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真的到了听戏那日,苏昭煜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苏昭煜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连林香风在台上唱的玉堂春哪一折都忘记了,他认为自己简直是中了邪才会答应叶岭的要求来听戏。

  叶岭打着道谢的名义请苏昭煜听戏,结果刚到梨园便听得哈欠连篇,实在是有些败兴。

  叶少爷就不是一个能安安静静坐下来听戏的人,起初睡了一觉,好在不打呼噜,否则苏昭煜一定会一脚把他踹出去,后来他发现了一个趣味性十足的游戏,他用瓜子皮、瓜子仁和完整的瓜子开始拼小人,一折戏下来的瓜子小人都组成了一个系列的故事。

  一个小孩逃难,在路上遇到了很多的朋友,跟坏人斗智斗勇的故事,期间也有同伴离世,小孩被陷害的情节,整体故事还是十分精彩的。

  “结局呢?”

  叶岭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继续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片刻后他才抬起头,揉了揉自己酸涩的脖子,讪笑道:“没结局了,瓜子没了。”

  苏昭煜眉毛微微一挑,觉得自己真的是无聊透顶了,有戏不去听偏要去看叶岭的“小绘本”,他喝了口热茶又把目光转向了戏台。

  叶岭把所有的瓜子仁全部倒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结局大概是小孩摆脱了黑暗势力,然后过上了幸福快乐的日子。”

  苏昭煜评价道:“想象力很丰富,可以去写书了。”

  叶岭喝了口茶,冲干净了嘴里的残渣,“那太没意思了,整天对着本子写写写的,光是想想就觉得无聊。”

  苏昭煜起身,“准备走吧,快结束了,一会人多难往外走。”

  叶岭看了看时间,觉得还有些早,便开口问道:“现在才八点半,你急着回家吗?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们再去看场电影吧。”

  苏昭煜问道:“看什么?”

  叶岭提议道:“看我梦中情人的《故都/春/梦》,怎么样?”

  苏昭煜轻笑一声,“你喜欢阮玲玉?”

  叶岭推开梨园的大门,跟苏昭煜一起走了出去,笑得十分的开心,“她是不是很好看?”

  苏昭煜点头,“确实很好看,我记得你和她是同一年生人吧。”

  叶岭摸了摸下巴,故作神秘地说:“准确来说,我比她小点。”说完,他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一直以来女人的年龄是秘密,他觉得男人的年龄应该也是秘密。

  苏昭煜问道:“你笑什么?”

  叶岭说:“没事,去看吗?”

  苏昭煜看到路边的点心铺子,新一炉的点心应该刚出锅,整条街都是十分香甜的味道,他想着叶岭刚才在梨园的那股无聊劲,觉得相比较于戏曲他应该更喜欢电影,于是开口问道:“走吧,你要吃蟹壳黄吗?”

  叶岭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他看了看一旁的点心铺子,低声调侃道:“我觉得那种甜腻腻的老式点心,一般都是我阿爷那个年纪才喜欢吃的,没想到,苏探长居然也喜欢吃。”

  苏昭煜斜睨了叶岭一眼,他听出了叶岭的弦外之音,脱口而出道:“你父母小时候用什么哄你?不是老式点心吗?”

  叶岭眉毛一挑,默不作声地去点心铺子买了一斤刚出炉的蟹壳黄。

  苏昭煜突然想起王少翔曾经提起过有关叶岭父母的事情,叶岭经常以年纪小为由说自己不记得了,但是他们确实都是去世了的,或许是给予叶岭的记忆太过于沉重,他选择了自动性遗忘,又或许是叶岭真的对那段时光没有印象。

  无论是哪种,今夜都是苏昭煜的不是,他鲁莽了些。

  苏昭煜十分懊悔自己的口快,他见叶岭折回来,低声道:“抱歉,刚才是我的错,不应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你想多了,我都没放在心上。”叶岭敞开纸袋递到苏昭煜面前,一个个黄澄澄的蟹壳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还挺香的呢,赶紧趁热吃。”

  苏昭煜觉得今夜中邪有些严重,整场电影从头到尾都伴随着叶岭的吐槽声,也幸亏夜间放映室内人少,他们又没有坐在最佳观影区,否早凭着叶岭絮叨的声音,他们早被人赶出去了。

  叶岭一会说剧情狗血,一会觉得男主角老,一会觉得男主原配没有阮玲玉好看,阮玲玉天下第一绝美。

  管它剧情内容正不正,三观直接跟着五官跑。

  苏昭煜颇感无奈,他之前觉得叶岭就是个孩子,现在觉得他是个没断奶的崽子,幼稚的很。

  “角色塑造的好不好,编者的功劳最大了,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角色,即便是演员平平,只要能演出五六分的水平,达到及格线以上,角色的人格魅力自然会弥补演员的不足,那这个角色就是成功的。不管是正派角色还是反派角色,在排除角色所处立场,人格魅力是最吸引人的。”

  苏昭煜低声说:“看来你很了解这些。”

  叶岭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头也不回地说道:“看多了,自然就能琢磨出来,有时间我们可以长来看电影。”

  苏昭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少说几句吧,小心一会被人赶出去,等看完再抒发感想。”

  叶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刚消停没多久又开始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看完电影已经十点多了,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入夜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十点钟正好是灯红酒绿,醉意正浓的时候。

  苏昭煜发动车子,他看了眼旁边昏昏欲睡的叶岭,“去哪?”

