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寂捏着夹子的手一顿, 神情间闪过不甚明显的慌乱,但也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事,很快他就重新恢复冷静, 将这短暂的失控掩盖得不留一丝痕迹。

  给烤好的肉片刷上酱汁,夹到季挽面前的白瓷盘里,才掀起眼皮,黑眸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嗯, 很早之前就设了。”

  季挽看着他面无表情神态自若的模样, 反倒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反应过激了,压下心里的怪异,觑着他说:“很早是多早啊, 咱们也没认识多久吧。”

  路寂拿起手边的杯子, 喝了一口大麦茶, 略微沉吟道:“讨厌我这么做吗?”

  季挽微微一顿, 想都没想就忙举起手否认:“不是, 倒也不至于讨厌, 毕竟这本来也就是个人的自由……”

  说罢又朝他瞄了两眼,语气略显犹豫:“就是觉得一般也很少有人会把普通朋友设成置顶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见识少,毕竟我身边也只有赵飞跟他女朋友, 还有我老爸和我家付女士才这么做。”

  而他们要么是热恋期的小情侣,要么是恩爱数十年的老夫老妻,做这种事也显得很自然和甜蜜,没有丝毫违和感。

  与之对比, 这件事如果放在他跟路寂两个大男人身上, 怎么说呢, 好像是不是就会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季挽说完,内心还莫名有些忐忑,舔了舔嘴唇,下意识躲开路寂向他投来的眼神,其实他只是直观表达自己的感受而已,也不知道会不会让路寂觉得不开心。

  底盘里的烤肉基本都已经熟了,油声“滋滋啦啦”,扑鼻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来,特别诱人。

  路寂看了他几秒,慢慢垂下视线,拿夹子又给他夹了两片火腿:“我一开始也没有把你设为置顶,是后来才设的。”

  季挽点点头听他说,顺便把那片火腿吃了,味道很不错,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路寂便接连给他夹肉:“你知道我身边除了沈景他们,能说上话的朋友其实没有几个,大多数时间都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不怎么用微信,你可能觉得这只是我委婉拒绝别人的说辞,其实这是真的。”

  “认识你以前我的确不常打开微信,也是后来跟你慢慢熟悉之后微信才用的多了,但也仅仅只是跟你聊的多而已,后来为了省事就干脆把你设了置顶,设完的确方便了很多,时间久了,早就成了一种习惯,要不是你今天突然说起,我可能都忘了还有置顶这件事。”

  路寂说话时的语调低缓,嗓音透着一股懒懒的漫不经心,虽然一次性说了很多,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冗长和繁琐,反而还有想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因为声音太好听了,季挽又在吃烤肉,脑子自然就转得慢了点,等肉熟的间隙,他咬着筷尖微眯了眯眼睛。

  而后抬眼朝对面看了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段话给他施加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好像在路寂脸上看出了几分落寞。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像路寂这样完美优秀的男神,私底下却没有什么可以说得上话的真心朋友。

  怪不得路寂平时总是只找他一个人玩,吃饭找他,下课找他,去游乐园找他,现在看电影还是找他。

  平时微信聊天也是秒回,电话秒接,几乎挤占了他除去上课和打游戏以外的全部私人空间。

  原来男神也不过是在努力维系跟他的这份难得投契又来之不易的友谊罢了。

  想到这里,季挽不禁有些触动,心里涌起一阵难言又酸涩的情绪。

  路寂夹了一块青椒放进嘴里,慢吞吞嚼了咽下,隔着桌子望向他,缓缓一笑:“其实也没什么,你要是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行为,我现在就可以取消。”

  季挽:“……”

  怎么办,他一定是失心疯了,竟然觉得此刻的路寂有点可怜,委屈求全的模样像是电视剧里受了极大迫害的小白花,而自己就是那个十恶不赦迫害楚楚可怜小白花的恶霸。

  对面路寂已经拿起手机开始操作了,季挽眼皮跳了跳,实在受不住内心那股子煎熬和愧疚感,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扔回旁边。

  路寂撩眼看着他,眼神显得有些无辜。

  季挽撇开视线,端起水杯喝了口大麦茶,润了润嗓子:“不用取消,其实我也没有觉得不能接受,就是没想到你这么看重我这个朋友,心里还挺惊讶的。”

  “嗯。”路寂微垂下眼,修长的手指在水杯上一下下缓缓摩挲:“你很重要。”

  这句话像是一阵吹过早春麦田的清风,吹得季挽的心湖皱了皱,荡开层层涟漪。

  虽然多少有点肉麻,但更多的其实还是感动,季挽切实感受到了来自路寂那份沉甸甸的友谊和心意,可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自己不能只是这样单方面的承受,总要表示点什么才好。

  微忖须臾,季挽脑内突然灵光一闪,举起自己的手机:“哥,我也把你置顶吧。”

  路寂手里的夹子一抖,上面的肉片差点掉回盘子里,缓缓抬头,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什么?”

