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古代言情>贺新朝>第9章

沈雁清在紫云楼有关圣贤男女观的言论第二日传得人尽皆知,有交口称赞者,有嗤之以鼻者,亦有中立态度者,但总归是在京都引起一阵不小的讨论。

吉安将在街上看到的场景告知纪榛,“那小姑娘不到七岁的年纪,就懂得拿沈大人的言辞驳斥瞧不起他的小男孩,倒是有趣.....”

纪榛咬下一口酸枣糕,满脸骄傲,说:“沈雁清本就说得有道理。”

听着旁人夸赞沈雁清,纪榛比自己被夸奖还要高兴。

日上三竿,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今早沈雁清走时说午间会回来一趟,应当快到时辰了。

纪榛眼巴巴地望向房门,“你去前堂看看沈雁清回府了没有。”

吉安得令快步走出去,纪榛三两口将酸枣糕塞进嘴里,又唤来婢子温好三菜一汤,只等沈雁清一到就能用膳。

等了一刻钟,吉安去而复返。纪榛没瞧见沈雁清的身影,失落道:“还没回吗?”

“回了,只是.....”

纪榛见吉安支支吾吾,着急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吉安摇头,这才说:“易大人也来了。”

易执?

纪榛唇一抿,嘟囔着说:“他来就来,我还怕他不成?”

沈雁清和易执走得近他早就知晓,就算介意又能怎么样呢?

若在朝堂也就罢了,这可是沈府,他不想再放任二人独处,眼瞳流转,道:“请他二人一同过来用膳就是。”

吉安惊道:“公子说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纪榛摆摆手催促,“快去快去。”

吉安挠了挠脑袋,见主子神情认真不似作伪,这才应下。

纪榛却坐不住,在房中走来走去,眼睛无意地落在镜台的匣子上,心神微动,大步走了过去。

他将木匣打开,里头躺着一串流光溢彩的粉玉珠串和一条用七彩棉线编制的手绳。

这两样物件对纪榛而言意义非凡。

方成亲那会,纪榛在沈家过得很是憋屈。沈雁清不待见他,公婆亦不给他好脸色,他活了十七载受的气还没有在沈家一日的多。但他决心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又理亏在先,因而无论沈家人如何轻慢他都忍耐了下来。

直到偶然间听见沈家的老奴窃窃议论。

“夫人都没把珠串给少夫人,想来心中并不承认这个儿媳。”

“那可不,公子又不是真心娶少夫人的,哪能真把传家宝给了他.....”

纪榛怎能容许旁人这样编排自己,当即抓了两个老奴,威逼利诱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这才得知沈家有串代代传给新妇的粉玉。

他甚至等不到沈雁清回府就去找沈母讨要传家玉石。

沈母起初对纪榛的恶感到了极点,自然不肯给,“我沈家从未有过男妻先例,这串粉玉绝无可能戴到你手上。”

见纪榛气得脸都红了,沈母心中痛快,又道:“就算我儿娶男妻,也有易执那般颖悟秀慧之人与他相衬,你无德无才,如何比得?”

这话着实羞辱,激得纪榛双目红透,若不是还谨记要孝敬尊长,早就和沈母吵起来了。

他没有再和沈母争执,当夜和沈雁清大闹一场,次日就被沈母以“妇德有亏”为由罚跪了两个时辰的祠堂。

吉安那时还是个多嘴的,见不得纪榛受屈,转眼就把这事告诉了纪决。

纪决二话不说在朝堂上参了沈家父子一笔,闹得可谓是天翻地覆。

纪榛是事后才知晓兄长为他出头,只不过在沈雁清看来与他授意的无二区别。他不想沈雁清把错怪到兄长头上,默默地认下了是他所为,之后沈雁清若拿此事来嘲讽他,他也从不反驳。

沈家父子在朝堂被参后,沈母更是对纪榛深恶痛绝,却又不得不息事宁人,不情不愿地将粉玉赠与纪榛。

纪榛如愿以偿拿了颗颗圆润饱满的玉石却高兴不起来,戴了几日就将粉玉收进木匣里。

只不过当日沈母的话到底在纪榛心里埋了一根刺沈雁清和易执交好多年,沈母话中有话似在暗示什么,怎叫纪榛不多心?

纪榛哼了声,愤愤地将粉玉珠串带到了腕上,又拿起那条彩绳端详。

彩绳的来历也值得回味。

两年前,沈雁清奉公下江南办事,纪榛想跟着去却被拒绝。

临出发前,纪榛蜷成一团偷偷躲进了马车的暗柜里。那时正值盛夏,动两下都是一身热汗,纪榛却在不透气的暗柜里足足憋了半个多时辰。等沈雁清发现的时候,他衣衫尽湿意识不清,已是中暑之相。

纪榛眼冒金星,潮红着脸对沈雁清笑,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你不带我去,我也有办法。”

沈雁清比纪榛年长三岁有多,纪榛嫁给对方时方及十七,又是娇宠长大,与稚子并无多大差别,做出这样不计后果之事不足为奇。好在沈雁清随行带了大夫,纪榛歇了两日就又生龙活虎。