  叶岭裹了裹外套,瓮声瓮气地说:“麻烦苏探长送我去西区吧,这个点回叶公馆会被我二叔嘟囔的。”

  苏昭煜应了一声,开车前往西区别墅。

  叶岭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说:“没有案子的时候你们巡捕房是不是每日都很闲啊,都在做些什么呢?”

  苏昭煜说:“没有案子才好,证明局势稳定,百姓安康。平时会有一些小案子,不会说每天都从上班闲到下班的。”

  叶岭笑了一声,“假象,都是假象,现下这种局势哪里来的安定?”

  苏昭煜没搭话,默不作声地把叶岭送到了门口。

  案子结束的第二天,霍美兰来巡捕房主动把林维书私藏的醉仙桃上交,说是在排账的时候查到的,这样一来冯兰心和小邱口中的违禁物品也有了着落,案子也算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但是检测过那些违禁品的纯度后,确定了卖给季念茹违禁品的并不是林维书,除非季念茹本人亲自开口,否则来源会一直成谜。

  苏昭煜曾经猜测,季念茹之所以同冯兰心闹掰,不仅仅是因为霍美兰觉得林维书同冯兰心走得太近,心生猜忌而从中作梗,毕竟她的自卑是从育婴堂带出来的,已经刻入了骨髓,她焦虑的要发疯,所以下定决心不再做等待屠宰的羔羊,而是伸手拿起了屠刀。

  而真正让冯兰心同季念茹闹掰的主要原因是二人之间潜在的矛盾,霍美兰只是在其中推波助澜。

  “5567?”

  “5567?”

  “5567,你在哪里?”

  叶岭推门下车,刚好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在四处寻找着什么,神情十分的焦急。

  “阿诺叔,你家的猫又丢了?”

  阿诺停下了寻找的脚步,他笑得十分的和蔼,“小叶你回来了,今天玩得开心嘛?”

  “还不错。”叶岭关上车门,俯身趴在车窗上,对苏昭煜说:“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多谢你送我回来。”

  阿诺见车驶离,开口问道:“小叶,那是你朋友?”

  叶岭见苏昭煜离开,便朝着阿诺咧嘴笑了起来,“He is a very brilliant person who used to be my polairs.阿诺叔,这句话用法语应该怎么说?”

  阿诺听闻十分欣慰地一笑,“那真是太幸运了,这样就很好,不用换成法语,这样就很棒。还有,启明星不应该一辈子都指明吗?”

  叶岭听闻垂下了双眸,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他突然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了,现在亮不亮跟我没关系。阿诺叔,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5567饿了就自己回来了。”

  阿诺点头,“我再找一会,你先回去休息吧。”

  叶岭打了一个哈欠,“呐,晚安喽。”

  阿诺夫妇十年前搬来西区,5567是阿诺已故的妻子养的一只本地的牛奶猫,吃得毛发油光可鉴,整日里窝在院子里晒太阳,肥胖的像一只小猪一样却灵敏的不得了,一般人根本抓不住它,叶岭曾戏称它为柳方至的二弟。

  至于为什么一只猫要叫5567,阿诺给出的答案是这是他妻子取的名字。

  苏昭煜把车开出西区别墅,路过梨园时刚好看到林香风下戏出来,梨园的灯已经关了,他一个人裹着黑色的大衣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的邮筒旁放空。

  林香风内里穿着一个浅色的长袍,嘴里无意识地咬着自己的指甲,擦去油彩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苍白。

  “阿芦,我送你一程。”

  林香风回过神来,他微笑着点头,拉开门坐进了车里,“熠辰兄,今夜明明见你来看戏了,怎么走得这样早?”

