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耽美小说>怀俄明的山也在说我爱你【完结】>第35章 但愿人长久

  还在隆冬的一天夜里,杜牧之看见乔纳森对着一张他幼年时候和他的乔治叔叔拍的照片正出神。

  大胡子那时候还年轻,还是个小胡子,把乔纳森抱在怀里,两个人笑得是那么得开怀。

  杜牧之问道乔纳森,你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乔纳森垂下头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很久之后才慢慢睁开眼睛,在回忆,在自责。他告诉杜牧之没有最后悔的,但让他永远挂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一共有三件。

  第一件事,青年时候冲动在大提顿山脉开出的那一枪,让他成了一个恶魔。

  第二件事,在叙利亚战场上他还是没能救下那个被当做人肉炸弹的小女孩儿,他没能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最后一件事,也是最让他痛心的一件,他再也不能和最爱他的乔治叔叔说一句‘抱歉’。

  “我像个懦夫一样,从普提斯逃了出来。我当时望着齐纳提提河里的自己,我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头恶魔,那是我啊?”乔纳森顿了顿才继续往下说,“后来我去参军,开了更多次枪了结了许多匪头的性命我从来没后悔过,可我一直没找到自己的救赎。直到遇见了那个小女孩。我们正在清扫恐怖组织出逃后留下的空城,遍地都是叶子炸弹,她就站在一条空荡荡的街道尽头看着我们。”

  “我身边的队友们都举枪对着她,下一刻子弹就会射中她的脑袋,我拦住了。其实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当时那片地方你也不知道哪一个儿童会是被圣战组织调教出来的人肉炸弹,只要见着我们就会跑过来自爆。可我却不怕她,我走过去想检查一下就把她抱回来,她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结果她看见我过来反而往另一头跑,我刚想追就听到拐角过后巨大的爆炸声,可能那时候,我也淋上了她的血肉。后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她不像恐怖分子教唆的那样为了他们的信仰拉着我同归于尽。”

  “或许是因为入城的前一天傍晚里我见过她,她正半跪着抱着一个被流弹射杀的女人发呆。那眼神太空洞,我永远也没办法想象这居然会是一个孩子的眼神。不清楚她是不是那颗“炸弹”,我又实在是想给她安慰,就掏出一根棒棒糖来想给她,结果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直到我想把她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她才扭头就窜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小巷里怎么也找不到。”说到这儿乔纳森一笑,“好吧,原谅我的幼稚,出发前在小店里花了几美分买了一大把。”

  “我没办法狠下心拿枪对着孩子,总之自那时后我常会想,如果我再多找一找,把她带走了,会不会她还会有不一样的未来。我知道,那是一次对我的救赎,可我却永远的失去了这个机会。”

  以至于现在,杜牧之看着乔纳森奋不顾身跳入湍急的大流要去救那个看起来像是从美墨边境翻越进来的偷渡者时,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乔纳森!”

  晏淮左想也没想把大衣一脱,立马就要跃进去,可才刚一下水就被一个大浪打了回来,呛了一大口冰冽冽的寒水,那里面还夹杂着碎冰,只这一口就已经快要把晏淮左的骨头都给冻僵了。

  整个河系早就要撑不住封固了一个寒冬的雪水了,尤其是这段正好在悬瀑的下游,每秒都有数以吨计的洪涛涌入这里。暗流交错,纵然是水性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入湖底出都出不来。

  想就在前一天夜里,三个人本来都以为剩下的日子会这么平平静静地度过,杜牧之在某一刻突然来了兴致,想要教乔纳森这个西部糙汉子不搭调的中式风雅。

  悠然见南山。

  这是他教给乔纳森的诗句,形容这样的生活。

  “悠然见南山?”乔纳森的发音还是有一点不标准,不过他听后指着身后的山笑着却说他懂了,就是他们现在这样。

  夜里欲睡,鸟兽困倦,山水也困乏。

  乔纳森睡了半轮本想起身撒个尿,河边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不少,看着身下的积冰被自己的体温一点点融化,乔纳森突然想起儿时和镇子上的几个小男孩儿一起比谁尿得更远的傻样。

  就快回去了,就快回去了。

  乔纳森大手摸了摸自己的后枕,望着夜里的月,自语着杜牧之和他说起的另一句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想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杜牧之会在说起这句的时候,眼眶都湿了一角。回去睡个好觉吧,他想,一闭眼的功夫就到天亮,马上就会返程。

