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兴是真被李青山说准了。

一日日的都到腊月二十五了,柳鱼肚子还没动静。

依青州府的规矩,孩子生下来的第三日是要办洗三宴的,年二十七逢完年集后就封集,到时候可什么都买不成了。

因此这日一早,丛春花便叫上李素芝和李青江的媳妇林氏给她帮忙,一块去县城采买东西。

至于关老太太和一向很有主意稳得住事儿的刘桂英得在家守着柳鱼。万一就那么不巧,柳鱼在今天生了,得有人稳得住事儿才行。

今年赚了不少钱,这又是柳鱼辛苦了这么多时日为他怀的孩子,所以不管是洗三还是后头的满月宴,李青山都准备大办。

因此,定下的这六荤四素一汤一饭的洗三宴席面里的六荤,都是大荤硬菜,鸡、鸭、鱼、肘子、羊肉都有。

洗三宴只请最亲最近的,人数相对少些,约是得坐个五桌。该用的猪肘猪肉李青山这两天都会留出来,羊家中有备的,到时候李青山现杀就行。

丛春花今个儿主要是来买鸡、鱼和鸭子,鸭子倒还好说,买上三只到时候够做席面的便成。

主要这鸡和鱼可不能只买做席面的,年二十八封集了,得把柳鱼坐月子要吃得份也备齐了才行。

丛春花一下买了十只鸡十条鱼,除却四条大鱼是预备着做席面和年夜饭用得,剩下的都是半斤多的小鲫鱼,在家里用河里的水养着,应是也好养活。

除却这些,丛春花还买了好些待客用得糖块、点心、果子、茶和酒,连带着过年要置办的东西一道备齐全了,后头年集她就不再出来了,还是在家好好守着柳鱼安心。

年二十七柳鱼仍旧没有任何要生的迹象,一家人都被这小捣蛋鬼弄得哭笑不得。

到底在他阿爹肚子里呆得是有多舒服,怎还就不舍得出来了?

这天,李青山一下杀了四头猪,宰了两只羊。

“崽,你再等等爹爹,就这半天了。”临出门前,李青山半蹲在地上跟他宝贝孩儿这样说。

柳鱼忍不住笑了,扶着腰,轻轻抚了抚肚子,跟他道:“今天应当生不了,别担心,快去吧。”

“嗯。”李青山双眼含笑地摸了摸柳鱼肚子,站起身又亲了柳鱼一下,方才离去。

……

年集,生意非常火爆。

收了工后,今日给他帮忙收钱的李青江还要去赶年集。李青山一点心思也没有,快速将铺子打扫干净,好生封了窗锁了门后,便带着年前的最后一笔进账往家赶。

整个人都是轻松和愉悦的,忙了一年了,总算到了歇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不管柳鱼哪天生孩子,他都能守在柳鱼身边,心安的不行。

“咱们崽还是听话,专挑爹爹得闲的时候生。”回了家,瞧见柳鱼正坐在院子里吃糕,李青山心一下就放了下来,便可劲儿的夸他孩儿。

柳鱼笑得不成,见他又卸下来了一麻袋的铜钱,想着这是年前最后一笔进账了,便叫上关老太太和丛春花一起,一家人回屋数起这一年挣得银钱来。

共有七十三两又二十六文,这还只是柳鱼手里的,并未算上他给关老太太和丛春花自个儿做席面赚得钱。

“今年花销有些大,不然应是还能多攒些。”

他有孕,平日里吃得太好不说,单就六月份过生辰那会儿,李青山给他置办的那一套铜镜、银簪、银镯子,加起来就得有五两银子了。更遑论下半年铺子的租子和过这一冬囤柴的花用。

“该花就得花。”以前省着不花是挣钱太少,现在挣钱多了,平日里可不就得吃好一点。瞧着一家人这大半年跟着柳鱼进补多,都吃得红光满面的,丛春花乐呵呵道。

“也是。”别的不说,单看奶奶今年身子骨比去年前年硬朗好多,柳鱼就打心底里高兴。

等丛春花和关老太太出了房门,柳鱼看着满桌的银锭、碎银子和铜板,再次露出个笑来。

李青山喜他这副模样喜得不行,当即蹲下身来,抓着他的手道:“等崽崽出生了,出了十五咱们就买地!”

