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服务这话是池衡说着玩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俞则临会当真。

  因为工作原因,池衡手机很少静音。这导致早上七点,他接到俞则临的电话。

  这电话, 堪称轰炸。

  剧组一般八点半开始,池衡八点起床,洗把脸去剧组边做妆造边吃早饭。他昨晚和谈闻他们玩线上麻将,输了大几百。气得凌晨一点半才睡觉。结果睡了不到六小时, 就被电话铃声吵醒。

  池衡迷糊地看了眼时间, 意识朦胧间并未仔细看来电人, 他以为是颜森, 接电话后无名火激起,怒斥道:“大早上的干什么。”

  电话那头大约有一分钟没说话,池衡勉强睁开眼睛,脑袋宛如浆糊, 沉甸甸的头疼。他看清是俞则临打的电话后, 更生气了。颜森找他还能说是工作原因,俞则临有毛病吗,一大早打电话给他叙旧?

  他早忘了昨天的玩笑话,直言道:“俞则临,说话。”

  俞则临约莫没想到池衡会这么生气,他怔了一会,说:“我吵醒你了吗?”

  “……”

  你特么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屁话的?

  以池衡的脾气, 饶是再忍耐, 听到俞则临狗屁不通的话也得火冒三丈。

  “你说呢?”池衡翻来覆去, 最后毫无睡意地面朝天花板, 呆滞了几秒:“俞则临,你故意报复我吧?”

  俞则临沉默了。

  池衡思来想去, 觉得很有可能。

  昨天打麻将前,他在大号刷到一个营销号挑战,把池衡和俞则临的名字挂在pk里,让粉丝选谁帅。池衡记住了id,切小号投了自己,然后发现投他的只有17个人,投俞则临的有三千五。

  就这种营销号,俞则临居然能有三千五百票。池衡不乐意了,三个小号全投了自己,顺便踩一捧一。

  -明眼看就是池衡帅好吗?俞则临长得好心机。

  -路人,谁都不粉。没有说俞则临不好,俞则临挺好看的,但池衡比他更上镜。

  -。。投俞则临的都瞎了吗?

  三个号,各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池衡不喜欢内耗,说完立马切号,防止俞则临粉丝骂他职业黑。

  因为这三句话,他麻将输了八百八十八。

  池衡认为,这完全预料着他和俞则临的感情即将拜拜。

  比如现在。

  俞则临很干脆地说:“对不起。”又说:“我买了早饭,你吃吗?”

  话落没一秒,他紧忙补充:“不吃也行,我一个人能吃完。”

  池衡不得不承认,俞则临的情商很高。

  刚才的火气就这么憋在胸口不上不下,池衡喘气,稍稍冷静后道:“你买了什么?”

  “听说R城的小笼包不错。”俞则临说,“我买了寻记的。”

  池衡的郁闷一扫而光。

  他昨天才和颜森说想吃寻记家的小笼包,被颜森骂了一通,说寻记在东区。颜森比划着教师办公桌上的地球仪,夸张说寻记和爱尔酒店是地理两面极端。他没有凌晨五点起床来回三小时为池衡带小笼包的功夫,让池衡死了这条心。

  池衡飞速算了下时间,来回三小时,那么俞则临凌晨四点就起床了?

  他也太馋了。

  “你肯定吃不完。”池衡边说边起身,套了件厚外套,“等我五分钟。”

  俞则临舒气:“好,你来我房间吃吗?”

  池衡懒得动:“你过来吧,我房间也不乱。”

  俞则临说:“那你开门。”

  池衡愣了一下,挂断电话开了门:“你来了怎么不敲门?”

  俞则临走进来,换了拖鞋:“我怕扰民。”

  “哦。”池衡见他没把自己当外人,换好鞋,拎着印有寻记包装的袋子走向窗前的桌子。

  “在这吃?”

  “行。”池衡说,“你先吃,我刷个牙。”

  俞则临说:“不急,我等你。”

  “随你便。”池衡应了声。

  他飞速解决洗漱,最近天气冷,池衡皮肤些许干。他将保湿水倒在手上啪啪往脸上打,听得俞则临直皱眉,往洗手间望,扬声道:“你没事吧?”

