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桑仰头看他,澄澈的杏眼里闪烁着莹莹的光。

  走廊上一阵凉风拂过,路桑打了个喷嚏,吸了吸小鼻子。

  沈辞拽着她进来,把门合上,“先去换衣服。”

  路桑点点头,捏着袋子进了单人床的区域,四周的帘子隔出一个狭小封闭的空间。

  一想到沈辞守在外面,她内心就说不出的安定。

  路桑捏着湿纸巾先把身上的奶茶渍处理了,黏糊糊的,不太舒服。处理完,换上沈辞的衣服。

  十五分钟后,她掀开帘子走出来。

  沈辞长指夹着烟,倚在门上慢条斯理地吐出一口气,听到动静,偏头看过去。

  小姑娘里面穿着球衣,size很大一直到大腿,外面罩着他的黑色外套。

  整个人显得愈发娇小玲珑,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路桑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手指捏了捏衣角,眼睫轻垂下。

  沈辞喉结轻滚,站直了身,把烟掐灭,嗓音微哑:“走吧,送你回去。”

  他动作自然地接过路桑手上的袋子,里面装的是弄脏的校服。

  他们先回了趟教室,拿路桑的书包。

  离放学有段时间了,校园很安静,阴沉了一天到了傍晚才放晴,云层里透过丝丝明亮的光,云层是橙红色,朦胧梦幻。

  只有零星的人在操场漫步,时不时传来打篮球的回声。

  两个人在银杏道上并排行走,影子时不时碰到一起。

  到了校门口,路桑正要朝公交车那边走,沈辞扯住她的外套帽子,像拎鸡崽似的把她拽了回来。

  路桑的目光带着疑惑诧异,偏头看向他。

  “我给你打了车。”男生轻勾唇。

  路桑抿了抿唇,在手机上打字,打车太贵了,我坐公交就好。”

  沈辞把手机页面递给她看,上面显示司机还有一分钟到达目的地。

  “没办法,一旦发起订单就撤不回了。”沈辞挑着眉,嘴角噙着懒散痞气的笑。

  车子已经停在路边,沈辞眼神一瞥,不等路桑反应,推着她往前,不由分说打开后车门,让她进去。

  哪有这样的,虽然她觉得打车贵,但又不是没用过打车软件。

  路桑抿着唇,忍不住想笑。

  沈辞双臂撑在窗口,欣长的身子弯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磁沉:“到家给我发信息。”

  路桑眨了眨眼睛,睫毛像蝶翼一样扑闪,眼里有些茫然。

  沈辞正准备收回手,尾指被人勾住,他轻轻眯了下眸。

  路桑捏着他的腕,让他把手摊开,细白的指尖在他掌心写下三个字。

  小姑娘的指甲剪得干干净净,圆润小巧,泛着漂亮的淡粉色。

  力道温柔得像给猫儿挠痒痒。

  她眼里带着柔和的温柔,垂眸一笔一划地认真写。

  路桑写完,也没敢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害羞。

  车子扬长而去。

  沈辞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手指摩挲了下,像在回味她残留的温度。

  她写的是:我信你。

  沈辞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往另一个方向走,他要回射击馆训练。

  晚上的时候,他沐浴完躺在床上,问路桑睡了吗?

  路桑回复得很快,说的是刚洗漱完,快睡了。

  沈辞沉吟了会儿,猜测路桑那段时间闹小情绪,多半是因为路嫣。

  他坐在床头,借着窗外的光,打下一长串字,关于沈路两家的,大意就是他和路嫣的父亲在年轻时是很好的朋友,商业上联系紧密,他们尚且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定下了娃娃亲,也就是企业联姻。

  青梅竹马也不像大家说的那样从小一起长大,顶多就是在某些不得不出席的活动上,他和路嫣见过几次,再加上沈辞比较混,对她更是没什么兴致,哪怕见过,也没放在心上。

  还告诉路桑,企业联姻是他爸的事儿,他喜欢谁,谁也管不了。

  总之言辞恳切,把自己和路嫣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他在很认真地解释。

  路桑看了两遍,心里暖流涌动。

  又像被蜜糖裹缠,丝丝缕缕的甜蔓延到全身。

  —

  最近班级里流行起一种游戏:首先确定一种玩法,如果做到了,期盼的东西就会发生。

  比如随便翻三次书,如果都是偶数,暗恋对象就会在三天内跟自己说话。

  又比如闭眼从笔袋里抽到那只红笔,今天就会有好运发生。

  虽说有些迷信,但在课业紧张、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中,男生女生都玩得不亦说乎。

  下课的时候,教室后排和走廊上扎堆了一群人。

  “我下次月考进步能不能进步至少十名。”顾浅月双手合一,睁眼,把手上的硬币往上面抛,咣当一声脆响,硬币第N次平躺在地上。

  顾浅月咬了咬牙,“什么破玩意,根本没办法立起来嘛。”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如果硬币落地是立起来的状态,期盼的东西就一定能实现。

  男生那边,楚天阔问了和顾浅月一样的问题,硬币抛起,随后落地,围着的众人大气不敢出。

  看到硬币翻了两圈,最后稳稳立起来,几个男生像赢了世界杯一样欢呼相拥。

  顾浅月:“……”