  季挽已经开始低头对着手机捣鼓起来,嘴巴里还念念有词:“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这份友谊很看重的,我也很珍惜啊,你把我置顶,我也要置顶你才行,不然你岂不是很吃亏。”

  路寂看着他垂下来的小脑袋,蓬松的黑色发丝跟着他的动作微微抖动,显得很柔软。

  “好了。”季挽兴致很足,设置好后还拿起来给路寂展现成果:“是这样搞吧,我第一次弄这个,还挺简单。”

  路寂的目光只是在屏幕上随意瞟了一眼,便又落在他的脸上,餐厅氛围系的暖色光线将他眉眼间的清冷感淡化许多,皮肤细净白皙,像是蕴着釉色的薄胎瓷器。

  路寂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伸出手背在他脸颊贴了贴。

  这个动作太突然了,季挽睁了下眼睛,身体一僵,也没有直接躲开他的手:“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路寂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嗯,掉了一根睫毛。”

  “真的啊。”季挽不疑有他,闻言还配合地把脸又朝他仰过去一些,纤长的睫毛鸦羽般垂落,在眼睑投下一小团阴影。

  “那你帮我拿掉。”

  路寂近距离地看着这张漂亮到有些迷惑人的脸蛋,眼睛里的情绪愈发黏稠浓烈,头顶的吊灯倒映他漆黑的瞳孔中,像烧起的两团火焰。

  乖乖闭上眼睛的季挽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能感受到那只手持久而鲜明的存在感,指腹粗糙,蹭得他的脸颊微微刺痛。

  “还没弄掉吗?”

  路寂的指尖微微一顿,晦暗的眸光清明些许,而后才把手收回放下,嗓子很沉,也很哑:“好了。”

  “哦。”季挽睁开眼撤回身体,抬手在脸颊上搔了两下。

  *

  凛冬将至,寒流入侵整座城市,随着阳大学生们身上裹得外套越来越厚,期末考的脚步也愈发向他们靠近。

  平时玩得再花样百出的学生也都不得不开始慢慢收心,每天就是教室,食堂还有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穿梭着。

  相比较其他宿舍浓厚痛苦的学习氛围,季挽的宿舍就相对自由放松许多,他们三个除了赵飞平时谈恋爱心思不放在学习上之外,另外两个人成绩一直都还算优异。

  尤其是季挽,他脑子本来就转得快,日常除了上课打游戏,也就是宅在宿舍或泡图书馆看书了。

  虽然这学期开始因为路寂的缘故出去玩的时间多了点,但以他的基础,临时抱个佛脚,随便考个班级前十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话虽然这样说,该看的书还是要看,老师们画的重点也都得背,不然真到考试那一天,脑子空空也不是那么回事。

  煎熬的一个月过去,令人闻风丧胆的期末考总算揭过篇章,最后的疯狂过后,寒假返家大潮也正式拉开帷幕。

  放假第一天,天气不算太好,一大早窗外的天空就灰蒙蒙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寒风吹得管道呜咽悲鸣。

  “刷拉”一声,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又“咻”地快速合上,身材高瘦的青年闪身进来,他只穿着一件米色毛衣,被冻得声音有些发抖:“这天是越来越冷了,今天得有零下了吧,感觉会下雪。”

  抛出去的话没砸出半点回声,沈景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垂眸扫到桌子上放着的台历时,突然想起来什么,转身看向对面背朝着他的身影。

  “今天好像是小学弟他们期末考最后一天,考完就都该回家了吧。”

  这也算是阳大不成文的规定,高年级的向来比低年级的放假早,期末考也是提前了将近两周结束。

  他们宿舍的高卓和许帆早就回老家了,沈景因为有点私事暂时还没回去,同样没回去的还有路寂。

  说来也是奇怪,这少爷因为要过早承担家族企业的重担,并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应付学业,为此还不得已办过一年休学,平时来学校也向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也正因为如此,学校里他的那些小粉丝想见他一面就显得特别不容易,为此除了叫他校园男神,还特意又给他起了一个“幽灵王子”的称号,听起来就很高贵神秘,逼格buff是叠得满满的。