  池衡拍着脸出来,“我能有什么事。”

  保湿水有些粘稠,池衡往胳膊撇了撇,完全没了起床气,神清气爽道:“开动吧!”

  俞则临被他逗笑,“好。”

  寻记不愧是来R城必吃榜,池衡一口咬下一半小笼包,心想互联网诚不欺我。

  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手软,池衡这吃的还是俞则临凌晨四点买的早点,这么沉闷把人家辛辛苦苦一早上的成果吃了,他略微不好意思,于是没话找话道:“这家还挺好吃哈。”

  俞则临嗯了声。他吃东西慢条斯理,窗帘敞开,俞则临背对着落地窗,外面景象被俞则临阻挡,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池衡不正经地想,俞则临要是不火了,去当个吃播也挺好。

  稍稍收回神,池衡道:“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也是网上找的?”

  俞则临顿了顿,说:“是。”

  池衡乐呵呵:“这家在美食榜上排第一呢,我原本打算过两天抽空去吃一趟,没想到赶巧了。”

  话毕,池衡又塞了个小笼包。

  他那话纯粹骗俞则临的,就他这个睡眠状态和懒惰程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惯了,别说凌晨四点,早上十点让他坐一个半小时去吃一顿小笼包也不可能。

  这话说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因为多吃俞则临几个小笼包的不好意思感消除。

  好在俞则临也没多在意,他吃了三个便停了筷子。池衡诧愕:“你小鸟胃啊?”

  俞则临没告诉他自己吃过早饭了,只是想在池衡这停留,才勉强吃了三个小笼包。

  “不太饿。”俞则临说,“我看你吃。”

  池衡:“……”

  吃播怎么成他自己了。

  池衡连聚光灯都不怕,区区俞则临,看着他吃又怎么了。池衡淡定地夹起小笼包,瞥了眼俞则临,收回视线,往嘴里送。

  一分钟后,池衡败下阵来。

  “你这么看着我,我吃不下。”

  俞则临垂眸,拿出手机:“我不看你了。”

  池衡又吃了三个,吃顶了才发现氛围微妙,一个大活人坐在他面前一句话不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池衡又不得劲了。

  “你跟我说说话呗。”

  要换谈闻,这时候就得骂他贱不贱了。池衡庆幸自己耍浑对准了好欺负的。

  果不其然,有礼貌的俞则临关了手机:“你想聊什么?”

  “今天的剧情。”池衡说,“今天该拍吻戏了,你不知道吗?”

  俞则临忽闪眼睫,他的表情管理很好,没有让池衡看出欣喜。而是说:“我知道,昨晚陈导在群里发了,我看到了。”

  “你不紧张吗?”

  “紧张。”俞则临说,“这是我的荧幕初吻。”

  “?”

  池衡愣住了。

  他自认为很了解俞则临,也只是在把俞则临当成死对头后猛挖他的黑料,至于俞则临演的那些剧,池衡很少看。或者说基本不看,大家都夸俞则临演技好,反之贬低他。除非特别对他胃口——比方说那部刑侦剧,池衡才‘勉强’看几集。

  一般演员大多数是靠偶像剧发家,更别说俞则临这种有外型完美的。

  “你没演过偶像剧?”

  “没有。”

  “假的吧?”池衡说,“你真没演过啊?”

  俞则临见他如此果断,道:“你演过?”

  池衡:“演过啊。”

  俞则临思考一番:“你那个算偶像剧吗?”

  “...你特么瞧不起谁呢?”

  他那怎么不算偶像剧了?他当时接的就是清水剧,顶天抱了一下,嘴都没亲一个。

  但。

  那也算偶像剧啊!

  “我不演偶像剧。”俞则临说,“我从一开始挑的就是好剧本。”

  “我记得你也是半路出家吧?”

