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的丧仪本该十分盛大, 只是恰逢建州瘟疫不可大办,他又是自缢身亡,便添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

  但凡皇室、宫中之人,可以失足落水、可以脚滑掉井, 却决不能自缢。皇宫乃是天下人尽皆向往的地方, 也是天子所在,在这样的地方还要自缢, 可见所受的冤屈有多大。

  这样的事传出去, 旁人免不了就要猜疑是否是因为昏君无道才惹出此事。

  赵钰漫不经心的想:幸好自己这好大哥立身不正, 徇私舞弊都被人摆到台面上,又有不能人道的传闻。他此番自缢, 虽打乱了他的计划,却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柳安叫住奉命离开的喜春,转而劝道:“玄泽,虽说义忠亲王人已身死, 但他插手科举舞弊的事也被人翻出来, 是不是也当借机审理?”

  他见赵钰若有所思,便接着道:“学子们虽不曾明说, 但满大街上都在传这些话本, 咱们装看不见也不好。如今义忠亲王自缢本就是大不敬,倒也不必想着是兄长。玄泽何不借此安抚百姓, 又打压妄图舞弊之人的气焰。”

  赵钰拉着柳安的手,沉思片刻后说道:“景明言之有理, 是我思虑不周了。”

  如今这世道, 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又有孝悌之道。他虽然居嫡, 但在大哥面前也要客气许多。便是已经悄无声息的解决了父皇, 他也习惯了待义忠客气一分的态度。

  百姓当初受甄家荼毒,自然对甄氏所出的皇子没什么好印象。现下他科举舞弊的事又被查出来,更是民怨沸腾。

  现下正是了结此案的良机,又可收拢天下寒门学子,也算是好事。

  这般想着,他便道:“义忠...不,赵乘于御赐义忠亲王府自缢,坐大不敬,着削去亲王爵废为庶人,除名。”

  执笔郎中手一颤,一滴墨滴落在宣纸上,忙请罪道:“臣愚钝,请陛下恕罪。”

  他万万没想到陛下竟会如此果决,将自己的长兄逐出皇室。毕竟义忠亲王都已经死了,为了皇室的体统将此事压下才是正理。

  赵钰微一点头道:“无事,拟定圣旨后先传到宗人令,即刻去办。”

  他又补充道:“再拟一道圣旨,详查与赵乘有关的科举舞弊案,民间若有学子上言,都可送到大来书斋。礼部的朱墨卷就由...”他猛然发现身边可用的人都被自己派出去,一时有些犹豫。

  柳安接道:“不如请六部尚书联合审卷,陛下命都察院从中抽查。”

  “好,就依柳郎中所言。”

  执笔郎中稳住手,迅速拟定两份圣旨后离开。

  科举舞弊一案到底有些久远,即便有人证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但朱墨卷却是一经考试完成即刻封存,贴上三重封条。

  毕竟皇帝以及各位主考官看得都是经人誊抄后的答卷,少有关注考生答卷的。只要买通了考官以及誊抄的人,堪称是万无一失。

  而若要直接在墨卷上做手脚也可行,但要同时买通事后审查贴封条的礼部、都察院、以及最后皇帝派来的亲信才能调换墨卷。

  但这样花费的精力太大,而朱墨卷也只有在清查科举舞弊时才会重启,为了偷懒那些舞弊的人极少调换试卷。

  却不想,平安度过科举后还会因为义忠亲王自缢而重新进入到陛下的视线中。

  柳安思忖片刻,还是劝道:“玄泽,此时还是当抓大放小,不宜牵连人数过多。若有积极招供的,也当略微宽宥一二。”

  赵钰将此话听进去,给刘康递过一个眼神后刘康便躬身离开。

  稍过片刻,得知自己被安排前往建州的张太医前来辞行。他是太医院的院正,不仅要核对人数,还要将可能用得上的药材都带上,自然要在出发前奏对。

  他们三人也算是老熟人,张太医更是清楚两人的关系,柳安也不必避讳。

  “臣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安。”

  赵钰见张太医过来,略微缓和了神色道:“罢了,看座。可是接到了消息,预备着离开了?”

