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丛疏对她伸出手的时候,许杏仁的心也随之稳定了下来。

  顾丛疏的夸奖,就是她最想得到的东西。

  一点点委屈,不过是她通往终点的奠基。

  想到这个,许杏仁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她和顾丛疏一起下楼梯,所有人的目光汇集。

  两人今天十分的相配。

  顾丛疏还牵着她的手。两人的婚戒低调不抢戏,却展示着两人的关系。

  谁都看的到。

  两人出现,乐队开始演奏。现场只有一瞬安静,很快就又恢复到热闹。虽然还没有到正式跳舞的时候,也有人兴起所致,在舞池里面随着音乐自在的舞动。

  是文锦。

  许杏仁恰好与文锦的视线相接,没想到文锦的探戈也跳的不错。有很多人对着她大献殷勤,希望能够与她共舞一曲,但都被文锦礼貌的摇头拒绝。

  直到孟熙秋对她伸出手。

  许杏仁看到了很多熟人,北安权贵圈子的人都来了,这里反倒是像一个小型的社会。还留在外面的人拼命地削尖了脑袋地要进来,包括她自己。

  “我要去打个招呼。”顾丛疏说,“你休息一会儿,站着累。”

  顾丛疏看出来许杏仁的鞋跟很高。

  “好,我就在这儿等你。”

  “半个小时后,第一支舞,我们一起。”顾丛疏点头,将许杏仁送到有休息沙发的甜品架旁边,才端着酒杯走远。

  许杏仁看着文锦和孟熙秋在跳那支舞。

  有人在舞池的边上聚集,和她一样在看着她们跳舞,为她们喝彩。

  视线所及之处,一边是舞池,一边是和人低声说话的顾丛疏。

  这是许杏仁永远的追随。

  她还看到农农了,隔着人群,农农挽着男伴的手,笑着和她打招呼。还努努嘴,示意许杏仁看舞台——你怎么不上去露一手?

  许杏仁失笑,无声地说:晚一点。

  直到孟熙秋和文锦的一舞终了,许杏仁站起来为他们鼓掌。

  出乎意料地,文锦居然看着许杏仁:“来支舞吧?”

  许杏仁摇摇头:“你们跳的很好。”

  “你都已经和我跳舞了还不够?”孟熙秋说,“顾太太的第一支舞,自然是要和顾总跳。”

  文锦也笑:“也是,所以我都没敢去让丛疏邀请我跳舞。”

  她落落大方,在这种场合里,许杏仁自然也不再去计较之前的那点不愉快。

  有侍应生将鸡尾酒端到宾客的面前,文锦对她遥遥举杯。许杏仁客气地拿起桌上的酒杯想回敬,小腿上却忽然有一阵凉意,叮叮哐哐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对不起!顾太太,是我的错。”

  不小心将酒洒下来的时候是一个年轻的侍应生,她端着盘子来的时候就光顾着看许杏仁了,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踩到了许杏仁的裙摆。

  明明是想要补救的,但手忙脚乱之下,就倾倒了手里拿的盘子。

  侍应生年纪还小,慌乱不已,许杏仁看到她失措的眼神笑了:“没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祝瑜走过来,她皱眉看着侍应生,看到了许杏仁的鞋跟,赶紧去扶住许杏仁。

  许杏仁对她摇摇头:“没关系,衣服脏了去换一下就是了。”

  她对侍应生温和地说:“去做别的事吧。”

  侍应生感激的看她一眼,匆匆走了。

  “现在离正式开始没有多久了,十五分钟,来得及吗?”祝瑜担忧地说,服装师不在,她知道衣服都是先前定好的,“而且你这套衣服多好看。”

  虽然简单,却是有精心搭配的,显得格外的精致大气,尤其适合许杏仁。

  许杏仁摇头:“随便找一身换上就是了。”

  祝瑜说:“你鞋跟好高,我陪你上去换一下吧。”

  许杏仁点头。

  不耽误了正事才好。

  顾丛疏还在远处,许杏仁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想着要尽快换完衣服来就好。

  祝瑜陪着她往上走,在上楼梯的时候,还特别嘱咐她慢点,扶着许杏仁的胳膊。许杏仁很感动,祝瑜在这种场合帮了她。

  来到更衣室外面,祝瑜说:“你先过去换,我去一下卫生间。如果等会儿我还没出来,你就来叫下我。”

  许杏仁说:“好。”

  她在更衣室里找到一条自己可以穿的黑裙,不过这条比先前那条要短一些,在膝盖之上,她的肤色与浓墨般的裙子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着别样的冷艳。

  许杏仁拿上了手机看时间,还有不到五分钟,舞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场了。

  她自然极其注意时间,一秒钟都不能出错。可祝瑜还没有来叫她,许杏仁开了门朝卫生间的位置走去。

  鞋子她没换,因为还可以搭配好这条裙子。裙子变短了,许杏仁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地板上都铺着厚厚的软毛地毯,踩在上面没有声音。

  “祝瑜,你好了吗?”临近,许杏仁出声问。

  “马上了!一分钟就好,我补一下口红。”里面的传出祝瑜的声音,许杏仁应了一声,祝瑜过来一会儿说,“我裙子背后拉链拉不住了,可不可以来帮我看看?”