  当然这都是以前的路寂,这学期休学回来,沈景明显发现路寂有了一些变化,不再像以前那般行踪不定,反而有事没事会来学校了,有些时候来得还格外勤快。

  之前宿舍里他的床位就是个摆设,甚至都快成了高卓和许帆他们俩的杂物堆放区。

  现在却不一样了,这少爷隔三差五的过来睡觉,床铺早就收拾得整整齐齐,被子每天叠成豆腐块,床单上更是一丝褶皱都不允许出现。

  路寂这突然的转变不仅让宿舍里的人津津乐道,就连平时跟他走得近的几个世家少爷也跑来跟沈景八卦。

  说路神最近跟他们见得都少了,老是往学校里跑,是不是阳大有什么女妖精勾了他的魂,才让他终日流连,两天不见就茶饭不思的。

  沈景当时就听乐了,心说这话可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可不是有妖精勾了他的魂怎么的,不过这妖精不是什么女的。

  而是个货真价实,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妖精。

  这不,才刚提到跟这男妖精有关的事,对面这大神就坐不住了,停下手里要组装的乐高零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很干净,没有弹出任何未读消息。

  路寂默了几秒,又把手机放回去。

  沈景忍着乐,冲杯咖啡捧在手里取暖:“怎么,小妖……不对,小季挽没跟你说他今天考试最后一天啊。”

  路寂没回头,把玩着手里的积木块:“你怎么知道的。”

  “雨眠跟我说的啊。”沈景姿态闲散地架起二郎腿,马克杯轻抵在膝盖上:“他说今天考毛概,考完开个班会,就可以直接就地放假了。”

  路寂把积木块握在手心捏紧,转过身看着他。

  身后的青年笑眯眯的,马克杯蒸腾出的白色雾气晕湿他深邃温润的眉眼,也让他那张阴阳怪气的笑脸显得没有那么讨人厌。

  “怎么,还不相信啊,不信你大可以现在就问问小季挽,再晚说不定人家就直接回家了,你不是平白在这里多耗这么几天。”

  路寂靠着椅背,一条手臂搭着桌子,闻言微微撩起眼皮,不冷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okok,我不打扰你,你随意。”沈景耸耸肩,识趣地转过身假装忙活起来。

  路寂也懒得理他,垂下眼,手指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而后才侧眸看向在旁边安静躺着的黑色手机。

  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在跟季挽有关的事情上,如果稍有踌躇,可能就会错过一些很重要的机会。

  解锁后直接点开微信的置顶框,稍作思忖,手指很快敲出信息。

  L:放假了?

  季挽这次消息难得回应及时,看来置顶聊天对他还是有些效用。

  季挽:是啊

  季挽:刚开完班会,总算是结束了[黑眼圈]

  路寂对着屏幕上的文字静静看了几秒,微微垂下了眸。

  L:很久没联系,我以为你们考试还有几天才能结束

  季挽:没有,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奇怪,我之前没跟学长讲过吗?[挠头]

  L:没有

  季挽:最近考试兵荒马乱的,准备得不太充分,我都怕今年拿不到奖学金[大哭]

  路寂被他这句话逗乐,嘴角勾起很浅的弧度。

  L:小朋友这么聪明,奖学金问题不大

  季挽:聪明[对号],小朋友[打咩]

  L:是是是

  L:小朋友现在在哪?

  季挽:……你故意的是吧[捂脸笑]

  季挽:准备打车,一会就要回家了[礼花]

  看着他字里行间透出来的愉悦,路寂眼睑低垂着,眸色黑沉而平静,看不出太多的情绪起伏。

  L:不要打车了,我送你

  季挽:[莫?]

  季挽:哥你们期末考不是早就结束了,你难道还在学校吗?

  L:临时有事,今天刚好在学校

  L:我送你

  季挽:不用了吧,我家不算近的,不麻烦你了

  L:不麻烦,我事情办好了,反正也要开车

  顿了一会,看季挽迟迟没有回复,路寂又继续打字。

  L:你容易晕车,我开车稳,坐着会舒服一点

  季挽:……那好吧

  季挽:麻烦哥了

  季挽:[阿里嘎多]

  L: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L:我现在去你宿舍接你

  季挽:不用不用,我东西已经收好了,现在不在宿舍,咱们在西门的喷泉池前汇合吧

  L:好,我马上到

  沈景正准备开游戏,听到后面传来窸窣的声响,一回头刚好看到路寂拉开凳子起身,微挑了下眉:“去找小季挽啊。”

  路寂伸展手臂穿上外套,随手拎起桌上的车钥匙:“我一会不回来了。”