在江南的半月,沈雁清到哪儿纪榛就跟着去哪儿。

当时沈雁清中状元满一年,还未升迁,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官。但他名声在外,众人亦皆知他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会有大作为,无人敢轻看他。

倒是纪榛的身份太过显耀,未免节外生枝,沈雁清让纪榛扮成他的侍从,“主仆二人”寸步不离,还因此闹了点笑话。

江南刺史设宴款待沈雁清,纪榛也跟着去了。没想到酒过三巡,竟唤来娼妓和小倌作陪。

沈雁清被纪榛逼婚一事在大衡朝传了个遍,刺史马屁拍到马腿上,嘿嘿笑道:“此处离京都千里远,沈大人尽情玩乐,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不会传到那纪小公子的耳朵里去。”

纪榛气得牙痒痒,又碍于假扮沈雁清侍从的身份发作不得,捏紧了拳头。

江南刺史是个人精,瞥见纪榛的神态,捋一捋小胡子,笑得越发暧昧,“是我眼拙,沈大人身旁已跟着个绝色少年,哪还瞧得上这些庸脂俗粉?”

他错将纪榛认作沈雁清私下养着的娈童,眼神轻浮地打量着纪榛的身段,怎会知晓纪榛就是他口中的纪小公子?

沈雁清掠一眼恼得两腮微鼓的纪榛,淡淡道:“让刺史大人见笑了。”

江南刺史饮酒过度,闻言更加肆无忌惮地大笑,“你我都是男人,三妻四妾乃寻常事,总要尝尝鲜。”

纪榛再是稚嫩,也察觉他话中隐喻,再无法忍耐,怒道:“你放肆!”

被沈雁清抓了腕不得往前。

“尝鲜?”沈雁清琢磨着着这两个字,微笑着抬眼,“刺史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沈雁清笑意浅浅,态度温和。

江南刺史色胆包天,被沈雁清的表象迷惑,直咽口水,“沈大人这小奴长得真是.....若我能与他共度一夜春宵,少活三年也值得。”

纪榛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些淫词秽语,怒得浑身发抖,端起一个酒壶就砸了出去,话都说不利索,“我定要,定要让我哥哥杀了你.....”

沈雁清一手揽住纪榛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温声说:“刺史大人瞧见了,他性子烈,不肯委身他人,还是请大人差小厮带我去住处罢。”

刺史可惜地摸摸鼻尖,依依不舍地看着羞恼的纪榛被带走。

一进厢房,纪榛就发脾气砸东西,怒问沈雁清,“你就任他这样羞辱我?”

沈雁清好整以暇地倒水,“你若不跟着来,不必遭此辱没。”

纪榛顿时泄了气,东西也砸不动了,红着眼瞪沈雁清。

他两颊绯红,满目盈盈的泪花,水润饱满的唇紧抿,神情委屈又倔强,这模样更是不自觉地招人。

沈雁清眼眸微暗,将瓷杯搁到桌面,抬步去塌旁。

纪榛却没跟着上前,他垂在身侧的指尖抖着,颤声问:“是不是我被人如何调笑你都不介意?”

沈雁清不喜欢他,恨他逼婚,因此也不在意江南刺史对他有非分之想。

话是问出口了,却又真的怕听见沈雁清肯定的回答。

纪榛忽觉恐惧,他哭湿了脸,小跑着从背后抱住沈雁清,如鲠在喉,“算了算了,我不问了.....”

沈雁清垂眼看那双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温热的身躯贴着他的背脊,有湿泪浸湿他的衣襟。

纪榛恼怒过后便是后怕,他到底稚嫩,又常年有父兄护着,谁敢在他面前流露出半点旖旎心思?今夜江南刺史过于赤裸直白的言辞还是将他吓得不轻,唯有靠着沈雁清才觉安心。

沈雁清自然也感知到了纪榛的恐惧,他将人带到榻上,瞧少年还有几分稚气的脸湿涔涔的,掌心贴了上去。

纪榛眷恋地拿潮润的脸颊去蹭他的掌心,又伸出一小截软舌舔他的指尖,见他没有阻止,慢慢地把他的指头含进嘴里吮吸。

牙齿藏得很好,他只触及温热的软肉,像被还没有长牙的幼兽含住讨好。

纪榛眉眼间仍存留几分青涩的天真,神色却染了讨乖的媚态,这样奇异的两种气质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极易激起任意之人内心的施虐欲。

好似生来就适合被掌控、被揉捏。

很显然沈雁清并非寻常人,他猛然将手收了回来。

纪榛懒怠地躺着,睁着一双水眼朦胧看着他,既懵懂又肉欲。

如此烟视媚行,怪不得到哪儿都要招蜂引蝶。

沈雁清微微咬牙,掀开被子将纪榛兜头罩住,恐再看一眼也要乱了神志。

烛灭月圆,有人熟睡,有人难眠。

作者有话说:

万人嫌(×)

万人迷(√)

沈大人今天吃醋了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