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氛让人退缩, 沈墨墨下意识想往后退,不过这样她好像只能退回到段若溪的家门口,所以她还是忍住了。
而段若溪也终于开口: “下次要来, 提前说。”
沈墨墨小声说好, 又忍不住去看她:眼前的段若溪好像有些疲惫,她穿着那种登山装, 背着一个大背包, 马丁靴上还积着点泥土, 感觉是刚出远门回来。
她就不用考试吗?沈墨墨刚结束地狱般的期末,转而又想起段若溪这人根本不用复习。
段若溪好像是太累了,她对沈墨墨的突然造访没什么反应, 可能是背包太沉了, 她背着显然有些吃力。
沈墨墨心想真是要命, 这个人穿得这样平平无奇居然也能让她移不开视线。
只见段若溪颠了颠背包从电梯里慢慢走出来, 路过沈墨墨身边的时候沈墨墨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得帮一下她, 然而她鼻子又很敏感,下意识嗅了几下,沈墨墨不禁喃喃:“好像……有股味道……”
倒也不是臭味, 就是不像城市里的味道。有泥土的气味, 还有点……沈墨墨还没来得及补充就见段若溪猛地停住几秒,并没有回头,她加快步伐往家里走去。
沈墨墨连忙追上去, 段若溪走得匆忙也不留门, 她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一下子就看见段若溪一边往卧室走一边脱衣服, 越脱她越没耐心,脱到贴身背心的时候段若溪直接把它甩了出来, 一不小心扔到了跟在她后面的沈墨墨脸上。
沈墨墨:“……果然有种气味。”
听到这话段若溪几乎是逃似的近了卫生间,顺便狠狠说了一句:“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然后是用力的一声门响,沈墨墨抓着段若溪那件薄薄的背心,脸上困惑极了。
卫生间那边渐渐传来水声,沈墨墨左看看右看看,莫名有点冲动——只是为了确认哈,没有别的意思。
她把背心紧紧攥在手里,低下头,试探似的嗅了几下。
和刚才的气味其实不太一样。
这个,是段若溪的体味。
沈墨墨猛地惊醒,她立刻把背心扔到沙发那边心里不停默念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变态……像是为了赎罪,她弯腰一件件捡起段若溪刚才脱下的衣服,然后抱着它们一起来到段若溪卧室。
隔了一段时间又回到这里,沈墨墨环顾一圈,忽然意识到少了什么。
她那张原本挂在墙上的画不见了。
是段若溪终于意识到挂在那里不合适了吗?还是说,段若溪已经不想再看见那张画了?
沈墨墨有些不安。
自从段若溪挂掉电话后她们就没再联系过,今天还是头一次。然而沈墨墨主动过来,却差一点就错过了段若溪。
不对……是不是自己已经错过了?
沈墨墨更不安。
是不是,段若溪终于意识到她们做了多荒唐的事,所以决定和她切断联系。这么想比较合乎常理,不是吗?
眼下也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卫生间那边的水声还没停下,沈墨墨只好去厨房那里洗手。
其实只是为了消毒,但洗着洗着沈墨墨莫名细致起来。指甲在来之前就剪得很短,干干净净,不过还是沾了点颜料在指缝里。她一点点洗净,又拿来肥皂搓了半天手背掌心,反复洗了好几次,直到能闻见香味为止,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沈墨墨。”
沈墨墨回头就看见裹着浴袍的段若溪,她低头,发丝盖住她的脸庞,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段若溪漂亮的手指在玩弄她浴袍的带子。
她的手指很纤修长,而且绝对比沈墨墨的要灵活。段若溪的手指把浴袍带子慢慢系成蝴蝶结,然后再缓缓拉紧。
“为什么洗手?”
段若溪的询问带着点笑意,沈墨墨听不出来她是认真的,还是在戏弄她。
“那、那个……我以为,你——你上次打电话来,要我过来的意思是……”
那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沈墨墨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的记忆是否正确。
她脸烫起来,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这要是会错意了,那得多尴尬。
段若溪终于看向她,她抬手,手指卷起湿漉漉的发丝,卷一下,又一下,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已经是好久前的事了。”
她慢慢说。
“而且,你那天没有来。”
不知道是不是沈墨墨的错觉,段若溪这语气竟能听出一丝委屈。
她差一点举手投降,她想说对不起,这段时间起码该联络一下的,哪怕说自己要复习考试也好啊。可没准这就是自己的心声呢?不过来了,再也不过来了——是不是这样比较好?