村里没有肥田卖给他们,荒地是一亩六两,先买五亩的话,要花费三十两。其实早在六七月份卖猪头肉和凉粉卖得多时,他们就攒够这个钱了。不过孩子没生下来之前,不敢动这个钱就是。

“嗯。”柳鱼点头,抬手抚着李青山的脸,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全是情意。

……

按习俗来说,年二十八前杀好鸡、鱼割完年肉之后一直到正月十六,最好是都不要动刀杀生的。

但特事特办,柳鱼坐月子期间喝得鸡汤鱼汤还是现宰杀的好。

因此,除夕的晚上,李青山就在院子里支了香案、摆了供品,焚香敬拜天地,一是告罪二是祈福。

腊月寒冬里,他在院子里跪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回屋,人被冻得哆哆嗦嗦的。

柳鱼忙把被窝里的汤婆子塞到他怀里,又掀开被子,叫他到被窝里暖和。

“不用,我在灶边烤烤就行。”他身上太凉了,要是冰着柳鱼就不好了。

李青山手里抱着汤婆子,人在炕灶边烤着,不一会儿就暖和过来了,这才注意到炕上枕头旁的钱匣子,不由笑道:“怎把它翻出来了?”

这钱匣子是他和柳鱼给他们的小崽准备的,还是专挑着柳鱼去县城诊脉的时候,他和柳鱼一道在县城木器行里选的呢。因着当时也拿不准是属狗还是属猪,便挑了一只刻了小老虎的。

“娘和奶奶刚刚给了压岁钱。”柳鱼掀开匣子给他看。

还不少呢,丛春花和关老太太为了取好意头,都是给了六钱六十六文。

“哎呀。”身上终于烤暖和了,李青山脱了跪脏了的外裤爬到床上,趴在柳鱼肚子前,伸手摸了摸柳鱼肚子,双眼含着笑道:“还没出生就有钱收了。”

柳鱼一想也是想笑,可赶得是时候。

没过十五都是年,等小崽一出生得有好些压岁钱收。

还带着身子,柳鱼就不守岁了,早早睡下。

不过,今夜时不时就有鞭炮和炮仗声响起,柳鱼也没睡安稳。

到了子时更是,外头的鞭炮和炮仗声此起彼伏、连续不断,柳鱼肚子的孩子兴是受到了惊吓,闹他闹得厉害。

瞧着柳鱼疼得满头是汗,李青山哪儿还顾得上去放鞭炮,忙得钻进被子里,轻拍着柳鱼肚皮,哄他孩儿,“别怕。”

“崽崽别怕,爹爹和阿爹都陪着你呢。”

良久,兴是外头的鞭炮声终于停了,也兴是李青山有规律地拍打起了作用。下半夜,小崽没再闹,柳鱼算是睡了会儿安稳觉。

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柳鱼蒙好被子后,李青山出门放了开年炮仗。

一家人简单吃了顿香窝儿豆腐馅的素饺子早饭,便将堂屋和院门打开,好接福、也迎接来拜年的人。

“太奶奶、二奶奶、小叔、小婶,过年好。”今年打头的第一个还是显虎。

到底是小汉子呢,就这一年的功夫,个子窜得老快,已比巧姐儿和恬姐儿高出两头了。

丛春花和柳鱼喜得不行,给三个孩子发了压岁钱,又让巧姐儿帮忙将还不能出来拜年的小锦哥儿的那份也带回去。

巧姐儿应了,站起身后眼睛亮亮地看了看柳鱼的肚子,而后和显虎恬姐儿手牵手地跑了出去。

等跑不见影了,柳鱼都还听到了她的笑声,不禁会心一笑。

时辰不早了,李青山也出门去拜年。

不过,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便有人匆匆来报,说柳鱼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