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传来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场中的几人都面色怔怔。被劝酒的网红得以喘息，身后人手劲儿一松，直接趴到地上吐了起来。
余妍强牵着嘴角，看似在笑，眸中却毫无笑意。凉凉的眼光在几人身上打了个转，拿出外套盖在了女网红的身上。
旁边有个女人笑说：“余姐，我们这是在举行姐妹淘的入会仪式。”
余妍抬头看她一眼，道具组的，三十岁，妆容又艳又俗，面上泛油光，笑起来是一股子市侩气。
这是片场里最会趋炎附势的几人之一，下意识就让人没什么好印象。
“那人家不喝，你们也不能强灌啊。什么年代了，又不是□□。”余妍给地上的人递了张纸。“要是人家酒精过敏怎么办？”
周伟泽摸了把脸，笑说：“妍妍，瞧你这话说的。姐妹们互相开个玩笑，没那么严重。”
“这么说，你也是姐妹？”她似笑非笑，弯腰拍拍女网红的背，“神智还清醒吗？”
对方点头。
“还清醒就叫人来接你回去。”
喃喃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余姐，我没事。大家是跟我在开玩笑，我再坐会儿吧，这样就走了多扫兴……”
“诺诺真懂事。”周伟泽嘿嘿笑，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我保证，以后凡是有姐妹淘成员在的地方，保准罩着你。”
余妍听完没什么表情，只是点头：“嗯，好，是我多管闲事，你们继续。”她走向酒桌，一把抓起之前忘记的耳机充电仓，一言不发向外走。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的，女生
临路过独立洗手间，听到幽幽的啜泣声传出来。
“这又是闹的哪出？”余妍一脚移开门板，与洗手间里的人四目相对。女孩面色凄楚，双手被人用手提包的金属链子困在一块，头顶瓷碗，动也不敢乱动。
余妍深吸口气，拿出手机刚按了个“1”周伟泽就忙跳过来抢走她手机，“别误会，我们这是服从性测试，小打小闹，都是经过同意的。”说着，他还冲女孩扬下巴，“小韩，你现在想好准备入会了吗？”
小韩唯唯诺诺：“我、我能不入会吗？”
“那不行。”周伟泽把嘴一瘪，笑骂：“不入会呀？那罚你站一晚，站到入会为止。嗝……你为什么不入会呀？以后哥哥姐姐们罩着你呢！要再不想好，明天我就跟负责人说一声，让你卷铺盖滚蛋儿！”
“周伟泽，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余妍解开女孩手上的链子，压下涌起的怒火，不解道：“你还记得我们刚入行被人刁难的模样吗？副导演让你跪着敬茶，你说你讨厌这些以权欺人的事，可你看看你现在干的？”
“你从一无所有的小人物熬出头，应该最理解基层人员的难处，结果你却磨好刀，转身把刀刃对准了比自己更弱小的人。你不会觉得恶心吗？”余妍握紧了拳头，“你这种人就是垃圾。”
缩在角落里打电话的李欣蕾见状不对，凑了过来：“不是，姐不要说的这么严重。我们这么多女生在这里，能让她受欺负吗？真的只是玩笑，每个剧组都有的。”
“还有你们。”余妍看向围在外面沉默的一圈女生，“最可恨的就是你们这种平庸之恶，对欺凌的漠视，同流合污，美化霸凌，你们的心脏了。”
“他妈的。”周伟泽低声咒骂，往地上啐口唾沫，瞪她：“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干净？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白莲花，你这么些年要是没找着金主，能上位的这么快吗？”
“什么影后，演技好的女演员那么多，那些大导演凭什么找你，还不是靠这张脸睡上去的。我那时候就羡慕你，你说我要是个漂亮女人多好，两腿一张，什么气都不用受了。”说着，他还笑了起来，酒气浮在脸上，目光若有似无地朝她的腿间看去。
