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嘟嘟的蓝色小鱼坠在在青年白皙伶仃的踝骨上方, 霍珩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小人鱼的脚踝。
【一只手就能握住。】
男人面无表情地想。
“你,好了没有。”余鱼脸红成了一片, 清瘦的脚背绷紧, 努力往回缩,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
“马上就好。”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拖鞋凉, 屋子里穿就好。”
余鱼低头一看, 发现男人换掉了他那双露趾的拖鞋,给他换上了一双运动鞋。
余鱼看了眼今天的气温, 28度,又看了眼季节, 夏天。
正好是是和穿拖鞋的季节,哪里来的男人嘴里的拖鞋凉。
青年看着冷着张脸,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的霍珩。
实在很难想象霍教授冷淡至极的外表下,居然是和人鱼星易感期时候一模一样的强大占有欲。
还会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吃醋,余鱼莫名觉得男人有些可爱。
霍珩给余鱼穿好鞋, 顺势坐在了青年的身边, 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青年的手, 却被余鱼避开了。
男人僵在座位上,漆黑的瞳孔直勾勾看着青年, 似乎在问为什么不让他碰。
余鱼看了看男人的手, 表情有些嫌弃,“你刚刚碰了我的脚。”
霍珩看了看自己的手, 企图辩解, “不脏。”
余鱼才不像他那样不嫌弃, “脏。”
霍珩起身打算去找个地方洗手, 被余鱼拽了回来, “你先等我问完。”
余鱼不知道等男人洗完手回来,他还有没有勇气问他。
“好。”男人顺从地坐到了青年的身边,只是周身的气压有些蔫,像是一只失去了梦想的凶兽。
“想问什么。”霍珩手臂搭在椅背上,虚虚揽着余鱼。
余鱼深吸一口气,问出他在意了很久的问题,“我能问一问那本婚礼册子的事情吗?”
“嗯?”霍珩的脸上没有出现半点心虚的神色,只有些疑惑。
青年将之前霍珩传送给他的资料调出来,有些紧张,“这个是给谁写的。”
他指着最后的那一行字。
【不知道他会喜欢那种布置,之前见面他说喜欢华丽一点的。】
霍珩的视线落在那行字上面。
“给你写的啊。”
霍珩不大却笃定的声音,在青年的心里投下一颗炸弹。
“这个不是十年前就写好的吗……我们那个时候……认识吗……”
余鱼说着开始搜索十年前和霍珩相似的人,但是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
他可肯定自己小时候没有见过霍珩这样强大的哨兵小伙伴。
十年前……他只认识一个一直坐在轮椅上的玩伴。
那个哥哥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人还很瘦。
“我小时候应该不认识你,唯一一个和你年纪比较相似的是一个哑巴,他的双腿还不好。”
“不是哑巴……”男人忍不住反驳余鱼,“我只是刚刚觉醒精神体。”
“那个哥哥是你?”
余鱼心脏狠狠一跳。
回想起以前他在爷爷身边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像只皮猴子一样四处乱窜。
和周围所有的老人家关系都很好,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同龄的玩伴。
后来有一天隔壁搬来了一户老爷爷。
老爷爷带着他的孙子,那是一个哨兵。
很可怜的哨兵。
半场的刘海挡住了哨兵的大半张脸,哨兵坐在轮椅里面,没有办法自己走路,还不会说话。
余鱼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那个哥哥就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
小时候的余鱼和现在的社恐不太一样,是个性格非常好的小朋友,因为一点事情就能傻乐半天,而且非常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虽然哨兵哥哥挡住了大半张脸,但是露出来的下巴还是很好看。
而且对十岁的余鱼来说,沉默寡言,不说话的哨兵,简直自带神秘光环。
而且待在哥哥身边,还经常能分到好吃的。
虽然哥哥不会说话,但是余鱼赖在他身边,少年也不会赶他走。
最重要的是,只要他带着哑巴哥哥爷爷就会同意他独自一人去林子里研究异植。
而且那个时候余鱼很喜欢研究异植,但是爷爷年纪大了不可能总是陪他去林子里看异植。
他一个人去又不安全。
但是余鱼只要带上哑巴哥哥,爷爷就不会阻止。
小时候的他还蔫坏,总喜欢拉着人家和他一起角色扮演。