  半路出家一般指的就是池衡这种没学过表演的,圈里有很多像他这样的,只是人家没学照样演得好,他是一个极端。池衡印象里似乎在哪个地方看见过,俞则临原本是学金融的。

  “当时以为金融赚钱,就选了。”俞则临主动解释道,“后来赚了点钱,打磨了两年,就去演戏了。”

  池衡记得俞则临是靠一部电影火起来的,具体是哪部电影他忘了,鱼粉天天吹他才有点印象。他唏嘘道:“哪打磨的,我也去打磨打磨。”

  俞则临笑了,“这可能就是天赋吧。”

  “滚。”

  池衡不想听了,生硬地转移话题:“那咱俩完了,哎能不能那个什么,借位啊。”

  俞则临正色道:“借位是很不专业的表现。”

  池衡:“。”

  好话都被你说了。

  “我俩的嘴贴一块,就跟那板砖似的。”池衡甚至能想到有多滑稽,“太招笑了。”

  俞则临微微一笑。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接到颜森电话的池衡意犹未尽,颜森说在楼下等他,池衡对上俞则临的视线,应了好。

  “你先走吧。”池衡说,“我刷个牙。”

  俞则临:“你不是刷过了?”

  池衡红了耳朵:“虽说不是那个吻吧,但也是我第一次吻戏。我得给自己个好念想。”

  “哪个吻?”俞则临有意逗他,“我没听懂。”

  池衡确定了,这人是真没演过亲热戏。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怎么能蠢成这样。

  “深入的那种。”池衡含糊地说,“你蠢死了,赶紧走。”

  俞则临计谋得逞,失笑离开,转身出门后便回了自己房间,仔仔细细刷牙,喷了点香水。

  到片场,妆造结束后。颜森紧张地看着池衡:“祖宗,今天可别出差错,你放松点,亲一下也就过去了,你要是一直僵硬着就得NG,那样可得亲好多次呢。”

  池衡今早吃了俞则临的小笼包,心情颇好:“知道,我是个有专业素养的演员。”

  颜森纳闷了,换往常这人得先呸上三呸,再擦擦还没亲的嘴,骂骂俞则临。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好说话就行,颜森放心道:“行行,我知道你最有专业素养,争取吻戏一次过行吧。”

  池衡:“等着瞧吧。”

  这场拍的是成年后再重逢,张淮和陈霄相遇-相知-恋爱后的剧情。

  得知陈霄高中时暗恋自己,张淮特飘,非把高中校服找出来,让陈霄跟他一起溜进学校,到废弃楼重演一次偷看他的场景,陈霄只好依他。几年过去,废弃楼依旧是逃课抽烟的学生最爱去的地方,只是现在管的比以前要严许多。

  张淮和陈霄偷溜进校后,张淮整个人松懒地靠在陈霄身上,吹嘘道:“门口那保安看到我都不抓,这说明什么你知道吗?说明我脸蛋尚可,还有青春美少男的样。”

  陈霄轻笑:“你脸皮确实厚。”

  张淮嬉皮笑脸地说:“脸皮不厚能跟你在一起吗?就你这个闷葫芦,要不是我,咱俩的缘分就散了。”

  “没有如果。”陈霄一只手搭着张淮的腰,“你是我男朋友,这是肯定的现实。”

  “切。”张淮不跟他扯,“说吧纪律委员,你是在哪里喜欢上我的?”

  “只有废弃楼吗?”张淮说,“你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喜欢打游戏的坏学生?我高中打篮球也挺帅的,你怎么不在我打篮球的时候喜欢我呢?”

  “也喜欢。”陈霄托着他走,“篮球场人太多了,我要很小心,才能不让你发现我在看你。废弃楼只有你和我,我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你,一直看着你。”

  张淮哧了声:“怂包。”

  陈霄没有否认。

  他不是大胆的人,也没有轰轰烈烈的青春。满桌的情书都不如张淮一个眼神重要,那时候还年轻,他不敢拿未来当赌注。张淮这样明媚的人,只能生活在阳光下。

  幸好一切还不晚。

  陈霄捏了捏张淮的手,在他耳边说:“我的确不够勇敢。现在能拥有你,我很幸运。”

  -

  池衡蓦地一僵。

  俞则临的声音天旋地转般出现在他耳畔,剧情并非这么写。也没有让陈霄捏张淮的指腹,没有在张淮耳边吹气。

  这是俞则临单人的即兴创作。

  当初看这段,池衡也认为水也写得太保守,两个好不容易走在一起的人,身贴身心贴心,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独属于他们的小动作。

  陈鹃没有喊停,说明她对此很满意。

  池衡稍愣后便回过神。

  这点小插曲除了俞则临外没有人注意到他涣散的目光。

  池衡恢复自然。

  -

  张淮笑了笑,“男朋友,公共场合,注意点啊。”

  陈霄轻易岔开话题:“不知道废弃楼还在不在。”

  “肯定在。”张淮说,“我们当时的课桌还是六年前留下来的呢,现在估计还有学生在用。学校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换。”

  时光一去不再来,学校依旧保持初心不改。

  穷有穷的道理。

  张淮一语击中,废弃楼依旧在。陈霄将他引进废弃楼里,“当初你就蹲在这打游戏,我还以为你在抽烟。一度想来抓你。”

  张淮乐道:“那怎么没抓?”