  “是是是,我也没指望着你还能回来。”沈景一条胳膊搭着椅背,半侧身闲闲靠在上面:“对了,今年过年在哪过,还是去美国看你外公吗,要是去,过年聚会就得提前约你了。”

  路寂手握在门把上,闻言微顿了两秒,而后才轻轻拉开:“还不一定,到时候跟你说。”

  外面依旧是昏昏沉沉的天,云块厚重地堆叠,天光被阻隔在云层上方,整片天空都被青灰色的雾气笼罩着。

  学生一波一波离校,到了最后这几天,阳大俨然快成了一座空池,昔日的欢声笑语和青春朝气都不复存在,走在路上散步都感觉到冬景愈发凄冷。

  拉杆箱的万向轮在平坦的沥青地面上滚过,在周围空旷的环境下,这么一点微弱的声响也显得格外清晰。

  季挽身上裹着及踝的长款白色羽绒面包服,时不时用手指勾一下口罩透气,拉着箱子走了也没多远,刚转个弯就看到喷泉池旁停着的黑色轿车,是他熟悉的车牌。

  一道高瘦修长的身影倚在车头,路寂今天穿着深咖色的大衣外套,衬得他身形愈发冷峻挺拔,两条长腿交叠屈着,姿态慵懒随意。

  季挽停下脚步,有点想把这一幕拍照记录下来。

  路寂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微垂着头,指间夹着烟,却没有吸,烟头闪着微弱的红光,袅袅升起的白色烟云隐隐模糊了他锋利的侧脸轮廓。

  不管再看多少次,季挽都不得不感叹女娲娘娘造人的区别对待,她在捏路寂这张脸时,肯定得废不少脑细胞吧。

  似有所感般,一直垂眸出神的路寂突然转过头,看到他的身影时,眼睛随即微微一亮,随后便熄了手里的烟快步走过来。

  “来了怎么不叫我,等多久了。”

  到他面前时,路寂顺手就接过了他手里的拉杆箱。

  季挽早就习惯了跟他在一起时自己手里不提东西的感觉,空闲下来的双手塞进羽绒服口袋里,仰头笑着说:“等也是哥你在等吧,你怎么来得这么快,等很久了吧。”

  “还好。”路寂摇摇头,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神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包这么严实。”

  “有吗。”季挽抬起手臂,配合地左右晃了半圈:“还好吧,这天太冷了,不穿棉服受不了。”

  季挽的确怕冷,说话时两只手都缩在袖口里,像握爪的猫猫,还晃了两下,可爱过头了。

  路寂低垂着视线,噙着笑意的眼神显得很温柔。

  清冷的风迎面拂在脸上,带来一缕新鲜的淡淡烟草香,怪好闻的。

  说来也奇怪,他以前其实很讨厌烟味,二手烟难闻又损害健康,但最近每次闻到路寂身上的烟味时,他好像却莫名的讨厌不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路寂身上洒了什么香水的缘故,不知名的高级香调混合着尼古丁微涩的气息,好闻得令人上头。

  季挽不禁在这阵香味中恍惚,一个愣神间,口罩被拉到下颌,露出大半张脸。

  浓郁的黑色衬得他的皮肤愈发雪白,嘴唇也红红的,泛着一层光泽,看起来水润饱满。

  季挽抬眸,眼神略带疑惑:“哥你拉我口罩干嘛。”

  路寂看着他漂亮的眼睛:“看你一直在呼气,睫毛都湿了,反正马上就要坐车,口罩不用再带了。”

  倒也是,季挽点点头,看路寂已经转身提起他的行李箱往后备箱里放。

  季挽的箱子装得东西可不少,算不上轻,早上他拎下楼时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可现在看路寂一提一放间却是不费吹灰之力,轻松到跟呼吸喝水一样简单。

  不禁想到之前看路寂穿球服打球时的身材,这个人平时也不知道有多喜欢锻炼,穿着衣服时颀长清瘦,其实体脂率低得吓人。

  只要衣服一脱,就好似完全变了个人,满身形状漂亮的肌肉,爆扣时鼓起的手臂,精瘦劲窄的腰腹,在球场厮杀时,像头所向披靡的狮子,雄性荷尔蒙爆棚。

  季挽盯着他宽阔的脊背沉浸式想象片刻,硬生生让自己的体温在快要零下的室外直线飙高好几度。

  本来他还挺嫌冷的,这会也不觉得了,整个人烧得不行,抬手不停朝脸上扇着小风。

  “哐”的一声,路寂拉下后备箱,很自然利落的动作,大衣的衣摆在空中扬起弧度,帅得季挽心口微微一麻。

  “可以出发了。”路寂拍着手回身,一抬眸就看到季挽发呆的表情,脸颊还微微泛着红晕。

  他愣了愣,立刻走过来:“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路寂一靠近,身上的气息也紧跟着裹挟而来,将季挽包裹得密不透风,他瞬间便感到自己的脸好像更烧了,头也懵懵的,从脚底升腾起一股空而轻的感觉,甚至有些腿软。