  卫生间的入口灯光昏黄,还有水波纹在墙壁上摇晃。许杏仁正要往前走,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的重心在瞬间偏移,墙壁的直线变为了旋转的斜线。

  许杏仁的鞋跟卡进了缝隙里,这个地方被地毯盖着,完全看不出来其实是有缺口。而她的身体出于本能的想要稳住,脚踝重重往外拐——

  可鞋跟本来就高,此时又卡在这里,最后重心没有稳住。

  还没落在地上时,许杏仁已经感觉到了那钻心的疼痛袭来,她的眼泪在瞬间涌了出来——

  许杏仁知道,自己今天可能不能再跳舞了,在这样一个,她已经期待了半个多月的重要场合,她不能和顾丛疏一起跳舞了。

  因为自己的疏忽。

  当许杏仁倒在地上的时候,祝瑜出来刚好看到,几乎尖叫:“杏仁!怎么回事?”

  许杏仁侧着身体跌在地上,她太轻了,只听到了她痛苦的闷哼,之后就捂着自己的右脚踝,冷汗顿时从额头滴下。

  她的脸在瞬间白得像纸,紧压住自己脚踝,除去摔倒时候发出的闷哼,之后便咬牙不发出声音,竟然还想要站起来。

  “你疯了?!等一下,我去叫医生来,你千万别勉强自己动了。”祝瑜说,她想要弄开许杏仁的手,可是许杏仁抽着气,断断续续说,“不行……”

  “什么不行?”

  许杏仁看着自己已经开始肿起来的脚踝,内心绝望。

  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她想要站起来,可是那份痛苦堪比在刀尖上行走,她做不到。

  “杏仁!”农农上来的时候,看到许杏仁在地上,马上就冲了过来扶她,“我正想来叫你,第一支舞马上就要开始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祝瑜。

  许杏仁的耳边明明是奏响的乐曲,脑海中回荡着的却是昨天茶水间里同事们的恶意讥笑,是顾丛疏在会议室对她的拒绝,还有无数的,将她的眼睛都晃得睁不开的闪光灯,那些教她如何面对媒体的文件,印出那一张自己已经笑到麻木的脸。

  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再站起来,也无法跳一支舞的许杏仁。有这个名字的她,终究无法得到任何人的承认,哪怕她想要顾丛疏在自己的身边,也做不到。

  深深的疲惫从她的心底涌上来,几乎将她击垮。

  农农已经把她扶了起来,明明痛觉已经让她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她的表情却是麻木的。许杏仁轻轻地靠在农农的身上。

  祝瑜说:“这、我,有你朋友照看你,我去帮你叫医生来。”

  “不用了,更衣室里有医药箱。”许杏仁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要听不清,她摇摇头,“麻烦你去告诉丛疏姐一声,说我不能和她跳第一支舞了。”

  农农说:“我扶你下去,你起码得露面。”

  “我不去了。”许杏仁将视线垂在自己的脚踝上,重复说:“不去了。”

  祝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她才将自己身体的重心都落到了农农的身上。她一瘸一拐地,尽量保持自己的平衡。好不容易才走到了更衣室,脚踝肿的更厉害,而浑身都出了汗,浸湿了衣服。

  “你说你,怎么会摔跤的?……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这么疼你怎么忍住的?”农农心疼的说。

  在给脚踝处喷了药之后还要揉,农农看着许杏仁苍白的脸,刚碰上去的时候,许杏仁的身体在发抖。

  她死死地咬着唇,双唇毫无血色。她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眼睛却是红的,无声地在流泪。

  “都是我的错。”许杏仁在说话时声音哽咽而不连续,双眼失神,“是我的错……农农,是我的错。”

  “顾总应该一会儿就能来找你了,再……”

  农农的话停滞,看着此时的许杏仁,她说不出让她再忍一忍这样的话了。

  “我不想这幅狼狈的样子被她看见。”许杏仁垂眸说,“外面开始了吗?”

