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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嘉言知道司洲指的是前几天晚饭时候的事。他怔了好半晌,才见司洲一副拿自己家傻孩子没办法的模样,接着开口:“说你喜欢我。”

  再次听见司洲嘴里提起那两个字,白嘉言神经没有过于敏感,只是话到嘴边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滑落回咽喉里,许久才颤抖着嘴唇:“……喜欢你。”

  “谁喜欢我?”司洲的表情算得上平静,既不是捉弄成功的快意,更没有甜蜜的欣喜,而是一个很表面的笑,像一个面具挂在脸上,除了装饰起不到任何作用。

  话语从白嘉言的喉咙里踌躇着爬上来,像是一边前进着一边裹挟他隐藏起来的心绪,企图假借这一句不会被当真的话得到一时的发泄。字词从他的唇际流出,显然带了让人难以捉摸的温度:“我喜欢你。”

  “嗯。”司洲从白嘉言身上起来,不像之前那样要硬挤一个床,而是顺着梯子爬上自己的床铺:“惩罚结束了,晚安。”

  白嘉言下意识回了一句晚安。

  司洲毫无预兆地在最后一层阶梯上停留了一会,半晌才开口:“……不要讨厌我。”

  白嘉言在原地静止了好一阵,他想说什么,对方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眼前。

  ……

  因为学院楼离得近,个别教学楼数理和艺院共同使用。这天早八,难得白嘉言和司洲都在望宇楼上课,课程结束两个人比以往都要早地在楼下碰面。因为起得晚,白嘉言还没有吃早餐,便准备到后门的一家新店去买。

  望宇楼离后门偏远,白嘉言去取了自行车,坐上驾驶座的却是司洲。这边平时人少,因此有动静能很快被耳朵捕捉到,白嘉言刚坐下到后座,就听见某处传来脚步声,却始终不见人影,但没多想,只以为是路过。

  “师哥?”司洲却显得有些警惕,迟迟没有踩动脚蹬。他的视线在周围环扫一圈,见没有异样才终于让自行车缓缓前进:“没什么,一会请你吃,随便点什么。”

  白嘉言的手扶在自行车后座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司洲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这种他的预感就在短短几分钟的车程后得到应验。司洲往前骑着自行车,竟全然没有发觉眼前直立着一棵大榕树,要不是白嘉言出声提醒,车子估计下一秒就会撞上去。

  司洲立马一个急转弯,车子顿时失衡,他急忙脚刹,几乎是瞬间,他回过头去看后座上的白嘉言,见对方歪了身体,下意识伸手搂住对方肩膀,顺便将人扶正:“没事吧?”

  “没什么……”白嘉言担心食堂人多,不想司洲在自己身上耽误时间,以至于把两个人都饿着,“你先松手,我们抓紧时间过去吧。”

  “嗯,对不起。”

  察觉到对方语气里微不可察的失落,白嘉言连忙说没关系,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辞,他的手在司洲腕上轻轻握了一握。司洲没有再说话,自行车停在早餐店门口,人恰好给白嘉言买了最爱吃的牛肉包子。

  这样的司洲放在白嘉言眼里完全说得上反常。

  ……

  这种反常一直延续到下午七八节放学,市赛的日子临近,白嘉言最近练琴格外频繁。他坐在司洲房间里的钢琴前,将参赛曲目练了一遍又一遍,司洲则只是坐在一旁听着,没有叨扰。

  白嘉言中场休息,在司洲旁边的厚毛毯上坐下,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你在想什么?”

  “想你市赛能不能顺利拿到名次。”

  白嘉言觉得这句既像真话又不像真话,他视线锁定在司洲面上,观察对方的表情,没看出多深层的问题,只知道人兴致不高。

  眼看也差不多是该吃夜宵的时间,他思索片刻提议:“饿了吗?给你做吃的。”

  见司洲没拒绝,白嘉言直接出门找到认识的保姆,让对方带着自己到二楼的厨房,人还替他取出了今天剩下的一点食材。保姆很熟悉他,男女主人也交代过,他可以和司洲在房子这边自由活动。

  他以前也没少给司洲做饭,为此家里还特地备着各种辣酱和辣椒油,用保温盒装好带到学校,每次司洲都吃得一点都不剩。

  白嘉言看了看剩下的食材,正好可以做一碗面。红通通的汤底淋上芝麻碎,他原本想尝尝味道,但看了两眼还是作罢。他将面碗直接端到司洲面前,筷子塞进对方手里:“给你做的,吃吧。”

  司洲夹起一口面条放进嘴里。“好吃。你还会下厨?”

  “我在家里经常做饭,也经常给你做,你有想起什么吗?”