  见季挽抿着嘴唇一直不说话,眼神也躲躲闪闪不敢看自己,路寂眉间的关切更盛,便抬手在他额间探了一把。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感冒发烧了?”

  季挽被他直白的视线看得有点慌,也觉得很丢脸,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闭着眼睛装死。

  毕竟这种事情让他怎么回答,总不能直接跟路寂说:“也没什么,就是大冬天的,我想你的身体想到浑身发热。”

  靠,这是什么欲求不满的饥.渴发言吗?

  让他这样讲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

  越回想才越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种想法到底有多离谱,季挽迟来的社死感爆棚,完全不敢抬头跟路寂的视线对上。

  “我没事,真没事,别问了!”

  语气里甚至透着几分恼羞成怒。

  路寂看他模样古怪,自然还是不放心,几番追问下,快臊死的季挽终于再也受不住,咕哝着骂了一句脏话,突然伸手抓住路寂的衣襟往前一拽,自己整张脸便被动埋进他胸前,缩着脖子扮烧鸵鸟。

  两人身高差距明显,重心也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季挽虽然用了不小的力气,却也只是让路寂的身子往前倾了半分,脚步略有不稳,两手撑住后面的车门。

  从旁边看,像是把季挽完全圈在了怀里。

  路寂微微睁大了眼睛,低头看着埋在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柔软的黑发轻轻耸动,露出来的雪白耳廓沁出一层红,薄得仿佛可以透出光来。

  好可爱。

  路寂的心在这一秒间就彻底溃败了。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头发可爱,耳朵可爱,紧紧缩在他怀里的样子也很可爱,没了一点气势,像是跌入了猎人圈套的小梅花鹿,整个身子都在轻轻颤抖,柔软胆怯,惹人怜爱。

  路寂紧摁着车身,手臂上的肌肉在一层层绷紧,掌心渗出汗水,漆黑的眼珠幽沉沉的,蕴着晦暗危险的暗流。

  “季挽!”

  突兀的女声却在此时蓦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像是电光乍破,撕裂这一刻所有的迷乱与柔情。

  季挽他怀里动了下,两只手轻推他的胸口想要起身,却没想完全是蚍蜉撼树。

  在路寂压倒性的气场和体型压制下,他的这一点反抗就跟没断奶的小猫朝猛虎挥舞粉色的肉爪般没有区别。

  路寂怔神片刻,暗眸里的雾色被亮光冲散,逐渐变得清明。

  季挽从他胸前探出脑袋,头发被蹭得有点乱,耳尖红色未散,眼睛里也蒙着一层水润的光泽,抬手在他胳膊上敲敲:“哥。”

  路寂的心都被这声“哥”给叫化了,酥酥痒痒的,目光滑过他深红的耳根,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能继续沉沦的时候,也只好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撤身从他身上起开。

  终于能起身的季挽像重新活了过来,大口呼出浊气,后知后觉得感到自己的腰被坚硬的车皮膈得酸疼,抬手在腰际捶了两把。

  刚才在远处叫他名字的女生就已经很快地来到他们跟前,她也拖了一个拉杆箱,一路跑来哗啦啦的响。

  “季挽!”

  俞茜看起来很兴奋,她今天穿着粉色的大衣,还化了淡妆,皮肤白皙,清新甜美,平时一直扎着的头发也散在肩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

  “季挽,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嘛。”

  季挽此刻已经没有了刚才在路寂跟前那股难为情的劲,脸上的热度也被冷风吹散许多,闻言低头扫了她一眼:“穿高跟鞋了?你不会就这样一路拉着行李箱跑过来的吧,长本事了啊现在。”

  听完他的话,俞茜表情明显僵了两秒,神色从羞涩转变为尴尬,气得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谁让你看这个了啊,你怎么这么讨厌。”

  这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更像是在撒娇,带着点小女生的娇憨。

  季挽没怎么在意,旁边的路寂垂眸看了一眼,很快又偏过头去。

  季挽伸手指向她脚上的黑色小皮靴:“就是高跟啊。”