童年时候的羞耻记忆开始重新攻击余鱼。
他越回想,越发现,霍珩好像可能真的是那个哑巴哥哥,一样的冷酷沉默,区别在于哑巴哥哥那是真的一个字都不说。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点绝望,所以那句话还真的有可能是他说的。
小时候的他真的很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后来……到了父母身边,他发现自己每次选那些花哨的衣服总是会遭到父母奇怪眼神。
余瑶和余音也歪着脑袋奇怪地看他。
十几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基本的羞耻心,他不想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所以余鱼后来选的衣服大多是一些颜色浅淡的衣服。
青年圆溜溜地眼睛落在男人的身上。
他伸手遮住了男人的上半张脸,虽然已经过去十年了,但余鱼的终端里面一直留着他和哑巴哥哥的照片没有删。
他拿出照片对比了一下。
照片中的人和霍珩下颌的弧度和脸型都一摸一样。
只是照片中的哑巴哥哥要更清瘦一些,但确实是同一个人。
“你一直记得。”余鱼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霍珩点点头,“你说等你成年了要结婚。”
所以从战场退下来以后就来第一军校找余鱼了。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余鱼想起那天正好给他递伞的霍珩,现在想想教授的别墅在另一个方向,霍珩出现在学生宿舍楼不远处其实有些奇怪。
霍珩点点头,“我在等你。”
男人说着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不是故意监控你行为,只是下雨了,你没带伞。”
下雨了,他没有伞,要有人给他送伞,所以霍珩来了。
余鱼捏着自己的小指,今天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多了,他脑子有些乱。
但余鱼还想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
“你……”余鱼有点脸红,这种话由他自己说出来显得有些不要脸,“你应该是喜欢我的,对吗?”
坐在他身旁的霍珩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
霍珩很想去捏一捏青年白皙的指节,但是余鱼刚才嫌弃他碰过他的脚,不让摸。
男人只好百无聊赖点着两人下方的座椅。
“我分不清,我想抱着你,想让你永远在我身边。你受伤还有要分手的时候,这里很痛。”
霍珩捂住自己的心脏。
余鱼愣住了,他的脸越来越红。
狼狈地避开男人的视线,搓了搓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一件事情他很想得到答案,虽然现在的霍珩不一定知道,“如果我们结婚了,你会喜欢上别人,一直对我很冷淡吗?”
余鱼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很奇怪,他本来以为霍珩会否认。
没想到男人思索了一下,认真的点点头,“不喜欢人,会冷淡。”
余鱼现在已经明白霍珩的脑回路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生气,疑惑地看着霍珩,“为什么。”
余鱼看到霍珩的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他连忙开口,“不许说谎。”
男人脸上原本打算升起的伪装一下就消失了,男人叹了一口气,“按照我对自己的了解,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很大,或者说,如果你没有打算解除关系的话,我们之后应该就是那样的相处模式。”
霍珩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如果太喜欢青年的话,他说不定会想把青年永远关在自己的视线当中。
他不想让任何人和他一起分享青年。
男人垂下眼睛,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清。
余鱼还是难以理解霍珩的想法,他不明白为什么霍珩总是觉得他会伤害自己。
他见过霍珩易感期的样子,如果易感期的霍珩更接近真实的他。
余鱼想了想,并不觉得有哪里可怕,反而觉得很可爱,就是有点太爱吃醋了。
“我能知道吗?”
他不知道霍珩愿不愿告诉他,试探着询问男人。
“我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伤害我吗?”
