞥过去,着装后又打扮一番的宋若兰比起昨夜见到的又不一样,眼前妆容清雅婉淡的脸容少了几分冶艳,但右眼角下的美人痣依然成为她整张脸最诱人之地,看得孤长烟有点心痒,想用手指触抚她的眼角看看。

  上妆到最后涂上淡薄的浅红唇胭,宋若兰谨慎地审视自己的脸容,确认今天素雅的妆容合适去见长辈,才满意地从梳妆台前起来。

  「驸马久等了。」她有礼地对孤长烟欠了欠身。

  一声温柔的驸马弄得孤长烟心生一酥,她打了个颤栗,吸口气保持浅笑走过去伸出手「有请夫人了。」

  她们并肩而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来到大厅,大厅那儿,孤漪泊与她的三位娘子己坐在堂上,见到她们来了,身为娘亲的她们有些感触,真正感到吾家有女初长成……

  闺女成亲了,有自己的娘子了!

  四人分别喝下宋若兰敬来的茶水,都满意的笑着点头,也拿出一些礼物送给她作为见面礼。

  孤漪泊能拿出手的,当然是以前挖来的珍宝,宋若兰在宫中甚么稀有宝物都见过,可瞧见姑父送来的一些玉镯、玉钗、金饰、项链、耳环,甚至一条手帕,也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华贵珍品。

  她有点不敢收,倒是孤长烟替她拿下了「别担心,我这姑父啊,最喜欢收藏这些金光闪闪,特别值钱的玩儿,这些只是冰山一角呢。」

  在长辈面前宋若兰保持好温柔优雅的公主典范,含住一抹和悦的笑容诚心收下礼物,并弯腰叩谢「谢姑父,锦安相当喜欢。」

  「喜欢就好,也别跟姑父客气,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我们也不便打扰,该回去了。」孤漪泊己退隐江湖己久,她不便踏出清云谷太长时间,难免会有故人认出她来,所以凡尘俗世,她不便多留。

  是有不舍,可孤长烟明白娘亲们的心境,这次为了她的“婚礼”破例重踏是非之地,己经是对她很是宠爱了。

  至于早饭,小风己吩咐其他下人准备好了,等到她们一行人来到侧厅用膳,早饭也正好出炉,都是热腾腾的。

  宋若兰当然与孤长烟要靠着坐,她们入座后,府上的奴婢为她们各自端上一碗熬得绵滑的杏仁粥,而桌上则罢放了一些煎饼,有咸的,也有甜的,唯一奇怪的是,每个人都端上了碗,独独没有孤长烟的。

  在她想开口质问侯府的下人们是否待侯爷不周之时,她便见着叫小风的奴婢端着一个颇大的砂锅出来,里面盛满了杏仁粥,她又以为是侯府的习惯,吃不够方便添加,谁知小风己见惯不怪地摆放到孤长烟面前。

  这还不够,她又见不久后小风又端来一个大盘子又放到孤长烟左手的空位上,眼见上面放了至少二十个煎饼,一半咸的,一半甜的。

  向“姑父”“姑母”说了声请她们起筷后,宋若兰不动声色地用小勺子,举子优雅温文地细口细口地喝杏仁粥,她只了几口,目光瞥向身边的孤长烟,她被吓倒了,孤长烟用着人家舀汤的大勺子大口大口地喝着那锅杏仁粥?!

  难道,她要把全锅吃掉吗?

  眼前光景实在太令人瞠目结舌,宋若兰喝粥的动作完全顿住在半空,双眸中闪动着无比的震动。

  「公主见笑了,咱们家这孩子……长处不多,除了性格善良又有点纯真外,唯一特别之处是特别能吃……妳以后见多了就不会觉得惊讶了。」开口解说的人是正好是坐在宋若兰另一边的降翾,她说时脸上抹着一片慈爱,对自家的闺女这点特别不觉得丢人,还觉得有她可爱的地方。

  二娘难得开口“赞”她,孤长烟裂着嘴笑得开怀「还是二姑母疼长烟啊!不像某某,总爱说我吃穷她!」

  她含沙射影地看向也吃得一脸香的孤漪泊,孤漪泊却不跟自家傻呼呼的闺女一般见识,斜瞥她一记,哼的一声继续吃她的早饭。

  宋若兰……长见识了,一顿早饭,她见证了孤长烟喝掉那一大锅杏仁粥,并将二十块煎饼全都吃进肚子。

  用过早膳,姑父与姑母们和孤长烟作最后临别的叮嘱,他们互相拥抱,此情此景,令宋若兰想起她在皇宫里,身附重病的父皇,她们送走了他们,回首之时,宋若兰斜眼瞥向孤长烟平坦的腹间……

  不自禁问出口:「妳吃掉的粥和煎饼到底吃到哪里去了?」东西吃那么多,这人的肚子完全没有凸出来,刚才见着她不断在吃的时候,心想着等会应该会见到这家伙的肚子会圆滚滚的。

  说到吃量这方面,孤长烟手摸肚子,唉声道:「说实话,我还想吃多半锅粥,可是小风不给……怕我吃破肚皮。」

  跟在她身边的宋若兰顿住了脚,无法相信她还想再吃……

  她漂亮的凤眸一路盯住此人的肚子,脑中在思忖她吃掉的东西到底到那里去了。

  没甚么时间给宋若兰深究孤长烟的肚子,她戴上白玉钗出现在府上的一剎,全侯府上下的影卫己视她为尊,就在剎那间,宋若兰便成为了侯府的主人一样,除了小风,四周的家丁婢女见着她都带着万二分的恭敬。