  张太医捋了捋胡子,面上带着些许愁绪道:“回陛下,常见疫症所需的药材都已经登记造册,预备带走。只是臣离京后,虽说大弟子已经出师,但老臣仍旧不放心啊。”

  陛下的安危最是要紧,若是出了问题先不说太医有几个脑袋,就是天下人也要犯嘀咕。

  赵钰摆摆手,笑道:“你跟在朕身边这么多年,哪见过我生什么大病。你若实在不放心,今早解决完建州的事就回来。不然时日长了,这最得宠的太医就换人当了。”

  张太医没好气的扒拉下胡子,气愤道:“便是小病也能成大病,那些小子们都还年轻着呢,陛下放心我也不放心。”

  再说,即便是小病,发生在皇帝身上也变成大事了。他统共就那么几个下属,要说经验自然不算丰富,若是折在这儿就不好了。

  柳安在一旁劝和道:“哪里就这样了,张太医也该相信太医们的医术才是。况且陛下又不是小孩儿了,真有不适定会说出来。况且你这一去往长了算也才三个多月,如何就这样严重了。”

  张太医这才点头,从怀中掏出名册道:“若真有要用到药材时,还要请陛下做主。”

  赵钰接过册子翻了翻,便示意刘康。刘康将一块儿木质腰牌递过去,笑道:“老规矩,若有什么需要带着令牌找刘氏商行就是。陛下也与薛大人商议,也可前往薛家商行求助。”

  商行走南闯北,手上都有门路。有些东西便是官府去了都不买账,唯有行内人才能流通一二。

  陛下一手创立的商行也算是立了大功,这么长时间若没有这刘氏商行很多事都无法进行。如今又添了薛家,可谓是如虎添翼。

  张太医接下腰牌,借口要打点行礼便离开了。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裴远在宣政殿的建议很快就传到居家养病据说快死了的谢宁耳边。

  他气得狠了,破口大骂道:“受恩不报,竟还反咬,世上怎有如此道理!真乃白眼狼是也!”

  一旁的谢夫人也被气得不轻,愤懑道:“那裴夫人前两日还约我一同赏花,不曾想这对夫妻都是内力藏奸的。他不过一个光禄寺的主簿,惹到谁了?”

  谢宁看了眼还有些迷糊的独子,重重叹了口气道:“他这是欺我谢家无人了啊!”

  谢大郎并不是个聪明人,至少一个略有些脑子的都不敢做出当街强抢民女给人留下话柄的事。他还有些天真的问道:“建州虽然不如京城繁华,但知州也是从五品,地方上的大员,怎么就是个火坑呢?”

  要他说,在京城掉下一块儿砖头,十个里就有五个五品以上的,剩下三个三品以上、两个宗室。在这儿横行霸道还要长一双利眼,免得惹到不该惹的人。

  可地方上,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可就是一把手。又有父亲、叔父在朝中做靠山,谁能比自己舒坦。他早就不爱这光禄寺的活计了,每日清闲的直打瞌睡。

  谢宁一听此言,也不耐给独子讲解,毕竟类似的事他早已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被宠坏的大郎,何曾见他听过一句半句。

  他摆摆手,好似一下苍老了十几岁一般,眼中含着些许失望道:“那就是个烫手山芋,若是个好地方,怎么能轮得到你。”

  “行了,你退下吧。”

  谢大郎面上犹然带着些许不服,但他也清楚父亲只有自己一个孩子,定然不会坑害他,便顺从的退下。他见父亲神色还好,说的什么他要死了的话指不定都是骗他的,他才不上当。今儿春彩楼才送来个玩意儿,他得早早回去受用一番。

  谢夫人有些无措的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又看着丈夫躺在床上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张了张嘴后默然的垂下头。

  当初长子生下来就被抱离自己身边,交由婆母养着。婆母溺爱,大郎向来不怎么敬重自己这个母亲,就算是婆母离世后回到自己身边,也是爱搭不理。

  现在已经掰不过来了,任由自己磨破嘴皮子,他也只会敷衍两句就故态复萌。

  谢宁有气无力,眼中含着些许水光道:“罢了,随他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想来陛下会看在自己这把老骨头的份上留他一条命的。但谢家的家业,怕是都要败落在这个不孝子的手里了。

  他去世之后,大郎无力压制旁系,败落之景就在眼前了。就如那荣、宁国公的后人,要生生败坏家族名声。

  而被拿来做比较的贾家,则是在招待两位特殊的客人。

  贾母笑呵呵的关怀甄宝玉的学业,听他说已然学了四书,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孩子,你知道上进就好,将来你高中,陛下定然喜欢。”

  她早在甄家落败时便见过他,当时还惊叹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不光是模样,就连脾性都是一等一的像。不过甄家哥儿知道上进,他们家宝玉还是那样。

  甄宝玉闻言先是眼前一亮,随即又失落道:“我们甄家犯下如此大错,先不说陛下是否应允,只怕无论到哪儿都无法科举。”

  一旁坐着的甄三娘只觉浑身难受,宝玉还可想着进学科举的事,她一个曾经做了亲王侍妾的女人,如今却是一眼望不到未来。

  虽说陛下开恩,在清理义忠亲王府时允她离开。但一个失贞、无媒苟合的女人给人当填房都没人要,也只能当妾室。

  想着,她不由得悲从心来,眼中含着些许泪花。

  贾母不曾注意到甄三娘的情形,只笑甄宝玉道:“你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你们身上又没有案底,连甄家牵扯进那样的案子里也没被罚,陛下是不挂心的。至于不能科举,现在自是不能,但过些年若迎娶皇后、册封太子,岂能没有大赦天下的时候?”