男人点点头。
想了想,开口讲了他父亲和母亲的故事。
霍珩的父亲是霍家旁支的一名哨兵,但他不像其他哨兵那样擅长战斗,他的战斗力很弱。
但是脑子很好,对商业尤其敏感。
但霍家世代都是军中的人。
霍珩父亲这样的注定无法进入权力中心,只能作为霍家的边缘人物,操持着少部分的家业,为主家的那些强大哨兵打工。
但是偏偏霍珩的父亲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
他想要进入霍家主家,拥有更多的权利和财富。
既然他不行,那就养一个足以进入主家继承人备选的儿子。
他需要找一个和他契合度高的人鱼,培育一个完美强大的后代。
霍珩在人鱼肚子里的时候,男人给他使用了禁药。
霍珩的父亲霍奇几经周折找到了这个据说可以改变腹中胎儿哨兵等级的药剂,用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
在霍珩之前,人鱼还怀了两个孩子,但是这两个孩子都因为霍奇的药剂注射死去了。
与此同时,霍奇的人鱼受不了自己哨兵疯狂的行为,他想要离开霍奇。
但霍奇怎么可能允许,在长时间的相处当中,霍奇自认为已经爱上了人鱼,他不允许人鱼离开他。
所以他将人鱼囚禁起来了。
霍奇在挑选人鱼的时候也特意挑选了没有背景的人鱼,只有这样的人鱼才好拿捏。
可以配合他完成计划。
霍珩诞生以后,霍奇兴冲冲地给孩子做了检测,检测显示这孩子的资质很强大,是个强大的哨兵。
霍奇十分的高兴,和心爱的人鱼分享他们孩子的强大,人鱼越发的绝望。
同时霍奇开始了对霍珩的训练。
霍珩五岁之前,霍奇对他进行的强力的知识灌输。
霍珩学得很快,完全不像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
在霍珩五岁觉醒成为哨兵以后,霍奇就为他安排了不亚于军中特种部队训练的难度。
一直到霍珩逐渐长大前往主家和其他的小辈一起接受训练,所有人才逐渐发现霍珩的不对。
这个孩子似乎没有正常的情绪感应。
他强大,但是没有同理心。
最开始的时候,霍家打算把他训练成一把锋利的刀。
哪怕觉醒强大的精神体,他也不是霍家继承人最好的选择。
但霍家当时的家主,霍珩的爷爷,看中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指挥作战能力实在太过优秀,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暗中的刀有些太过可惜了。
老家主打算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他想为这个孩子找一个束缚。
很幸运地霍珩找到了他的束缚,可以牵着他,不让他彻底陷入疯狂。
余鱼听着男人面无表情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余鱼咬着牙听霍珩讲完,抖着声音开口,“所以,我看到你的时候,是你的爷爷为你找的最后的机会。”
“如果没有找到束缚会怎么样。”
“应该会植入控制芯片,我有那样一个父亲,又是一个怪物。“
霍珩说话的时候冷静极了,没有半点悲伤或者难过的情绪
余鱼的心却像是被狠狠地攥紧,他有些无法呼吸,想到之前自己和霍珩的相处。
哪怕是那些虚假的回应,已经是霍珩努力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个正常人的样子了。
“我是个畸形的怪物。”
“余鱼,我学不会普通人的情感,可能是天生的缺陷。”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你,但测算结果告诉我,我对你的占有欲越来越强并不是好事,这种时候,我应该选择远离。”
“我不想放你走,也不想把你关起来,所以我应该会选择减少和你的接触。”
男人的神色很认真,他转过头和余鱼对视,像是一个茫然的孩子和余鱼求证,“冷淡的远离你……不对,是吗?”
“当然不对,那叫冷暴力!”余鱼红着眼眶。
青年想到之前看到的霍珩的精神海洋,那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所有人都认为霍珩天生就有疾病,他像他父亲一样是个怪物。
可是明明,明明霍珩从那么小的时候,就没有获得过来自外界的正反馈,他见到他人鱼爹爹的时候已经五岁了。
在霍珩最开始接触的世界里,情感是不被需要的东西。
他需要做的就是完成父亲布置的任务。
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是他的无能,需要接受惩罚。
“抱歉,我……”霍珩拧着眉纠结了一下,刚想开口,青年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会不会很疼啊。”余鱼抱住男人,吸了吸鼻子,小声询问。
软软的头发蹭在男人的下巴上,有些痒。
霍珩却如临大敌,举起自己的双手。
余鱼有些奇怪地看了男人一眼,有些不理解。
霍珩主动解释,“手脏。”
余鱼:“……”
青年破涕为笑,小声抱怨,“你好笨啊。”
“这时候应该抱住我。”青年手动把霍珩的手放到自己腰间。
男人纠结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理解小人鱼怎么一阵一阵的,但还是听话地抱住了余鱼,不过只揽着,没用手碰到余鱼。
余鱼趴在霍珩的肩膀,忽然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记得小时候的我那么久啊,还把扮演当真了。”
霍珩想了想,认真地开口,“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吵,还笨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