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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西山,刘玉北还没有回来,叶淮熙焦急的来回踱步,没有血色的唇一张一合,拧眉道:“他怎么还没回来?”

  顾宴深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阵痛的脑袋:“你先坐下,晃得我头疼。玉北就是想和家人多待一会儿,你未免太敏感了吧。”

  “别多想,坐那歇会儿,你身体还没恢复。”

  叶淮熙停下脚步,不敢置信的看着顾宴深,若有所思:“这么不急,你该不会找人跟着刘玉北了吧?”

  顾宴深耸肩,好看的桃眼全是轻佻之意:“在你心中我就那种变态吗?”

  叶淮熙说:“我可没这么说。”

  他们俩一来一回说话之际,门铃响了。

  叶淮熙立马就去开了门,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径直撞入他的怀中,不省人事。

  手心里滚烫的温度,让叶淮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顾宴深,刘玉北昏倒了。”

  omega吃力地抱着alpha,脸都憋红了。

  顾宴深闻声走了过来,蹙着眉接过叶淮熙怀里的人,惊呼出声:“怎么那么烫,去喊社区医生。”

  叶淮熙任劳任怨,顾宴深把刘玉北抱到卧室,借着微黄的暖灯,他看清了刘玉北虚弱的模样。

  刚才在客厅,只注意高热的体温,没太注意刘玉北的模样——瘦得颧骨突出的脸颊满是指痕,甚至还有一个脸颊高高肿起,把眼睛都挤没了。

  脖颈那出更是红得触目惊心,腺体肿成了一个大疙瘩,周围还有未消的碘伏痕迹,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只有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

  联想到他在医院提起alpha时,刘玉北的反应,他心里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顾宴深没再细想,出去打了一盆热水,又煮了几个鸡蛋,帮刘玉北降温消肿。他做这些事的功夫,叶淮熙也带着社区医生来了。

  社区医生帮刘玉北检查了身体,然后挂了点滴,给了一瓶omega激素调节胶囊。

  医生走后,叶淮熙拿着激素调节胶囊,久久不能平静——

  医生刚才说,刘玉北是omega,而且还是alpha激素分泌过多,并在短时期内打过胎的omega。

  可是他们记忆中刘玉北一直是alpha,怎么可能是怀过孕的omega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妖冶的面孔,叶淮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也感觉到了。”顾宴深倚在门框上,头微微下垂,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里的情绪,“他今天去清洗标记了。”

  叶淮熙看着床上的人,忽然自嘲的笑了。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破碎的笑声,把旁边的顾宴深吓了一跳,“我可不想照顾两个人啊,忙死了。”

  叶淮熙伸出拳头怼了一下顾宴深的胸口,“谢谢。”

  顾宴深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见外。”

  叶淮熙低下头笑了,莹白的月光落到室内,为有些平和的气氛又增添了一份宁静。

  刘玉北的高烧第二天才退,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一阵微风拂过,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刘玉北用力抓着床沿,极力忍着呕吐感。

  松香味。

  怎么是松香味。

  顾宴深刚好来给刘玉北送早饭,看见他干呕的模样,连忙把皮蛋瘦肉粥放到一边,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刘玉北身形本就单薄,经过一场高烧洗礼,就更显得羸弱,声音细若蚊声:“没、没事。”

  “可能是受凉,淮熙也真是的,忘记关窗户了。”无意中瞥见长势旺盛的天竺葵,顾宴深随口一提,“你那宝贝花,我给你照顾的好吧,一天两个鸡蛋,瞧瞧,开得多漂亮。都把我那些花比下去了。”

  顾宴深把窗户缝隙关上,那股松香味就消失了。

  “真漂亮。”

  刘玉北暗自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往阳台那边看了一眼,玻璃窗外放着几盆开得茂盛的花植,有一盆是他等待了很久的天竺葵——花盆是他亲自选的,所以他认出了天竺葵。

  如顾宴深所说,长得很旺盛,其他花在它面前都逊色几分,成了背景板。

  他轻笑,随口道:“淮熙呢?”

  顾宴深把皮蛋瘦肉粥端给刘玉北:“淮熙啊?回家了呗。你是不是身体还没痊愈,昨天又在墓园受了凉,回来就发烧了。”

  “估计中午就会过来了,他那个老妈子心,怎么可能放心下你。”

  “……嗯,给你们添麻烦了……”刘玉北端着碗的手都在用力,声音还有些颤抖,“可能是吧。”

  “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啊。我那个蛋糕店还指望你多给我勾引几个顾客呢。”

  “勾引?”

  顾宴深嘿嘿一笑:“开个玩笑啦,不要介意。”

  刘玉北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喝着皮蛋瘦肉粥,不得不说,顾宴深的厨艺真的很好,粥炖的很鲜美。

  顾宴深没再多说话,看着刘玉北把皮蛋瘦肉粥喝完,刚准备走的时候,刘玉北忽然说:“你……”

  顾宴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刘玉北,温声询问:“什么事?”