  甄宝玉若有所思,请教道:“那便是只能等?”

  贾母看了看甄宝玉,饶有深意道:“只要你能请动皇帝陛下身边的亲信,陛下亲自开口允你科举,你自然也能去。”

  要说如今谁最受宠,必然是内务府的柳郎中。便是陛下的亲表弟琏儿都要落一步,偶尔还要请柳安说请。此人不好说动,但若甄宝玉借着年龄小去说情,陛下又当真不在意,还有八成把握可成。

  当初甄家经手的舞弊一事也不算少,谁也不敢赌这甄家仅剩的独苗苗手里有没有赃物。只要甄宝玉把握好这些,要参加科举定不是问题,便是想同从前一样富贵也不是不可能。

  甄宝玉有些心急,父亲被绞刑,他自然也没了监生的资格,只能从童生开始慢慢往上考。他现在虽然还小,不耽误什么,可谁知道大赦天下会是什么时候。

  还是应当先想法子说动柳安,指不定就能成。他想到柳安身边似乎没什么妾室,看了看不远处眉宇间带着些许愁绪哀伤的姐姐,忽然有了个堪称疯狂的想法。

  甄宝玉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赶忙将这些想法压入心底。贾母见他沉默也不再多说什么,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她有些可惜的看着如花似玉的甄三娘,见她眼中含泪,便劝道:“好姑娘,那些事京中知晓的人不少,可那又如何,谁还真正见过你长什么样儿不成?随你兄弟离京混几年找个好人家,日后改名换姓进京,谁还能记着你。”

  甄三娘一听此话便泪如雨下,哭诉道:“我便是丧夫的妇人,也能嫁个鳏夫做正头娘子。可我与...亲王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便是纳妾文书也没有。日后出嫁总要坦诚失贞,这要我如何说得出口。”

  贾母叹口气,和一旁的王夫人对视一眼,说道:“你这样的情况,若要在京中寻个略有些体面的定是不成,若不想做妾室只能往下找。让你兄弟多寻摸寻摸,指不定就有丧妻的贩夫走卒乐意。只一点,在外还是少露面,你们现在不比从前,指不定就有黑了心肝的。”

  甄三娘刚经历家破人亡就被送到亲王府,虽说聪慧,却不知晓人间险恶。王夫人虽不想见到这姐弟俩,却也可怜她,给一旁的周瑞家的使个眼色让她带甄宝玉离开。

  一屋子女眷,王夫人也不再遮着藏着。

  再加上甄三娘虽说年纪小,却也已经是个妇人,和贾母对视一瞬便说道:“你生得这样好,就怕有人拐了你买进腌臜地方。那地方厉害,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便是退一步,你和你弟弟一个弱女子,一个才八九岁,到了外头定会有人欺你们外来、柔弱。”

  贾母也道:“要不是被逼着,谁乐意把自己家搞成娼窝子。那些略有姿色又没有家族庇护的女子,门外就常有地痞无赖溜达。只要给他们得手一次,你就再也别想清静。”

  甄三娘听着这些脸色发白,忍住哭腔道:“是,多谢老太太、太太教导。”

  贾母年纪大了,看这些总觉得不忍心,寻个由头就将人打发走。世上苦命人多了,这姐弟俩好歹也算享过一场富贵,最后还留下一条命,算是有福气了。

  周瑞家的进来回话道:“老太太、太太,甄家姐弟俩已经坐车走了。我仔细打点了,没有人瞧见。”

  “嗯,好。”贾母听了便放下心。既然是坐车离开,被人瞧见的可能性就小多了。

  邢夫人在一旁不解的问道:“老太太,甄家这姐弟俩毕竟惹了事,咱们这会儿见岂不惹人怀疑。”

  王夫人看了眼邢夫人,解释道:“咱们家与甄家是老亲,便是出了事使不上力,也没有连人家后人都不帮上一把的道理。不然传出去,谁还敢与咱们家做亲。”

  贾母也道:“甄家都几近死绝了,剩下这一个哥儿一个姐儿。甄家出事咱们帮不上忙,到现在这步田地,匀出些许银两接济一番也是心意。”