  “没有。”司洲继续往嘴里塞面条,问白嘉言怎么不给自己做一碗,对方回答说是食材不够。

  司洲动作顿了顿,那种犹豫仿佛是想给对面分享但是又不知道对方是否需要。白嘉言笑着摆了摆手:“我不吃。”

  对方轻轻嗯了一声,白嘉言就这么看着司洲将碗吃空,顺手递过去一张纸巾。他悄悄观察着对方的神情,发现比起一开始还是没什么变化,难得司洲不捉弄他也不缠着他,白嘉言反而觉得很不适应。

  就像是生分了一样,他讨厌这种感觉。

  趁司洲还没将纸巾贴在嘴唇上,白嘉言思前想后,好不容易才凑过去,将那张纸重新抽回到自己手里,小心翼翼替司洲擦干净了嘴。

  “怎么了,小嘉言?”司洲似乎有些惊诧于他的举动,“嘴巴太脏看不下去了?”

  “不是,我……总觉得你在想什么,也突然不跟我开玩笑了,”白嘉言讪讪地将那张用过的纸巾放到一旁桌上,“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司洲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小嘉言,我要拿你怎么办。捉弄你要生气,亲近你不喜欢,老实了你也不喜欢。”

  “我……”白嘉言怔住,半晌才决定轻轻抱住司洲,他们过去就会有这样的举动,因此白嘉言没将它归在越界的范畴,“就是想跟你像之前那样。”

  见司洲没有反应,白嘉言接着开口:“你也看过我那本相册了,我们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那就是说,想我一直在你身边?”司洲反抱住对方,两只手在白嘉言腰上越箍越越紧,像是要把人直接揉进身体里。

  白嘉言没多想,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司洲冁然一笑,在白嘉言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小嘉言,说这种话是要负责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么快就解释,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司洲伸手去握白嘉言的手指,“去练琴,然后留下来陪我。”

  白嘉言没有要反对的意思,乖乖回到钢琴前面坐下,优美的音声从他指尖流淌而出。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司洲催着他上床休息:“明天还有课。”

  白嘉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课表,确实有早课,司洲似乎对自己的课表也颇为熟悉。

  平常白嘉言会先洗了澡再过来练琴,睡衣在司洲房间备着,睡前换上就可以直接躺下。但今天他脑子里都是司洲,难得忘了这回事。“我还没洗澡。”

  “这还不简单?就在这洗。”司洲说着从衣柜里翻出新内裤,还有平常备的睡衣塞到白嘉言手里。

  房间里配备独立浴室,尽管就在左手边没几步,司洲却还是要跟着过来:“不是说想我一直在吗?”

  “不用这么夸张,你总不能跟我进去吧。”白嘉言一副拿捣蛋小孩没办法的模样。

  “哦,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跟?”

  “……不行。”像是真的担心司洲跟进浴室,白嘉言一个闪身进了门内,连忙拉上了门闩。

  时间太晚,白嘉言不想用浴缸放水耽误时间,索性打开淋浴花洒头,打算简单冲一冲完事。结果他刚拧开开关,花洒头就格外猛烈地喷水,似乎是出了什么故障。

  他连忙试着将水拧小,情况显然有所改善。白嘉言顺利洗完了澡,打算套衣服的时候却发现,睡衣不小心被他泼湿了。

  白嘉言没办法,只好朝门外喊:“师哥,我不小心把睡衣弄湿了,还有新的可以换吗?”

  司洲回复得很快:“那你穿我的衣服吧。”

  没过多久白嘉言就听到有人敲响了浴室门:“小嘉言,开门。”

  “我不开,你放门口就可以了。”白嘉言凑到门边回答,惹得司洲轻笑几声:“当我是大灰狼?给男朋友看两眼都不行?”

  “……放门口。”白嘉言很坚持,司洲这才说不逗他玩,将衣服放在门前。

  听到门外没了动静,白嘉言这才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发现司洲居然就站在门外悠然自得地看着他。

  “你怎么……”白嘉言啪地一下重新关上门。

  “像棵含羞草似的。”司洲话语里笑意更浓,“原来你的意思是衣服放下然后我走?不好意思,没理解过来。”

  这拙劣的谎言任谁听了都不会信,白嘉言在门里不吭声,直到听见司洲愈来愈远的脚步声:“好了,穿上吧。夏天也可能着凉的,你身体不好。”

  浴室里还冒着热气,三十多度的天气说着凉属实夸张,白嘉言自认为还没这么脆弱。他拉开门拿过衣服套了上去,尺码有点大,上衣短裤都松松垮垮的,领口大裤管也大。

  白嘉言从浴室里出来回到卧房,刚拉开门就发现司洲正在衣柜里收拾,手里恰好是一套和刚才那身同款不同色的新睡衣,连吊牌都没拆。

  白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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