  在他的脚刚要踏进帐篷里的一瞬间,突然一声枪响炸开在远处,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紧随其后会有更多,乔纳森瞪大了眼睛,他害怕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他已经听见了‘达瓦’的悲鸣,他看见了红色的血蔓延在眼前,整条河流都被染红,皮毛剥开,成了世界上仅此一件的,贵太太身上的银灰熊皮衣。

  “在哪?”杜牧之怒喝。晏淮左也起身跟了出来。

  乔纳森闭上眼睛仔细辨认,终于指了一条方向,那是上山的路,要往更高处去。

  循着枪声一路追寻着踪迹,已经能够看到一头被割了角的双叉耳鹿的尸体,空气中也弥漫着愈来愈浓重的血腥味儿。

  快一点,再快一点!乔纳森急啊,脚步越来越快,跑起来,飞起来了。

  自一块拦路的巨石后翻身而过破了枯桠枝干的阻拦,昏红的月光下能隐隐看见在对坡上两道人影。

  零星枪声响起,紧随其后又是一声凄厉的哀鸣。

  乔纳森当即趴上一块岩石,眼睛微微一眯,因奔跑而错乱的呼吸霎时平静了下来。抬手,举枪,瞄准,射击。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当年尖刀队的那个神枪手又回来了。

  对于后悔的事情,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怎么做呢?

  而这一切的场景都和二十年前,在大提顿山脉里的时候一样,乔纳森伏在石头上,举枪对着曾让他深恶痛绝的人,只要一下,那人的脑袋就会在炸开了花。

  乔纳森已经懂得了为什么当年乔治和费尔德叔叔会这么的生气,因为他没有权利去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不然这和一个世纪前摇着昭昭天命的那些人,和小镇永远无法忘却的历史里的那些人有什么两样呢?

  这颗子弹横跨了二十多年,终于从乔纳森微微偏了偏的枪管里射了出去。

  嘭的一声,那枚子弹不偏不倚地在最前面的偷猎者的眼前穿过,深深打在了他身旁的一棵树上,那子弹在他眼前中带起的空爆足以拦住他的脚步。

  而在另一边,杜牧之静静地把长猎枪举了起来,正如二十多年前的乔纳森一样,他瞄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其中一人的太阳穴。

  就在杜牧之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晏淮左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弯起的手指还是没能勾下去。

  杜牧之回过头来,却发现晏淮左的眼神无比认真。“这是用来保护生命的,不是了结别人性命的工具。”

  刚才杜牧之仿佛换了一个人,这漫山的碎冰全都进了他的眼睛,晏淮左无端觉得杜牧之是真得敢开这一枪,他也一定会后悔。

  “你们要再敢动一下,我瞄的就会是你们的脑袋。”乔纳森的语气里掺着火,不过晏淮左能听得出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的。“把你们背上背着的东西和枪给老子放下来!”,紧接着乔纳森弯着身子,慢慢朝两个人接近。杜牧之刚想动,就被晏淮左按在原地。

  “你给老子老老实实呆在这里架着。”头也不回,手一撑晏淮左翻身一跃,就紧跟着乔纳森一齐朝两个人逼近。

  留下杜牧之一个人在原地感受着被按痛的肩膀发愣。

  偷猎的两个人先是一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都是被雇来的黑户,对他们来说,被抓住遣返回国更是生不如死。两人都是一样的印欧混血的墨西哥人的样貌,一个个儿高,另个更加矮小,却都是一样的瘦削,其中一个人还想装听不懂英语,慢慢朝乔纳森走过来,吱吱呀呀说着西语手舞足蹈地在那里乱叫。而在他背后,同伴悄悄在裤子里摸着什么东西。

  乔纳森不再废话,手指一勾,一枪打在不老实的瘦小男子的肩臂上,那人吃痛,痛叫了一声,手从口袋里带出来一把刀子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格外扎眼。

  晏淮左从侧面悄悄地接近了,猛一发力就是一跃,一掌旋扭在那处枪伤上,伸臂卡在腋下,一个过肩摔就把人摔在地上,抬起身子弯曲手臂,用体重下压一个肘击打在瘦小男子的肚腹,捱了这么一下那整个人就像只煮熟的虾子一样抱腹缩在一起,这还是晏淮左收了力,不然必定要让他昏死过去。

  高个儿同伴见势不妙,扔下东西丢掉同伴拔腿就跑,太果断,连乔纳森有片刻没反应过来。

  “你给我站住!”乔纳森二话不说就去追。

  “这家伙怎么办,不能就这么丢在这里。”晏淮左看着正趴在自己脚边痛苦呻吟的男人,又望了望乔纳森已经快要脱离视线的背影。真要把他丢在这里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这人就已经没命了,做了野兽的口粮。

  “你先去追过去帮他,我带着他马上就到。”杜牧之一把背起来地上的男人,用眼神示意晏淮左。

  等杜牧之背着人循着痕迹找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偷渡的那人跌入半崖下湍急的大河中。逃跑太过于慌不择路,居然失足掉了下去,这种高度要是掌握不好入水的姿势少说也得摔骨折,或许是求生的本能,此刻这人正死死抓着横在岸边的一枝条干,而身子却被水流带着不断往下游移。

  “救救我!救救我!”