  “还说还说,你闭嘴。”俞茜都快被这不懂气氛的臭直男给气死了,哭笑不得:“就你长眼了,谁让你看这个了,你就不能看点其他的地方啊,还有,我本来就会穿高跟鞋的,一直都很淑女的好不好,哪是现在才长的本事。”

  “嗯嗯嗯。”季挽把手塞进羽绒服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点头应和:“好厉害啊。”

  看他这么一副敷衍都懒得敷衍的模样,俞茜气得瞪他一眼:“你这个人总是这样,真烦人。”

  说完脚下似乎有点不舒服,右脚踮起来一点点,自以为很隐蔽地轻轻活动了一下。

  季挽垂眸瞥了一眼,手从外套口袋拿出来,直接拎起她身旁的拉杆箱:“我家付女士说过,高跟鞋美丽,但也是伤害女性身体的利器,你身材已经很好了,用不着穿这种鬼东西折腾自己。”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懒散随意,尾音弥散在冰冷的空气中,甚至还有那么点欠揍的腔调。

  可这次俞茜听在耳里,却难得没有想要骂他或是打他的冲动,愣愣待在原地,等慢慢回过味后,脸颊的热度也不受控的往上攀升。

  季挽提着行李箱走到路寂跟前,在他跟俞茜刚才说话的时间里,路寂就靠在车旁等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了烟,此刻正面无表情抽着,垂落的黑色碎发被风撩动,遮住眼睛里稀薄的情绪。

  季挽走过来时,看到他刚好轻吐一口,白色的烟雾自那张形状漂亮的薄唇间淡淡溢开,样子很性感。

  不知是不是心里原因,季挽总觉得现在的路寂情绪看起来有些失落。

  季挽脚步略微一顿,还是拎着箱子走到他身边:“哥,不好意思,刚才出来的急忘记告诉你,我朋友俞茜也跟我一起回去,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们打车回去也没关系。”

  路寂又吐出一口烟,微垂下视线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没事。”

  可能是烟抽多了的原因,他的嗓子有点沙哑:“多个人路上也热闹点。”

  季挽看了他两秒,目光又转向他指间快要燃尽的烟:“你还是少抽点烟吧,对嗓子不好。”

  路寂轻轻抖落烟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时俞茜也踩着高跟鞋小碎步走过来,站到季挽身侧,礼貌地打招呼:“路学长,今天要麻烦你了。”

  他跟季挽站得很近,胳膊之间没有缝隙的紧贴着,任谁来看都不会否认这样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和谐且般配。

  路寂微垂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眨了一下,冷淡撇开视线:“没事,举手之劳。”

  俞茜一手扯着季挽的袖子,偷偷多看了几眼路寂,越看越帅,上次匆匆一面已经觉得是惊为天人,这次再看想法依然没有改变。

  刚才季挽跟她说可以搭朋友的车回家,却没想到这个朋友竟然会是路寂,完全是意外之喜,这一路可要有眼福了。

  待会车上一定要偷偷拍张照片给她的好姐妹显摆显摆。

  “阿嚏!”

  一片静默中,季挽突然低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另外两个人同时转身看向他。

  俞茜有点好笑:“季挽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那么怕冷,咱们三个里面可就你穿的最多了。”

  “穿得多,也不耽误冷啊……”季挽揉着鼻尖,说话时鼻音有点囔。

  路寂看着他被风吹得泛红的脸颊,随即捻灭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先上车吧,外面风大。”

  季挽“哦”一声,紧接着就被他接走了手里的拉杆箱。

  路寂把箱子放进后备箱里,抬头看着他们:“先上车等我两分钟,我去旁边买点东西。”

  “好。”季挽点点头,目送他的背影走远,才转头对俞茜说:“先上车吧,这鬼天气,冷死人了。”

  他先走到后排拉开车门,等俞茜坐进去后便要关门,俞茜在里面喊住他:“你干嘛,不上来吗。”

  季挽垂眸扫了她一眼,伸手指指副驾驶的位置:“我坐那。”

  俞茜跟着他的手指往前面看,沉默了一会儿:“你要坐副驾驶啊,不好吧。”

  “哪里不好。”季挽快冻死了,没什么耐心地问:“我坐学长的车一直都是坐副驾的,他从来没说什么。”

  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俞茜有些心累,叹口气跟他解释:“路学长不说应该是他脾气好,我看学长这车可是豪车,平时应该挺珍惜的吧,你没有车可能不懂,一般男生爱车的副驾驶都是留给女朋友或是很重要的人坐的,有些人尤其讲究这个,万一路学长也很在意呢,你还是跟我一起坐后面吧。”