  她就不信邪了,气鼓鼓地试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强行改变规则,把硬币直立改成了头像正面朝上,顾浅月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开。

  —

  放学后,露天篮球场上。

  高二八班那几个刺头聚在一起,酣畅淋漓地打了几场球。

  坐在地上喝水休息。

  只有楚天阔还站在场地中间,说了声:“我能不能和学姐长长久久,就看这颗球了。”

  他站在三分线外,转过身,屏息凝神往后面一扔,球直接扔出了黄线外,掉进绿化,连篮板都没碰到。

  楚天阔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什么玩意儿?”沈辞眯着眼,被他略显智障的行为搞懵圈了。

  “辞哥,这是咱们班最近流行的游戏啊。楚天阔这个就是,如果在三分线内,盲投一次就进,就能和自己的心上人长长久久。”

  沈辞仰脖喝矿泉水,喉结利落滚动,手背揩了下下颌,轻嗤了声:“傻逼。”

  校园里的人逐渐散场,一帮人各回各家,往校门口走的时候,沈辞淡声说:“我去放个水,你们先走。”

  楚天阔他们说行,去校门口等他。

  沈辞折返,径直去的方向却不是看台背后的洗手间,而是球场。

  少年在三分线外站立,背影清瘦挺拔,舌尖嚣张地顶了下上颚,他捏着球往地上拍打了下,随手往后面一抛,橘红色的篮球在天空划出一道流畅的弧度。

  伴随着咣当一声,篮球利落地透框落地!

  少年眼皮散漫地一掀,唇角轻轻勾起。

  ——白梓珊小番外(时间线不一样0.0)——

  北城大雪,天寒地冻。窗户冰霜凝结,天色灰白一片。

  紧闭的门外传来东西砸碎的声音,白梓珊皱了下眉,辗转反侧,梦里也不安宁。

  醒来时,对外面的争吵恍若未闻,或者说习以为常。

  父母在闹离婚,最近在为财产分割的事争执不下。

  白梓珊掀被而起,麻木地坐在梳妆桌前。明明是女孩子的房间,屋子里却看不到一面镜子。

  她盯着虚空,凭着感觉梳头,木质梳子不小心碰到额头,她疼得嘶了口气,从最底下的抽屉翻出一面镜子,额头上冒了一颗痘,破皮了,渗出血珠,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视线下滑,两颊雀斑密密麻麻,像牙签在泥巴地里戳出的小洞。

  白梓珊觉得面目可憎,把镜子扔在地上,四分五裂,一脚踩碎,抽出一把剪刀,又剪短了一些头发,耷在额前,厚厚实实地遮住那些青春痘。

  她套上围巾出去,佣人在打扫遍地狼藉,询问她早餐做好了要不要现在吃。白梓珊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摔门而出。

  路边招了一辆出租。

  “浮云寺。”

  据说是求姻缘最灵验的寺庙之一。

  司机眼神古怪地往后面看了眼,瘦瘦高高的女孩低着头,半张脸藏在厚厚的围巾里,刘海儿几乎把眼睛遮住,一动不动,存在感非常低,要不是大白天的,还有点吓人。

  大冬天的,寺庙里人不多,白梓珊徒步爬了几百个石阶,手冻得僵硬通红。

  她跪在蒲团上,冷淡麻木的目光难得流露出几丝温和柔软的情绪,上完香往功德箱里塞了几张红色的纸币。

  寺庙门口有个小摊,花甲之龄的大师裹着厚夹袄昏昏欲睡,见来了生意,赶紧把墨镜戴上。

  “小姑娘,来问姻缘吗?”

  “嗯,帮别人问的。”

  “知道生辰八字吗?”

  “只知道出生年月。”有次老师让班长登记学生的信息,她不小心瞥到了,一直记在心里。

  大师递给她一张白纸,让她把对方的出生年月和性别姓名写下来,以及一个他用过的东西。

  白梓珊小心翼翼打开手帕,拿出一个烟头。

  大师闭着眼掐了掐指,神神叨叨念出一首诗:

  路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耿耿星河双生花,南国丽人拔头筹。

  路家……

  众所周知,北城路家有一对龙凤胎,女儿叫路嫣,刚出生就和沈辞订了娃娃亲。

  白梓珊的心一点点下沉,他的姻缘果然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只不过“双生花”和“南国丽人”又是什么意思?白梓珊问他。

  大师摸了摸胡子,用了一句俗套的说辞搪塞:天机不可泄露。

  白梓珊绞尽脑汁想不出,便没放在心上。

  况且北城只有那个路家和沈家称得上门当户对,没有任何悬念。

  她放下钱就转身走了,冷风吹动树叶,积雪滑落。

  她从身到心都是冷的,而她暗恋的少年炙热耀眼,是她青春时代里唯一一抹亮色。

  如果他和路嫣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一对,那她选择默默祝福。

  作者有话说:

  大师真相了,确实是命中注定啊哈哈哈^^

  久等啦,过年诸事繁杂,更新时间不稳定,极大概率凌晨才能更新,尽全力不断更哈^^

  ——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长恨歌》白居易,剩下两句阿奈瞎掰的_(:з」∠)_,白梓珊指路25章是被校园霸凌的雀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