沈墨墨把那张门卡拿出来,慢慢放到桌上说:“我……我是来还给你这个的。”
她声音愈小:“段、段若溪,对不起……你要是不想再见到我,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沈墨墨说着说着有点想哭,她发觉自己不是因为再也见不到段若溪的漂亮脸蛋才哭,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要失去一个朋友。
也许是高攀,但她总觉得自己和段若溪很像很像。
不是外表不是性格,而是更本质的某种东西。
说完以后她就垂头丧气往门口走,步伐沉重,路过段若溪的时候也没听见段若溪要挽留自己,沈墨墨于是更沮丧。
又要迈出一步,段若溪忽然伸出手,拽住了沈墨墨连帽衫的帽子——“哇!”,沈墨墨差点倒在地上,段若溪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好浓烈的香草味。
前两天鹿也见她不爱喝水,嘴唇总是干燥起皮,就给她推荐了凡士林的唇膏,说这个买了能用很久,沈墨墨就有点心动。
她自己网购了一款奶油香草味的,可是一一打开她居然想的是“这好像是段若溪的气味”。
真的很像。凡士林的奶油香草味,抹在嘴唇上总让她浮想联翩。
“我让你走了吗?”
一抬头就能看见段若溪。她睫毛上挂着水珠,沈墨墨这次终于忍不住伸出手,食指碰一碰她颤抖的睫毛,让水珠顺着她指腹流淌下来。
段若溪垂眼看她。
“沈墨墨,我来例假了。”
沈墨墨的手就在段若溪脸旁,她习惯性侧过去,脸颊陷进沈墨墨掌心。
段若溪很喜欢用脸蹭她的手,乖乖的,让沈墨墨心里很痒。
沈墨墨已经不清醒了,她傻乎乎“哦”了一下,段若溪又说:“我刚从外面露营回来,好累。”
原来是露营啊,怪不得有泥土的气味。
沈墨墨恍然大悟,段若溪抓住她的手,不用力,指甲轻轻划过沈墨墨的皮肤。
“所以今天,不行。”
段若溪叹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可惜,反正沈墨墨在可惜,她连忙低头说:“没、没事!反正我也不是为了——为了这种事才过来的……”
段若溪歪头:“不是吗?”
“不是的话,那为什么洗手?”
又绕回去了,沈墨墨心说理由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正要开口就发现段若溪离开了她的身子,把桌面上的门卡夹在手指间递给她:“我没有不想见你,所以卡还给你。”
段若溪若无其事提起:“放假以后我基本在家,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你还负责给我做饭的,不记得了吗?”
对啊,刚才自己怎么不这么说?
方才段若溪离太近,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的沈墨墨忙点头说记得、记得的。然而她接过门卡后半天都没有动,段若溪倒是真累了,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连站着都有点费劲——沈墨墨怎么还不走?
她还是装作无意地抬起眼睛,偷偷看了看发起呆来的沈墨墨。
又在想什么?
段若溪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彻底忽视沈墨墨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抬手捏了下沈墨墨的脸颊,沈墨墨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开口:“段若溪,这几天其实我也有在学习……”
学习?因为期末考试吗?
段若溪有些困惑,不知道沈墨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你不是说我笨,让我多学习吗?所、所以我就去网上搜了好多……”
段若溪这才意识到沈墨墨说的学习是那种方面的学习。
“然后,就是,我查到一个词……你说,我们现在的关系是不是就是,那个,所谓的炮/友?”
段若溪:“……”
她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沈墨墨一脸认真,完全没办法敷衍过去。段若溪心说你问我这个,难不成以为我经验丰富?
完全两回事,这对段若溪而言也是第一次。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太像,因为:
“可我不碰你。”
段若溪理所当然回答,沈墨墨心想是哦,段若溪又不会对我做这样那样的事,她们甚至都不会亲亲,就像那些小视频里一样——沈墨墨脸又红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眼睛一亮说:
“那、那段若溪你是不是枕头公主啊?我也有学到这个词——”
段若溪:“……”
她有点无语:“沈墨墨,你能不能看点正经的网站。”
沈墨墨还挺自豪,段若溪怕她再说出点什么惊人之语,推着她到门口,沈墨墨回头问:“真的可以再来?”
段若溪面无表情点头,沈墨墨终于露出笑容,段若溪愣了下,推着她肩膀的手把她的脑袋别过去,和她说了再见,再把门关上。
沈墨墨走了以后段若溪才松一口气,靠在门上发呆。
她想:沈墨墨,你以为我想当枕头公主?
我只是害怕,如果我有所回应,你会不会又逃跑,你会不会没办法接受,你会不会突然醒悟:我不该和段若溪做这种事,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我怕你知道,怕你离开,怕你不再回来。
害怕得连在看星星时都在祈祷。
段若溪抱住自己,慢慢滑落至地面。
太奇怪了。
段若溪摇头,用手背拭泪,发烧那天萌生的陌生情绪愈演愈烈,她根本无法停下。
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如释重负,只因为你回来了。
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