  日常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孤长烟身边的萧旗,他等到名震江湖的冷姬带同她的妻子们离开后,便跟随在宋若兰身边,把孤长烟放飞自我,任由她在带小着风出门在镇上闲逛。

  而萧旗知道,孤长烟带小风出门的唯一目的就是要去吃镇上的街头小吃,他有时暗幸孤长烟当时把小风带了回府,至少现在他不跟在身边劝她少吃点,也有小风在她耳边唠叨,唠叨多了,那大吃怪自自然然有些收敛。

  再吃下去……萧旗觉得侯府快要被吃垮。

  正因侯府的伙食费极其地高的原因,在宋若兰“嫁”进侯府的第一天,他便毫不给孤长烟面子地交出侯府开支的账目本,反正他家的这位假侯爷不爱管府上的任何事,总让他去处理,他现在把烫手山芋交给公主,由公主去管账,公主有着皇上的聪颖,从小得到皇上教导,只要公主看到账本,自自然然知道侯府的银两储备是岌岌可危。

  在主寝室的旁边有一间用来处理日常事务的书房,那儿放满了这半年来府中收入与支出的账本,以住是萧旗在里面埋头苦干的,现在他乐得身一轻,匆匆用漂亮的言词,将重任交到府中的女主人手里。

  「公主,末将向来不擅打理账目,侯府这年来的数目末将只是分开支出与收入作为记录,那个……公主现在成为了侯府的夫人了,在情理上,末将要将账目这些事交到妳手中打点的。」

  宋若兰坐在宝座上一边听着萧旗的话,一边随意拿起一本上个月的账簿翻看,蝶儿则守在桌案旁边低垂着头颅,双眸更是目不斜视地瞅住地上看,也是她在宫中多年来习惯了的规矩。

  在宫中侍候主子,想性命长久些,就得要学会装聋作哑,听到不该听的不能说,看到不该看的当没看过,所以当下人,最好就要做好目不斜线,耳朵自动失聪。

  简单只记录了侯府上个月支出的账簿,里面的开支每一项的银两数也是合理的,独独翻到厨子购买食材方面,突然便比起寻常一个王府的伙食费涨了六七倍,宋若兰了然了,萧旗这是要把烂摊子交给她来处理。

  她从没想到过,一座侯府竟会因为高昂的伙食费要面临入不敷出的惨况。

  把账簿无力地合上,指尖捏住眉心,挥挥手:「行了,府上的粮钱本公主会想法子的,你去做其他该做的事吧,最好盯住任长烟别再吃多了!刚才她不是带着小丫环出去来着,快点把她逮回来!」

  外头买吃的要花更多银两,宋若兰宁愿让府中厨子做给她吃,吃撑了,那家伙自然乖乖留在府中不花钱买吃的。

  萧旗领命这就出去逮人,他寻到那一高一矫的主仆的时候,她俩手中己拿着许许多多的小吃,出门前给小风带着的银袋,早己剩不了多少……

  他把孤长烟哄骗了回府,说厨子做了些新糕点,让她品尝,一听有吃的,孤长烟便陷入圈套,乖巧非常地跟萧旗回府,只是回到府上,没有新糕点,更加没其他好吃的,就只有给宋若兰将一本账簿放到她眼前,然后指着府中快见底的银两…..

  「没银两了吗?没事,我去娘……咳,我去姑父的庄园偷点,她那边金子银子可多了,我去偷一箱黄金够不够?」

  偷?

  宋若兰盯住她一脸纯真的模样太阳穴两边都突突跳起,她想起了二姑母早饭时说到孤长烟为人没甚么,就善良和纯真了点……

  纯真?

  她看是傻子!

  「堂堂侯爷去偷银两,妳好意思吗?而且妳姑父再有几多个金山银山,没收入只有支出,迟早还是给妳吃没了。」她头痛了,挥手让蝶儿给她一盏茶舒舒压。

  孤长烟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挺对的「也是啊,不过我姑父那儿有一个房子全都是金子啊……应该够我吃这辈子吧……」

  行了!宋若兰觉得无法跟此人沟通,她让萧旗拖她出去,书房里又落得清静了。

  她再次拿起这个月记录到一半的账簿,再这么吃下去,她估算再没其他渠道的收入,侯府在半年内定必给这位侯爷吃破产。

  虽然她俩是假成亲,可她都嫁进来了,绝对不能让侯府因为伙食钱的问题而破产,若果真吃到破产,那她岂不会给天下人耻笑?

  不,不行,她锦安公主的面子一定要保住的!

  到此日更完结,接下来是隔天更文的,写文不容易,谢谢各位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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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文中有不少文字上或者无端句字有些BUG,但近来没啥心力修正,另外一点,一开始我写别人描述的时候会称孤长烟用"他",但后来写到尾段自觉有些怪,所以在别人描述中,又将对孤长烟的称呼为"她",所以故事前半跟后半可能称呼上有些变改,本来想修正统一全用"她"的,但如上面卜说,近来没心力,望大家将就看一下,谢谢各位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