  苏昭煜说:“难得你开唱亮嗓,自然是高朋满座,我若是走得晚些挤都挤不出去。”

  .林香风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昭煜,语气里藏了几分怨念,“熠辰兄是陪朋友来的吧。”

  苏昭煜点头,也没打算遮掩,“是,跟叶岭一起来的。”

  林香风倏地沉默了片刻,接着他突然笑了一声,“叶岭?他想做什么?我前一段时间听说,他包了红房子的下午茶送到了你们巡捕房。”

  林香风心里有些乱,苏昭煜喜欢他的戏全上海都知道,他也知道苏昭煜非常招阔太太和大小姐们的喜欢,但是每次苏昭煜都是独自前来,唯独今日带了一个叶岭来,有些不同寻常了些。

  林香风急切地想在乱做一团的心里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他觉得答案明明就在眼前,只需要别人点他一下,他就晓得这种心情是什么。戏曲里的情爱虽然多,却没有一折能给他答案。

  没有答案,林香风的心里就越发的急躁。

  苏昭煜蹙眉,“你想说什么?”

  林香风语气有些不善,“有钱人玩得开,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他知不知道你喜欢男人?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苏昭煜脸色有些难看地踩了刹车,他不喜欢林香风这种越界的语气,“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你多虑了,而且关心的有些多。他上次生病,是我托人送他去的医院,他请我听戏只是为了表示感谢。阿芦,你到地方了。”

  林香风如遭雷击,他面色苍白的看向苏昭煜,接着便心虚的垂了双眸,抿了抿嘴唇说:“是我说太多了,你别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最近心情有些差……”

  苏昭煜适时打断了林香风的话,语气有些决绝地说:“林老板,我拿你当朋友,你别想太多。”

  林香风眸光微动,接着他撇过头去看窗外,不情愿地攥了攥双拳,“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别因为我今天晚上的话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喝多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林香风抓到了那一缕清风,戏曲没告诉他答案,苏昭煜的眼神和语气把答案说的明明白白。

  “不会。”

  苏昭煜目送林香风回住处,待在原地吹了会夜风才发动车子回家,听了林香风有些歇斯底里的话他心里有些发慌,因为有一种脱离他控制的东西正在肆意的生长,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苏昭煜真心觉得跟叶岭在一起非常的轻松和快乐,同时又十分的惆怅和茫然。

  【叶岭私宅】

  叶岭哼着歌打开家门,他打开客厅的吊灯被沙发上蜷缩着的人吓了一跳,他凑上前看了看,有些惊讶地说:“娴姐儿,你怎么在这里?”

  叶娴吸了吸鼻子,她裹着毯子坐了起来,轻声说道:“小岭儿,我被爸爸赶出来了,回不去了。”

  叶岭十分震惊地看着叶娴,“你那么乖,二叔为什么赶你出来啊?是川儿给你开的门吗,他人呢?”

  叶娴搓了搓叶岭的手,委委屈屈地说:“川哥哥忙去了,他说要加班。爸爸说那个男孩子配不上我,让我在外面冷静冷静,想清楚再回去。”

  叶岭听完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嗯?嗯!男孩子?配不上你?!娴姐儿有喜欢的人了?!”

  叶娴抿了抿嘴唇,十分羞愤地说:“不可以吗?”

  叶岭慌忙解释道:“可以可以,再可以不过了。不过,他是谁啊?”

  叶娴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羞赧之态,她看着叶岭说:“孙斐然,他是时报的记者。”

  叶岭讶然,他伸手摸了摸叶娴的发顶,理顺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记者啊,让我二叔来看确实配不上你,但是这是新时代了,不讲求门当户对了。娴姐儿,你饿不饿,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叶娴抿唇摇了摇头,接着便遭到了肚子的抗议,饥饿的咕噜声直接拆穿了她的谎言。

  叶岭大笑了起来,看着叶娴羞愧难当的表情,立刻忍着笑说:“娴姐儿等等,我去给你做吃的。”

  叶岭对于吃饭这一方面向来都是糊弄,吃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柳方至临走之前怕自己回来看到一具饿死的尸体,特意把厨房填了个满满当当。

  叶岭在厨房转了一圈,取锅烧水煮了一把面条,又用肉和青菜炒了个面底,最后又煎了两个鸡蛋。

  “娴姐儿,来吃饭了。”

  叶娴走进饭厅,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面碗,两颗金黄色的煎蛋摆出了极其可爱的形状,笑得十分开心,不禁夸赞道:“将来哪个姑娘嫁给小岭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叶岭忍俊不禁,“娴姐儿你先吃着,今夜你睡我的房间,我去收拾收拾。”

  叶娴点了点头,用勺子尝了口汤汁,叶岭会做饭是她没有想到的,还不错的味道超出了她的预料,叶娴吃的很慢,确保汤汁一点都不会溅出来。

  叶岭拿了条新的浴巾下来,他见叶娴已经吃完了,正有些笨拙在厨房洗碗,他立刻上前夺下了碗筷,把浴巾往叶娴肩头一搭,“娴姐儿,洗澡水已经放好了,牛奶一会热完给你端上去。早点睡觉,你明天还有舞蹈课,我这边没车,早起一会我骑车带你过去好不好?”