  “我想去看看。”许杏仁忽然说,“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农农问:“你是想去……”

  “好像听见舞池里的声音了,我就是,想去看一看。”许杏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现在已经不堪重负的脚踝,农农忙去扶住她,“我的祖宗,你可别乱动了。”

  只需要在二楼的长廊上,就可以看见下面的舞池。许杏仁由农农扶着走出了更衣室,而那支乐曲的旋律也越来越熟悉,许杏仁的神情微怔。

  “巧合吧?”农农也听出来这首曲子,“可能是别人在跳。”

  许杏仁来到了舞池上方的走廊,清楚地看到了在舞池中央的情形。

  顾丛疏和文锦在跳舞。

  周围也要人在跳,都没有她们耀眼,就好像和别的地方都有一圈透明的围墙。

  乐队奏响的第一首曲子,是一步之遥。

  她能看见文锦的表情,那洋溢着的开心与自信,是自己在和顾丛疏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的。

  或许她们之间的配合并没有那么默契,技巧也没那么完美,可是两人之间的气场别样的契合,令他人都愿意驻足欣赏,并为之鼓掌。

  许杏仁忍了许久的眼泪此刻夺眶而出。

  “别看了。”农农想要将许杏仁扶回更衣室里去,却被许杏仁轻轻地拂开手。

  她会看得更清楚些,看清楚的不仅是自己的卑微,更是自己和顾丛疏之间那道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许杏仁静静地站在楼上看完了整一支舞。她的内心如此的清楚,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让农农下去后,许杏仁自己在沙发上呆呆坐着。

  再度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许杏仁以为是农农回来查看自己的情况,她没动。

  “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杏仁错愕地抬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顾丛疏,她没想到顾丛疏来的比自己预想的要快。

  “怎么这么不小心?”顾丛疏皱眉,半蹲下来查看着许杏仁的伤势,她确认了脚上已经喷了药,“我现在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没什么事,休养几天会好的。”许杏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顾丛疏,感觉自己更像是在做梦,所有的委屈在现在都涌了出来,她别扭地将自己的视线转开。

  “别不听话。”顾丛疏当她是在闹脾气。

  这几个字刺中了许杏仁本就变得敏感的神经,她低着头。

  “要怎么才算是听话?”许杏仁问,“丛疏姐,你希望我有多听话?”

  顾丛疏说:“小许,我只是想让你早点去医院。”

  “你关心我吗?”许杏仁说,“我看到你和文锦跳第一支舞了。”

  顾丛疏说:“不用把这个赋予特殊意义,不过就是一支舞。”

  “那不止是一支舞!”许杏仁的眉头紧皱着,有念头呼之欲出,又强压下去,“那对我来说很特别,丛疏姐,你真看不出来我期待很久吗?”

  顾丛疏说:“跳舞的机会以后还会有,伤心的话也不是现在,现在你应该——”

  “我真的很想知道,丛疏姐,你的眼里有没有哪怕一秒钟的看见过我。”许杏仁压下自己喉头间涌上的失落,尽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哽咽,她停顿了一下才说,“文锦坐在你的摩托车后座,将手放在你的手心和你跳舞的时候,有没有那么一秒,你的眼前有我的模样?”

  许杏仁一直都没有抬头看顾丛疏的眼睛。

  她始终看向地面,她知道,若是看着顾丛疏,这些话她都说不出口了。

  被汹涌的难过淹没之下,她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许杏仁。”顾丛疏的语气也凝重起来,“你在胡闹什么?”

  “我没有胡闹,只是在说实话。”许杏仁说,她轻轻说,“你知不知道在公司里,同事们都怎么说我的?”

  顾丛疏的耐心在渐渐耗尽,她站起身,“小许,别说了。”

  “原来你知道。”许杏仁抬头,眼睛红通通的,只是强忍着没哭,“既然知道,你昨天为什么要在会议室里那样和我说话?”

  顾丛疏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丛疏姐,我就是想知道。”许杏仁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知道自己的情绪此时必须要有一个出口,“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顾丛疏看着她:“小许,那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你进公司,难道就是为了去端咖啡?”

  许杏仁笑了笑:“我还能做什么?”

  顾丛疏道:“起码那不是你该做的。”

  之前许杏仁还想着这次舞会之后要和顾丛疏谈一谈,但现在她知道没必要了。

  “丛疏姐,和我结婚你后悔吗?”许杏仁看着顾丛疏,声音在隐约颤抖。

  顾丛疏还是说:“这些事情你不要再去纠结,好吗?”

  她声音已经冷下来。

  “不是纠结,丛疏姐。”许杏仁的脚踝开始疼起来,她一边说话一边抑制住自己想要抽凉气的冲动,“当时是我错了,我不该同意结婚的,是不是?”

  顾丛疏就回答自己一句不是,就只需要两个字,她以后仍旧会是那个心甘情愿的许杏仁,一点其他的想法都不会有。

  信念感在今天分崩离析。

  可是,只要是顾丛疏来对自己说出这两个字,许杏仁又可以重建自己,她会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值得的。

  “小许,你今天在发什么脾气?”顾丛疏皱眉道:“我们的婚姻,是双方互达目的的结果,这一点,你我早已清楚。”

  作者有话说:

  开始准备存稿攒入v的大肥章(划掉)

  开始正式追妻火葬场(正确打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