  “是吗。”季挽面无表情吸了下鼻子,完全不以为意:“学长又没有女朋友。”

  俞茜瞅他一眼,恨不能干脆把他拽进车里,她就知道,根本不能指望这个臭直男能听出自己刚才的话外音。

  虽然失望,但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俞茜抿了抿唇,做出最后的尝试:“就算现在没有女朋友,也不代表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学长还想着把副驾驶留给喜欢的那个人呢。”

  此话一出,俞茜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突然就沉寂了许多,季挽撑着车门的手顿了顿,微微垂下眼皮,不冷不淡地扫了她一眼。

  俞茜莫名觉得他这个眼神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寒气,看得她头皮一紧,身体无意识向后缩:“干嘛这么看我啊。”

  季挽没理她,侧眸看向前方的副驾驶,他的表情一贯很淡,此刻却又添了些许冷漠,面无表情盯着副驾驶看时,好似那里正坐着某个让他极度不爽的人。

  “谁爱坐谁坐。”季挽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便弯腰钻进了后排的座位,“砰”地关上车门。

  俞茜愣愣看着他,不知道他态度怎么突然间转变这么快。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俩最后还是能坐在一起了,俞茜心里还是挺开心的,笑眯眯拿出手机跟好闺蜜分享喜悦。

  路寂买完东西很快就折了回来,绕到驾驶座打开车门,看到旁边空无一人的副驾驶时,表情明显僵了一瞬。

  旋即向后排扫了一眼,后面两个人并排坐着,俞茜正斜侧着身子跟季挽说着什么,手抵在唇边笑得很开心。

  车厢里空调打得很热,季挽窝在车门旁,羽绒服脱掉随意团在腿上,两手拿着手机在打游戏,下颌陷在黑色高领毛衣里,遮住小半张脸,看起来就一副不着调的懒散模样。

  听到前面开门的动静,也只是微抬了下眼,目光跟路寂的对上,又心不在焉地垂下,没有要跟他说什么的意思。

  路寂拎着袋子的手微微一紧,弯腰坐进来,关上车门隔绝外面冰冷的空气。

  “路学长。”

  相比较季挽的冷淡,俞茜就显得热情礼貌许多,两手扒着椅背,开心地看着路寂:“今天真的是要麻烦您了,我妈说等到家后,要送您我们家自制的梅子酒做谢礼。”

  路寂轻笑了下,眼神露出一点柔色,把手里拎着的纸袋递到后方:“刚刚顺便给你们买了热奶茶,天气冷,喝了暖暖身子吧。”

  “哇。”俞茜受宠若惊地伸手接过来:“还有奶茶喝,谢谢学长!”

  刚好她也想喝奶茶了,本来来的途中想去买的,不过想着毕竟是要坐人家的车,再跑一趟怕浪费时间,没想到路寂这么细心,竟然连这个也想到了。

  这么冷的天气就是该捧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才对。

  俞茜打开纸袋把奶茶拿出来,插上吸管刚要低头喝,余光便瞥到路寂又把另一个纸袋递到旁边的季挽面前。

  “这是你的。”

  季挽两只手握着手机,眼睛都没抬,看着像是挺忙的:“打游戏呢。”

  这臭小子,什么态度!

  俞茜在旁边瞪大眼睛,对方可是校园男神路寂啊,人家好心给你买奶茶,你在这拽什么拽,臭毛病又犯了是吧。

  她又紧张地朝路寂瞄了一眼,急忙替季挽找补:“学长不好意思,季挽他就这毛病,一打游戏什么都顾不得,你别理他,不然我帮他先拿着吧,等他打完了再让他喝。”

  车厢里很安静,暖风运作的声响在耳边异常清晰,俞茜伸出手,几秒过后,发现路寂并没有要把奶茶给她的意向,只好又尴尬把手收回来。

  路寂视线微垂着,语气平静:“没关系,等他打完这一局。”

  竟然没有生气,俞茜偏头讶异地朝他看一眼。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季挽一直垂头认真打游戏,路寂半侧着身,提着那杯奶茶,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季挽身上,眼底泛着光。

  气氛一度和谐静谧到有些古怪的程度。

  俞茜看看看着,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画面格外眼熟,特别像她的好闺蜜每次跟男朋友闹脾气后,她在一边生闷气,她男朋友拿着买的小礼物耐心求她原谅的情形。

  而此刻的自己,也同样跟以往陪她闺蜜时那样多余。

  好在这诡异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许还不到一分钟,俞茜听到季挽突然“啧”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游戏输了,把手机锁屏扔到一边,抬眸看着杵在他面前的奶茶。

  路寂旋即问:“打完了吗?”