  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刘玉北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有些为难。

  他不开口,顾宴深也不着急,就站在那里干等着。

  良久,刘玉北才犹犹豫豫开口:“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说。”

  “能不能帮我找刘玉锦。”他实在想不到除了顾宴深,他还能找谁帮忙。

  “没问题。”顾宴深一口答应下来,“你要修养好身体。”

  刘玉北感激地点点头,澄澈的双眸泛着微微波澜,好像被春风拂过、漾着一圈又一圈涟漪的水面。

  顾宴深走后,刘玉北也不太想闲着,力所能及地把自己住得卧室打扫了一遍。打扫完后,刘玉北没什么事,就打开阳台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

  清新的草木香里面夹杂着略微刺鼻的松香。

  刘玉北皱了皱眉,对一类的味道极其反感,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让他想起了那个阴晴不定的恶魔。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到像绣球一样的鲜艳的花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一抹明亮的红色特别刺眼,那味道也让他无比恶心。

  看见花开的那些欢喜瞬间烟消云散。

  刘玉北面容有一丝狰狞,他快速伸手,毫不留情地把那盆期待已久开花的天竺葵推了下去。

  没了松香味,那一瞬间他感觉心里舒畅许多,但又感觉说不上来是哪里空落落的。

  刘玉北低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天竺葵落到院子里摔了个粉碎,花瓣七零八落,惨兮兮的躺在泥土中。

  陶瓷破裂的声音惹来了顾宴深,“怎么了?人没事吧……”他看了一眼干净、整齐、整洁的屋子,半开玩笑,“病刚好就干活啊……回头淮熙又该说我苛待你了。”

  刘玉北摇头,微微一笑:“没事。”

  顾宴深说:“好好休息,我去收拾那些残局。”

  刘玉北不好意思再麻烦顾宴深,想自己去,结果被顾宴深抢先一步,啪得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刘玉北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然后走到窗户旁边,看顾宴深收拾残局。

  天竺葵并没有被顾宴深丢掉,而是移植到后院的一棵大树后面。大概是不想让他看见,又怕损害一株植物,顾宴深才出此下策。

  刘玉北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些莫名其妙,更有些可笑,为什么要冲一株无辜的植物撒气。他那么做与心狠手辣的钟离洵有什么区别……

  刘玉北闭了闭眼,坐在床上,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好像魔怔了,明明他已经摆脱钟离洵的控制了,可一闭上眼,却满脑子都是钟离洵那双阴鸷的眼睛。

  他变得不正常了。

  与此同时,钟离洵也躺了整整一天,还发起了高烧,嘴里一直呢喃着刘玉北的名字。

  贺浔守在钟离洵的床前,一遍又一遍擦拭钟离洵滚烫的额头,眼里闪着碎碎的泪光,与钟离洵狭长、冷寂的凤眸并无异样,但就是给人温柔的感觉。

  钟海昌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贺浔擦完最后一遍钟离洵的身体,又给他的背擦了一些药膏,然后站起身,声音有些颤抖:“海昌,他可是你的亲儿子啊,你竟然往死里打他啊。”

  钟海昌说:“是他目无尊长,强求他人在先,他的错,为什么不能严惩?”

  贺浔说:“错?钟海盛让小洵与狗同住,与狗抢食的时候你在哪?你怎么不主持你的大义,严惩钟海盛?钟海盛把小洵活活饿晕的时候,你又在哪?钟海盛差一点把小洵打死的时候,你又在哪?”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泣不成声,紧紧抓住钟海昌的衣领,“你为什么不严惩钟海盛?你为什么放任钟海盛那么做?”

  她都知道。

  她在默默地看着。

  可是她身处下位,根本没资格反抗——钟家尊卑观念颇深,只有家主才有资格说话,有权利做决定。这些年她只能忍气吞声,把钟离洵经历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钟海昌的父亲去世过后,他们才有资格把钟离洵接回来。

  她时常在想为什么他们过的不是简简单单的日子。

  钟海昌把贺浔拥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都知道了……”

  贺浔望向钟海昌:“你什么意思?”

  钟海昌叹了一口气,贺浔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她一直认为的顶梁柱丈夫,却一直在隐瞒她种种。

  甚至对他们的儿子视而不见。

  “就因为那个名字吗?”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失态,也是隐忍了这么多年的第一次爆发。

  钟海昌身体有些僵硬,没有否认贺浔的话,这让贺浔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心里更加万念俱灰。

  贺浔闭了闭眼,一颗颗眼泪顺着眼角滚落下去。钟海昌把紧紧抱住贺浔,除了这样做,他没有别的办法。

  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当时鬼迷心窍了。

  两个人各有心事,都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熟睡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安静地望着冷灰色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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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铺垫一下。

  下章会有个小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