  “特别想抓。”陈霄说,“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着魔似的,就站在后面一直看着你玩。”

  “还能为什么,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呗。”

  “可能是吧。”陈霄承认,“那时候就想着,你这么蹲着腿酸不酸,想给你找把椅子,让你坐着玩。”

  张淮想了想,他高中可没看到什么椅子:“那你怎么不给我搬?”

  “我是纪律委员,不是反纪律委员。”

  张淮笑:“所以活该你现在才和我在一起。”

  “我觉得现在刚刚好。”陈霄说。

  “可我想早点跟你在一起。”张淮回忆道,“不过我记得当时我帮别人买烟,你非要没收,不然就记我处分。我还挺不高兴的,你要是想追我,得在买烟那次之前追我,这样我说不定会同意。”

  “真的?”

  “真的!有个管纪律的男朋友,这多牛逼啊。代表我以后都不需要穿校服了哈哈哈!”

  “那还是要穿的。”

  “铁面无私的男朋友。”

  “是喜欢你的男朋友。”

  陈霄开窍后,情话是一句接着一句来。

  张淮压根不是他的对手。

  张淮肆意地笑了起来,突然开始挤眉弄眼:“哎,当时你就没对我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啧,这还要我说?当然是非分之想了。”

  “有。”陈霄面不改色地说,“当时就想在这亲你,碰你。还想干...”

  张淮及时喊停:“得了,你别说了。”

  他真怕男朋友场景重现的时候选择重现心中所想的。

  他们打闹期间,张淮倏地听见一串脚步声。

  “有人来了。”张淮说。

  废弃楼旁边的楼梯是死角,一般没人去那边,毕竟谁也不确定这楼梯会不会塌。

  张淮和陈霄躲进楼梯间。

  “靠。”一个粗犷的男声响起,“王主任也太鸡贼了,差点就被他发现了!吓死老子——分我一支烟啊,你们怎么自己点起火来了。”

  “你太慢了。”男生笑嘻嘻地说,“赶紧的抽完,我可不想写检讨。”

  粗犷的男声郁闷道:“你们这么怕还跟着来干什么。”

  “烟瘾犯了呗。”

  张淮无声地看向陈霄,轻声说:“屁大点岁数,还烟瘾。”

  陈霄垂头埋在他肩膀处笑。

  张淮抖了抖肩,他现在诉说欲很强,需要陈霄跟他聊天逗趣。

  “是不是嘛。”张淮找夸地说,“我记得我当年可没在这抽烟,这群人真是不学好...”

  他软绵绵地说着,因为怕被外面的不良学生发现,几乎是贴着陈霄说的。

  陈霄心意动,打断张淮的话。

  他道:“男朋友,我现在想亲你。”

  “就在这,满足一下我17岁的愿望,行吗?”

  张淮顿住,面色涨红:“你...”

  “男朋友,给亲么?”

  张淮没有说话,他的耳朵随之红了起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和男朋友接吻。毕竟是在学校,张淮还是有些羞耻心的,再加上几米处还有人呢。张淮饶是脸皮顶天厚,也没到这份上。他才刚弯,没做好随时在未成年这里出柜的想法。张淮想了又想,考虑了半天。

  倏地,他嗅到了烟味。

  张淮下意识蹙眉:“好臭...”

  下一秒,冰凉的唇吻上他。

  -

  池衡瞪大眼睛。

  他的心跳得很快,心慌意乱。恍若汽水罐开了瓶,滋滋地直冒泡。这个吻炸开了他脑袋里所有的浑噩,剩下一片空白。

  不知何时,俞则临牵着他的手,揉捏他的指腹。

  古龙味的香水参杂着薄荷味的吻。

  池衡不合时宜地想,俞则临身上...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