  叶娴擦了擦手上的水,“好,就是要辛苦小岭儿了。”说完,她便拿着毛巾上了楼。

  叶岭从出柜里翻出今早上送来的牛奶,这是柳方至在回老家之前自作主张为他订的,牛奶工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来砸门,就是为了防止叶岭一觉睡到中午。

  牛奶煮了个三分钟左右,奶香味逐渐溢了出来,叶岭关火放温,淡黄色的奶皮浮在上面,像汪洋中的一座浮岛,他给叶娴送上牛奶,洗漱完已经接近半夜,随意地找了个房间便睡了过去。

  叶娴住在这边,叶岭像是突然多了个女儿,所有的一切都亲力亲为,而且还不能马虎。

  【四福巷】

  阿大今天捡了个好差事,不用大街小巷的叫卖而是挨家挨户地给订了报纸的人家送上门,这可比在大街上跑来跑去的活轻松多了。阿大本以为很快就可以送完报纸,早些回去吃他娘煮的汤圆,但是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给人送,有几户人家甚至连门都找不到,所以等他送完了全部的报纸,天色已经很晚了,赶早的夜宵摊子都已经出门了。

  入了夜,过了饭后闲谈的时间街坊四邻都睡得早,收音机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此时,四下里都静了,除了昏黄的路灯之外便是豆粒大的煤气灯,这条路上人少,连个摆摊子的都没有,偶有个人从黑暗中走来,在路灯下显露出面相又走入下一个黑暗中,来去匆匆。

  新冒头的叶子稀稀疏疏的挂在枝丫上在地上投出张牙舞爪的影子,月光冷冷清清的垂落在石板上,四周除了来来去去的风,就只有阿大拖在地上的影子。

  阿大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他死死地攥紧了身上的帆布背带,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晚回家,心中不免有些犯怵,在被风吹了个激灵后,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

  阿大突然想起前一段时间阴阳河邪祟找替身的事情,现在生怕自己晚上落了单被邪祟跟上,然后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把他抓了去害死,虽然跟他住一片的探长叔叔曾经告诉他阴阳河没有邪祟,找替身的事情也是滑稽之谈,但是他还是很害怕。

  不过他娘告诉过他走夜路的时候如果害怕就不要回头,也不要想后面有什么,越想会越害怕,越害怕会越忍不住回头看的,而怕就怕回头的时候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沙沙……沙沙……像是某种绣花布料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阿大顿时一惊,立刻起了一声白毛汗,他脚步顿了顿,身后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他小幅度地扭头看了看四周,也就是摆正头,斜着眼瞄了瞄四周,见没什么风吹草动才继续放心大胆地往前走,甚至觉得刚刚的声音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突然,阿大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感觉身后的声音是确实存在的,因为他的步伐快,那个声音也快,他只要停下,那声音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大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自己被邪祟跟上了,他心里有些害怕,但是又想回头看看这邪祟长什么样子,这样他可以出去十分自豪的跟人说他见过阴阳河的邪祟,到时候脸上也会特别的光彩。

  阿大在心里权衡了一会,觉得此时此刻还是小命重要,于是他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深吸了一口气拔腿开始往家里跑,只要穿过前面的巷子,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三福巷了。

  跑步是阿大的强项,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人,就在他洋洋得意地跑进巷子里的时候,迎头撞上了一个人,阿大因为没刹住车而摔了个屁股墩,他揉着屁股刚要道歉,眼前的景象便让他愣在了原地。

  一个穿着喜服的新嫁娘站在阿大的面前,头上还遮着红盖头,那红色仿佛能滴出血来,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苍白手指,看样子想拉阿大起来。

  阿大手脚并用地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面前的新嫁娘,没有理由在漆黑的巷子里单独出现一个新嫁娘的,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四月四,鬼嫁娘,坐花轿,来迎亲。孤坟地,嫁衣红,盖头掀,等郎来。”

  阿大吓得尖叫了起来,从地上爬起来便狂奔回家,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直到李寡妇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呵斥道:“臭小子,后面有鬼抓你啊,跑这么快家门都认不得了?”

  阿大这才如梦初醒,他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整张脸吓得苍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听清楚李寡妇说的什么。

  “臭小子,听到我说话了没?”

  阿大直勾勾地看着李寡妇,又看了看身后来时的路确信没有东西后才说:“娘,我好像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他一直跟着我。”

  李寡妇见状掐了阿大的胳膊一把,训斥道:“呔,大晚上的可不兴瞎说,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夜起的王大爷见阿大状态不对劲,便温声劝告道:“阿大他娘,赶紧带孩子回去吃点热汤面,用艾叶泡水洗洗吧,看样子吓得不轻,甭管路上碰见了什么,先别训孩子了。”

  李寡妇这才见阿大面色苍白,眼神也直勾勾的,便跟王大爷道了谢,把儿子领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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