  几个零星的英文单词很快就被吞没在水里。

  “那儿!”晏淮左指着一条可以滑下去的陡坡,乔纳森一马当先曲腿滑了下去。

  杜牧之把背着的人扔下来,看都不看,直接朝着脖子来了一掌刀干净又利落,立马跟了过去,乔纳森正把自己的绒服从内到外脱掉,这玩意儿要是要是洗了水比铁还重,而晏淮左居然也在跟着脱。

  “你们别!”此时此刻居然是杜牧之在拦。

  “杜。”乔纳森已经做好准备了,“太像那一天了,也是在山里。我知道这会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乔纳森说得很认真,眼神逼得杜牧之想要拦他的手都僵在那里。

  那根柔弱的枝条终于撑不住,细微的咔嚓声落在那落水的男子耳里,都是死神的催命符。

  “不,不……”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才被惊恐塞满。

  一瞬间,就被水涨没过,水面上只剩两只手臂疯狂拍打着水面想要自救。

  乔纳森纵身一跃,双臂大展打着挺,拍打着水浪横渡,整个人亦如同颠簸在其上的一片枯叶上下翻腾。

  这时候月竟然也照得敞亮,月光铺在乔纳森面前居然成了一条路,乔纳森眼睛瞪得老大,嘴鼻不可避免地被喂了大把的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软,偏偏要救的人明明就在眼前。乔纳森死死咬着牙,抵着洪流,拼了命地想要伸手去够。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就可以摸到男子的手,他就可以回到二十年前山里,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他就没有离开普提斯小镇,他还能再帮费尔德叔叔喂一喂农场的牛羊,还能再和亲爱的乔治叔叔放牛赛马,然后对着他们说一句他从来没有说过的,我爱你们。

  晏淮左眼前早就被水淹得啥东西都看不清,只有依稀两个要被大流吞没远去的人影闪烁在他脑海。也算命大,又或乔纳森不想让他犯险,于是水波的掌推也温柔,一遍又一遍把晏淮左推向浅滩。当他还想再往中央游的时候,是杜牧之下水把他给拖了回来,拖到岸边晏淮左整个人都在发抖,连站都站不稳。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是不是!”杜牧之甩手把厚衣服盖在他脑门儿顶上,自己身上的水都还没干,头发趴在额前水流成小溪,却是滚烫滚烫地砸向地面。

  “救他,救他啊。”晏淮左只愣愣地看着杜牧之,直到最后眉头才紧蹙着,嘴张着,胸腹剧烈起伏着,憋出这一句湿漉漉的话。

  “你看看哪还有人了?”杜牧之紧锁着眉头,憋着泪指着水面,怒吼着,一点儿也不去遮掩,赤裸裸把现实摆在眼前。

  水浪无情,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吞没落进来的生命,至于此时再望,除了这要吞人的大口,还有什么东西呢?

  拍岸声阵阵,晏淮左怔愣,呆呆地望着,先前喝下去的水终于从眼睛里宣泄出来。杜牧之轻轻搂住他,他趴在杜牧之怀里痛哭了起来。杜牧之抱着他,头扬起不肯轻易落下,用力挤着眼睛要把夺眶而出的水滴子全挤回去,远天边的山线都模糊一片。

  至于此时,晨昏交接,初起的太阳就把平原之上的最后一块积冰照得开始消融,这场万物之冬终于要过去。

  “这是乔纳森自己的选择,他会很高兴的。”杜牧之声音也柔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拍着晏淮左的肩背。

  一周后杜牧之去救援队那里听到了消息。这会儿晏淮左还躺在医院里,在他制服偷猎者的时候,偷猎者手里的刀子已经在他臂上戳了深深一道口子,后来这么入水大的动作不可避免的撕裂、感染,肺里也呛水生了炎症。吊了好几瓶抗生素在无菌病房躺了好几天,好在最新一次血液的化验结果也显示感染被有效的控制住了,转到了普通病房,只是人还有些烧着,正昏昏沉沉地睡着。

