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闻前二十年过的潦倒,后面几年过得惨淡,想来幸福于他是莫大的奢求,而苦难与挣扎才是人生常态。

  他一个人呆在偌大的家里,这里的每一处都是他与李彦晞的痕迹。

  他曾将李彦晞压倒在那张锃亮的黑色皮质沙发上狠狠地亲吻,然后抵开那人的腿,大开大合地侵入;他曾与李彦晞在料理台上调情,李彦晞那两条修长而白皙的腿不要命的缠着他的腰,直到两个人都情动不已,直接在厨房里大战一场;他曾在露台上将李彦晞嘴里的烟夺走,用吻封住这人正要溢出的低骂,紧接着,李彦晞便没了脾气,两个人好一通缠绵,直接在露台上欢好一番,将李彦晞破碎的shen.吟吞进肚子里。

  ······

  这一切的悸动与温馨,都变作了致命的伤害,片刻不曾停歇的提醒着他如今的境地。他合该闭上眼睛,蒙着被子,不去看,也不去想,可失去了挚爱的他,又如何舍得不去看、不去想呢?

  当幸福成了过往,当甜蜜成了曾经,他拥有的,便只剩下这些劳什子的回忆罢了。

  魏嘉闻曾看过一句话,说的是得不到的都该释然。对此他只是笑笑,并不当真。

  这滚滚红尘之中,多的是汲汲之徒,有几人能做到潇洒豁达,又有几人能做到“得不到的都释然”?更何况这句话本身就带着悲观主义者的宿命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做不做得到,得不得的到,盖棺那刻才有定论,又岂是谁人都可以随便判定的呢?他虽失意至此,却自知年富力强,又怎愿相信那些命中注定?

  成或不成,他都要放手一搏。可他真的好难受。就算追求与等待是他人生的主色调,可拥有过那么多之后,却是难免悲痛绝望。

  如果他只是个希望小学走出的贫困少年,未曾将天边的月亮抱进怀里,他便可以单纯的只是欣赏它的美丽,夜夜看、夜夜想,拥有的便只有快乐。可他却拥有过最美好的一切,最后又被推入地狱。

  可怕的从来都不是未曾拥有,而是拥有后的失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一阵钻痛,紧接着整个脑壳犹如千根针在扎。他承受不住这种身心齐发的痛苦,深吸一口气,从博古架上拿起一瓶红酒,起开,再顾不上其他。他倒了整整一杯,随后一股脑的全灌进肚子里。

  他平日算不上爱喝酒,酒量也差,只有应酬的场合或是逢年过节,才会小酌几杯。此时他却只想醉一场、最好忘了所有的烦恼才好。

  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却只能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到最后是又哭又笑,一副疯癫的模样。他磕磕绊绊的走到茶几前,弯下腰拿了根烟放在手里,点燃,学着李彦晞的样子放在嘴里,深吸一口,紧接着,是急促的咳嗽。他却仍是不愿放手,直到一整根烟燃尽,又去拿另一根。直到东方吐白,一夜未曾合眼的年轻人目光呆滞,是两片猩红的浑浊。

  他四肢酸痛,倒在沙发上,手中夹着的,是根细长的烟,正飘着好看的烟雾,袅袅的朝上散着。

  手机不合时宜的想起来,划破一屋的寂寥与腐朽。他一把将手机抓住,眨了眨眼睛才敢去看,眼前的来电提醒,却不是那个令他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名字,而是他的经纪人汪琪。

  他心中一颤,直欲将电话挂死。此时的他不愿去想工作的那些事,只想做个鸵鸟,躲在家里,一个人舔舐自己的伤。

  可他受不了手机一声接着一声的连环攻,终是接了。汪琪一如既往像个机关枪,突突突突说个不停。而魏嘉闻的脑子此时却像个锈顿的机器,全然是转不动,汪琪说了许多,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直到电话对面的汪琪连着好几声朝他喊,“嘉闻!嘉闻!”,他才慢悠悠地回过神来,本想应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一个堵塞了一团头发的下水道,漏出来的只是很轻地一声“嗯”。

  他心中一片慌乱,可慌乱过后,是一阵隐隐得爽意。他不愿让汪琪挂心,把电话拿远了些,用力清了两下嗓子,复又靠近了话筒,对汪琪说,“怎么了?”

  汪琪恼他不上心,没好气儿的重复,“我是说,明天就是总决赛了,你可上点心吧,提前想想台词,好好休息,保护好你的嗓子。”

  魏嘉闻身形一滞,一瞬间觉得羞愧。他虽不甚在意究竟是得第一还是第二,可他公司里却有无数人为了他的前程、或是说他们共同的前程劳神费力。自己如此放浪形骸,又置那些人于何地?

  自幼过惯了苦日子的他向来懂得承担责任,对父母的责任,对兄弟姐妹的责任都早早的抗在了他稚嫩的肩头。这种不顾旁人的行为以往他是最看不惯的,可如今他实在是太痛了,他是活生生的人,又岂能理性到底?

  他静默了许久,才徐徐地说,“对不起······”

  汪琪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魏嘉闻做了什么,突然听到道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念却想起刚刚自己对魏嘉闻言语不善,便觉得魏嘉闻许是担心自己介怀刚才的漫不经心。他笑了笑,说的轻松至极,“说什么对不起啊,都是小事儿。你加把劲儿,把歌唱好,我也加把劲儿,把能做的都做了,咱们一起努力,不愁以后火不了的。”

  魏嘉闻重重的咬了咬嘴唇,闷闷地嗯了一声。

  放下电话后,他的思绪飘出去好远,最后每一缕都回到了那个落后的小城,那条破败的街道。会在这样的关口想起亲人,魏嘉闻自己都有些惊诧。

  魏嘉闻与家人的关系谈不上密切热络,特别是他念了高中以后,便更是疏远淡漠,亲情不知不觉间便化作了相互的敷衍,到后来他赴京读大学,更是一年两年才回去一次。细细算起来,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父母、兄弟了,甚至连想起都是稀缺,此时遭逢变故,不知为何他竟突然想起亲人来。

  他皱紧了眉头,那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刻在心间,只是一瞬间,他的身形便不自己佝偻了些许,紧接着是蔓延于全身骨骼的疼痛。

  他不愿加剧自己的痛苦,快速的甩了一下脑袋,妄图将那些陈年旧事都抛去了才好,却是难得所愿。

  他不禁苦笑,这样的自己,还是太弱了。随后,是无声地叹息,伴随着的,是心底里翻涌出一阵酸楚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