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嘉闻的话如锤子般闷闷地敲打在李彦晞心上,随后耳边似有雷鸣电闪,将他整个击中。他心中涌动着一浪赛过一浪的海水,是苦涩留在心头,随后化作一枪怒火。他吞咽了一下,厉声道“魏嘉闻,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指手画脚?”

  魏嘉闻咬紧自己的嘴唇,直到那片唇连同整张脸都变得惨白才作罢。

  他终是低估李彦晞的狠心和残忍了。李彦晞怎么会认输,又哪里会服软。

  动心的是自己,苦恋的是自己,被动的是自己,煎熬的还是自己。

  李彦晞只会在床上沉溺,清醒时分却是最淡漠不过。他向来便只会笔直的立在那儿,高傲而冷漠。而魏嘉闻自己,却连这样的李彦晞,都爱到发狂。

  他想,他大概是最可怜的人,他是不被爱的悲哀,是没人牵挂的浮萍。就连被抛弃了,却连最简单的恨的立场都没有。

  李彦晞的火气在魏嘉闻的痛苦与静默中舒泄,他叹了口气,随后轻声说,“我们分开吧。”

  这话虽不似之前一样严厉,却犹是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喙与一锤定音。魏嘉闻若是更聪明些他就该知道,他从来便只有服从的份儿。

  魏嘉闻扯住李彦晞的衣服,慌乱地开口,“哥哥······我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么?我会很听话,绝不会惹你生气······”

  李彦晞眉心一皱,虚虚地将魏嘉闻的手挡开,紧接着看到魏嘉闻悲痛的神情,心中一紧,索性便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他。

  “嘉闻,你走吧。做情人,最要紧的是好聚好散,到此为止。”李彦晞的声音充满疲惫,他再也没有半分精力与这少年撕扯,只想魏嘉闻能成熟些、识相些,趁早断了所有的念想。这一年来,他们相处的不可谓不快乐。他不想一盆狗血泼过的结局再毁了所有的美好记忆。

  魏嘉闻的眼泪簌簌地落着,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彦晞,仿佛要把他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落在心里。他拼命地摇头,最后心中的悲哀与痛苦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一双胳膊抵在沙发上。

  李彦晞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心中犹是不忍,最后才轻轻说,“嘉闻,你也许不是爱我,只是混淆了感激和爱情。也许······”

  魏嘉闻却摇头,他表情里全是惨淡与绝望,“哥哥······你爱过一个人么?”

  李彦晞皱了皱眉头。他向来是不相信爱情的,更不相信婚姻,这些年里,他情人不少,爱人却未曾有过。虽然如此,如今被小辈如此直白地指出来,却不免恼羞。他眼神瞬时冷了下来,说,“我爱没爱过,跟你有什么关系?无论爱没爱过,总之我是不可能爱你的。”

  魏嘉闻苦笑着说,“既然你没爱过,就求你别告诉我······我对你不是爱情了,好么?”

  他拥有的太少了,算下来便只有这刻骨铭心的单方面爱恋。他可以不被爱,可能不能不要剥夺他爱的权利?

  魏嘉闻怀疑了七年,又肯定了七年,他纠结过,痛苦过,却最终骗不过自己。他就是个傻子,是个痴儿,一次见面便弄丢了整颗心。

  李彦晞听了他的话心中蓦然气恼,复又用力推了他一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盯着他,问,“你不听话,愿意走是吧?”

  魏嘉闻没听懂李彦晞的意思。李彦晞却没等他回复,便干脆利落的说,“你不走,我走。”说完,便起步要朝门口走去。

  魏嘉闻连忙去抓他的衣服,却被甩开,他想站起来,却突然失了力,跌倒在地上。

  李彦晞听到魏嘉闻摔倒的声音,回了一下头,确定了他无碍后,才迅速走到门口。李彦晞搭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啪”一声将门打开。他咬了一下嘴唇,盯着魏嘉闻狼狈的身形,缓缓开口,“嘉闻,是我先忘了你,也是我先招惹了你,更是我没调查清楚便跟你做了情人。想来我们之间,是我错得更多。”

  魏嘉闻的嘴唇张了张,他想告诉李彦晞错的不是他,本就是自己爱得卑微,又爱得可怜。爱情本就是一件私人的事情,与任谁都没有关系,哪怕是那个无辜的被爱者。

  可他终不知怎么开口。

  李彦晞只觉得累极了,不仅是心累,到现在仿佛连四肢都是酸痛的,他过了许久才说,“这一年来,你从未主动问我要过什么,反而对我多加照顾。我给你的本就很少,算下来,实在是欠你很多。”

  “你不欠我!哥哥,你什么都不欠我。”

  魏嘉闻爱惨了这个人。事到如今,哪怕被抛弃了,却仍是不敢用所谓的亏欠让李彦晞觉得负累。

  更何况他们之间,哪有什么亏欠呢?

  能在一起,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好的赏赐了。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要李彦晞给出的那些馈赠啊。

  李彦晞摇了摇头,不去回复魏嘉闻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你不愿意走,没关系,那便不走了吧。”

  李彦晞这话一落,魏嘉闻的心几乎是要跳出胸腔,“扑通扑通”的作响。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在下一个瞬间被打入地狱。李彦晞接着说,“这套房子,我合该给你,就算是补偿。从此,咱们就两清了吧。”

  魏嘉闻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却看到李彦晞一个明显抗拒的表情,紧接着,是李彦晞跨出家门的身形。

  “咣”一声,门被关上,隔绝的,是两个天地。

  魏嘉闻磕磕绊绊的扑到玄关,打开门,却只看到电梯间里电梯的门缓缓闭合。

  他看了眼楼梯,心中又燃起不切实际的期望,不顾自己还穿着拖鞋,便三步并作两步,顺着楼梯连跑带跳地一连下了十几层。

  他张望着远处,看到的,只是一个驾车而去的影子。

  他几乎豁出命去,却还是追不回远去的挚爱。或许这本就是没有希望的傻事,而做出这样傻事的,便只有他这种彻头彻尾的傻子。

  月亮藏在氤氲的雾气中,连一个遥远的影子,都是含糊不清。

  他重新跌到地上,眼前是一片黑,还冒着零零散散的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