  “我们是在纳洛河南径距你们报告地两英里的岸边发现了一些踪迹。”救援队的人当然也认识乔纳森,他摇了摇头沉声说着,“那是一些零落的骸骨,测定死亡日期就是你们报告的当天,但不是乔纳森的,是属于那名偷猎者的。我们再往深处搜索却一无所获。”

  杜牧之回到医院的时候晏淮左已经醒了,他正望着窗户发呆。

  “你看你现在瘦的,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给你做。”杜牧之顺手接了一杯温水。

  “甜粥吧。”晏淮左声音有点儿哑,一扭头还是微微笑了一下。他没问起乔纳森在哪里,杜牧之也没准备告诉他。

  “好,你等着我。正好我看见附近有家中国人开的小餐馆儿,里面有桂花粥,我去买一碗过来。”杜牧之替他塞了塞被角。

  晏淮左出院的时候,他告诉杜牧之想去他们最后扎营的地方看一看,杜牧之当然陪着他。

  那顶帐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起的锅灶还摆在那里,前一夜三人举杯而饮尽剩下的玻璃酒瓶还静静躺在帐篷的一处。

  太突然,一场告别来得这么得猝不及防。

  杜牧之陪着晏淮左坐了一整天,看着漫天的金一点点被橘红渲染,到最后夜幕降临。

  “我知道他有多想回家,好几年前我和老乔在国内碰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念叨着,他想回家看一看。”晏淮左转头,看着杜牧之“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也没细问过他,但你一定知道对吧,我们送他最后一程,把他带回家吧。”

  杜牧之沉沉地点了点头。

  只是这之后,杜牧之总会断断续续地梦见那条河。

  梦见乔纳森拼了最后的力气把快要昏死过去的男人推向岸边,而自己却被这反作用力喂给了饿疯了的河水。

  “你后悔吗?”杜牧之和乔纳森并肩坐在篝火前问着他,而晏淮左还在camp里烧得迷糊。

  乔纳森只轻轻摇了摇头,眼睛看着长明的火焰满是笑意。

  “那我就知道了。”杜牧之微微抬起头,最后一次看向火焰里的乔纳森,却又好似透过那火的折射,看见了在另一面的大胡子。“晚安,祝你们好梦一场。”

  他知道,乔纳森终于回去了,归去还了少年模样,也见到了自己最想见的人。

  杜牧之又抽空去了普提斯小镇一趟,见了费尔德镇长最后一面。

  “杜,你要回国了?”费尔德倒是姿态洒脱,“说老实话,我原以为你上次就不会再回来了。”

  一年不见,老镇长的发竟白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老态,岁月催人老,杜牧之一时间竟也哽咽。

  “当然还会回来,记得给我留点好酒,你个老酒鬼别自己偷偷喝完了,听莉莉的话,少喝一点吧。”

  费尔德听了哈哈一笑,大手拍在杜牧之肩膀上说道,“少不了你的。”

  “对了,这个给你。”杜牧之把乔纳森送给他的坠子拿了出来,递给费尔德。

  “这是?”费尔德拿在手里轻轻抚摸着。

  “我见到小乔纳森了。”只一句话,费尔德立马把手捏紧,紧闭着嘴唇死死看着杜牧之。

  “小乔纳森之前在参军,又自学完了大学课程,能算得上生物专家了,他现在可真是个独当一面的人了,威风得很呢。可能最近太忙了吧,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我告诉你他会保护好小镇,一有机会就会回来,他很想你们。”

  费尔德听着听着,老泪纵横。手背用力抹了抹,却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

  “早点回来,早点回来……我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碳烤肉。”

  那天杜牧之陪着费尔德在牧场上坐了一下午,他告诉着费尔德,乔纳森和大胡子一样,进了山里,保护着上面许许多多的生命,向他讲述着自己和乔纳森看过的一场又一场风景。费尔德静静地听着,从来不打断,把那个坠子戴起,喝着小酒又过了一个白天。

  “杜。”临走时,费尔德叫住了杜牧之。“不管你和小乔纳森会不会回来了,我总希望你们可以过得好一点。”或许知道了,或许不知道,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再见。”杜牧之笑着朝费尔德挥手,朝着普提斯小镇告别,朝着怀俄明,朝着他在天上飞的日子。

  他还得赶紧回城市里,晏淮左还在等着他。来日之路不可知,杜牧之却有了勇气跟着晏淮左一起走下去。他终于落了地。

  不知道能一起走多远,杜牧之也不会让自己去想,他时刻准备着和晏淮左一同过这人间一趟,他也时刻准备着面对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