  季挽瞥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个纸袋:“你影响我发挥了,本来能赢的。”

  路寂笑了下:“是我不好。”

  季挽仰起下巴轻哼,插.进吸管低头喝一口,砸吧砸吧回味片刻:“挺好喝的,谢谢。”

  路寂嗯一声,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看起来心情很愉悦:“按你喜欢的口味买的。”

  季挽没再说话,用吸管搅着里面的珍珠,满足地又吸了一大口。

  这一幕从头到尾全都被坐在旁边的俞茜收在眼里,她咬着吸管,默默地一言不发。

  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路寂跟季挽说话时的语气好温柔,嗓音又低又轻,像是在哄人,跟对着她时的礼貌与疏离完全不同。

  季挽家就在本市,离阳大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三个都不是话多的人,路寂也没有听歌的习惯,路上无聊,中途俞茜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才发现外面的风景已经不再动了,车子也早就停了下来。

  俞茜抬手揉了揉眼睛,迷糊着转过头,朦胧间却看到本应在驾驶座的路寂正俯在季挽身体上方,似是刚刚起身,一只手还放在季挽的脸颊上。

  俞茜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睡糊涂眼花了,又立刻闭上眼睛晃了两下头。

  再睁开时眼前还真的就没了路寂的身影,只剩下歪着脑袋睡得一脸香甜的季挽,估计也是跟她一样在中途无聊睡着的。

  俞茜又盯着季挽的脸发了几秒呆,所以,刚才果然是她看花眼了吧。

  “嗯……”

  没一会季挽也紧跟着醒来,鼻子哼出刚睡醒的声音,抬手揉了两下眼睛,身上披的外套也一起滑了下去。

  俞茜这才注意到季挽身上还盖了衣服,而他自己脱掉的羽绒服还在旁边的座位上堆着,那这件外套……

  俞茜朝前方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路寂现在果然就只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

  “这么快就到了?”

  不等俞茜再继续发散思维,季挽已经在旁边坐起身,慢吞吞打了个哈欠,看到身上路寂的外套时,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俞茜扯了扯嘴角:“是啊,到家了,学长真对不起,你辛苦送我们回家,结果我们俩还半路都睡着了。”

  “没关系。”路寂不甚在意地摇头,目光又转向旁边的季挽,嗓音略低了些:“还好吗,没有晕车吧,脖子疼不疼。”

  季挽还有点迷糊,脸颊透着刚睡醒的薄红,双眼皮困倦地耷拉着,抬手握住后颈活动两下:“还行,有一点,但睡得挺舒服的。”

  路寂看着他揉捏脖颈的动作,嘴唇微动,正欲说什么,却看到俞茜在旁边一把抓住季挽的胳膊。

  “路学长,来都来了,你也上去坐会吧,我妈说今天我们家跟季挽家一起吃饭,你也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季挽闻言也扭头看向他,清澈的眼神里似乎也透出一丝询问和期待。

  路寂看了他一会,视线又忽地往下,落在俞茜勾着他的手臂上,淡淡撇开:“不了,你们上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俞茜叹口气,看着他语气真诚道:“那我们就不打扰学长了,学长再见。”

  此刻已然是傍晚,凛冬天黑得早,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阴天,铅云厚重,背后的天空像是被笼上一层灰蒙蒙的雾纱。

  他们两个下车拿好行李,路寂按下车窗跟他们告别,季挽俯下身,手臂搭在车窗上,弯腰看着里面:“哥,那我上去了。”

  路寂一个人坐在车内,半边身子隐在昏暗的光线里,盯着季挽看了半晌,抬手对他招招:“过来一点。”

  季挽不疑有他,顿了几秒,便听话地往前倾身,塌下腰,微微仰着头。

  “怎么了?”

  路寂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双漂亮的眼睛里还有刚才未消散的稀薄睡意,眼尾细小的红痣点缀着透彻冷白的皮肤,清冷与明艳杂糅得刚刚好,纯欲分明。

  路寂稍稍眯起眼睛,喉结上下耸动,抬起手指摁住那粒朱色的小痣,磨了磨,嗓子低哑:“没事,上去吧。”

  季挽茫然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后退半步:“再见,学长。”

  “嗯。”路寂一手搭着方向盘,眼睛里噙着微弱的亮光:“明年见,季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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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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