  她们原先虽说不大看得上邢夫人,但现在人家继子有出息,贾母便是不喜欢邢夫人也要教上两句。王夫人也是碍于元春和宝玉的前程,对着贾琏的继母也要客气三分。

  今日因着甄家姐弟要来,她们老早就打发宝玉出去,就怕跟着甄宝玉撞上。虽说确确实实是两个人,但他们性情、模样也太像了,她们心里不免发毛,还是隔开两个宝玉的好。

  贾府发生的事自然瞒不过赵钰的眼睛,他只略听一听就不再管。

  当初那仙姑说贾家的那个贾宝玉是历劫之人,他便对贾家多了三分上心。可看来看去,贾宝玉也不过是个喜欢胭脂、喜欢和姑娘家混在一起的长不大的小哥儿,也没什么特殊的。

  况且自宁国府贾家被流放、荣国府贾家被抄家后,这贾宝玉连姑娘家的胭脂也没法儿吃了。又因为院子太小时常和在家赋闲的贾政碰上,连和姊妹们玩乐的时间也没了。

  柳安也恰巧在一旁批折子,听见探子的话后说道:“都说这贾宝玉和甄宝玉长得一个人似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贾宝玉、甄宝玉...赵钰咂摸这两个名字,也笑道:“偏偏两人一‘真’一‘假’,听起来反倒有些奇异。”

  柳安停下手里的笔,赵钰自然的伸手为他揉了揉手腕。柳安舒服的眯着眼道:“也不知这‘玉’指的是什么,一连两个宝玉都沉迷闺阁,说不得是声色犬马的‘欲’呢?”

  赵钰被这般提醒,忽然想到当初在太虚幻境看到的什么“薄命司”“结怨司”等,无一不是与情爱相连。若那贾宝玉历劫要借助太虚幻境,说不定还真如柳安所言。

  不过此事与他们无甚干系,说笑一两句也就过去了。

  趁着此时略有空闲,柳安问道:“眼看就要到正月,登基第一年是要换新年号的,陛下可想好了 ?”

  赵钰闻言有些怔愣,现在是天泽二十年,这个年号自他出生起父皇就一直在用。如今一算,开年后是该换一个。

  他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便问道:“你可有什么好字?”

  柳安略一思索,笑道:“前朝古诗上说‘阳和启蛰,品物皆春’,说得正应今日之景,不如取其为‘启春’。可寓意虽好,听着却不怎么好听。”

  赵钰听了这句诗也觉极好,可阳春、和春、启春都不好听。他忽然一笑,道:“这年号可不敢乱起,咱们朝中还有位元春呢,咱们起了这年号,恐怕贾司丞就要连夜改名了。”

  柳安也才想起这一茬,也笑道:“正是呢,是我疏忽了。”

  他垂头想着,眼前一亮道:“怎么把这个忘了,‘殷忧启圣,多难兴邦’。如今乾朝虽说看着太平,可底下藏着多少咱们也是清楚的。不如便以此取‘启圣’亦或‘启兴’,又响亮又好听。”

  赵钰咂摸片刻,这八字直戳到他的心上,让人喜欢极了。他重复道:“殷忧启圣,多难兴邦。这个好,正合如今之景。”

  柳安见赵钰喜欢,心里也高兴。但又有些犹豫道:“我一个武将出身,本就不如大儒博学广识,不如陛下召见诸位大儒共同议定此时?”

  赵钰浑不在意的一摆手,笑道:“这是什么话,年号只要合了我们的心思就好。纵然那些大儒能想出更好的,我们不喜欢也用不上,何苦费这个功夫?”

  说着就让刘康铺开纸笔,亲自写下方才柳安所说的八字短句,喜欢的看了又看。

  柳安行至一旁,赞道:“玄泽的字又进益了,便是拿出去比那些大儒也不差什么。”

  赵钰向来自信,但却不敢把柳安所说当真。毕竟柳安与他感情深厚,从来都觉得自己千好万好,就连劝谏也都是打着一次不成就跟自己一条路走到黑的主意。

  幸好他对柳安的谏言很是重视,若真有不当之处也能改正。

  柳安见赵钰的眼神飘过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有些脸红道:“我并未浑说。”

  赵钰揽住柳安的腰身,朗声大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喜春在殿外听见殿内这般笑声,有些无奈的看着等待回话的裴远道:“裴大人,陛下在里面同柳郎中议事,着实无法通传。”

  裴远不敢在这些御前伺候的人跟前抱怨什么。只尬笑两声后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那我稍后再来求见。”

  作者有话说:

  阳和启蛰,品物皆春出自景德以后祀五方帝十六首其一

  殷忧启圣,多难兴邦化用晋刘琨《劝进表》:“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

  算了算,竟然差六千字,眼前一黑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