余妍咬牙，语气森然：“你说什么？”
“听不明白吗？”他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妨说直白点，你就是靠□□拿下的主演机会，装什么纯。现在摇身一晃，成了影后，就把肮脏事忘得一干二净啦？”
“我干了什么肮脏事，你最好说明白。”脸色拉下来，她反而往前逼进一步，一点都没在怕。
周伟泽酒劲上头，不止有底气，胆子也大了一翻，加上周围站着的都是他的人，开口更加肆无忌惮：“猜也猜得到，陪完沈廷欢，又把半个圈子的导演陪了个遍，不然怎么出头的那么快？现在功成名就，就看不上别人了。有钱还包上小白脸，把人都带到剧组里来玩？”
“什么小白脸？”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钻进手中的包。
“还装？那个天天黏在你屁股后边的小鲜肉，不是你带来的？在家里玩不够，带到剧组来玩。零片酬出演给他铺路？难怪老敖叫你来演杨婷，感情是本色出演。余妍，我最看不上你这种脏的要死还装清高的女人。”
“贱男人——”余妍怒火攻心，刚准备拎起手提包砸他，旁边蹿出来的一道人影比她更快。
场面人仰马翻。
伴随着李欣蕾的一声尖叫，拳头打在骨头上的闷响声格外沉重。
周伟泽倒地上眼冒金星，本来酒劲上来就昏沉的，此刻脑袋更是昏的不行。捂住奔涌而出的鼻血，心里惊骇不已：余妍打人的力气这么大？
他冒冒失失抬起头来，喉头间和着铁锈味，一瞧来人，嗬声：“原、原来是小白脸来了。”
江冶的脸色阴沉的可怕，在明显的身高对比下，周伟泽的气势矮了一截。但他资历高，这几年扬眉吐气，这些徒有其表，靠脸吃饭的小鲜肉他向来是不放在眼里的。
周伟泽站直身后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人，指着江冶的鼻子放狠话：“你知道我背后是什么势力吗？小子儿，我告诉你，你的职业生涯——完啦！”
“管好你的嘴。”冰冷的几个字从江冶的唇边蹦出。
周伟泽嘻嘻一笑，撞着胆来到江冶面前，在对方的逼视下抻手去搭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能把我怎么样？”话放到一半，忽然发狠要去扇他的脸，被轻易躲过，自己摔了个大马趴。
也许是酒精的麻痹，周伟泽竟然觉得好像也不怎么疼。他撑起身子，又趴会地上，如此往复，总算再次起身，嘴上气势丝毫不减：“今儿个爷非要揍死你不可。”
这是喝醉了加耍酒疯，李欣蕾看的明白，劝道：“周哥，要么就算了吧。”
“边儿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周伟泽每出的一招都被江冶轻易躲过。本来嘛，他身板就不怎么健壮，手脚更不灵活，像只干瘦的青蛙，自取其辱完攻击的频率越来越多，挨打的次数也越来越快。
李欣蕾看拦不住，转而冲余妍喊：“你怎么不拉着他呀？叫他别打了！”
余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见过江冶各种神情，霸道乖张、撒娇可爱、满脸宠溺，忧心忡忡……却是第一次看到江冶这满脸戾气，发狠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可一想到他是为了她才露出这幅模样，也不觉得害怕了。
她背回包，拉住了他要挥出去的拳。手掌覆盖在他手背上的一刹那，就如同潘多拉盒子盖上了盖。他一下子安静下来，就那么站着任由她牵着，睨视脚底的人，没有情绪地重复着：“管好你的嘴。”
周伟泽满脸是伤，还在笑：“……你、你以为打我一顿就算赢了？告诉你，你下半辈子算是完了。”
余妍深呼吸，拉住江冶往前倾的动作，摇摇头示意他冷静。江冶神色松动，几番挣扎后冷冷看了地上的周伟泽一眼背过身去。
李欣蕾大松口气：“谢天谢地，总算——”
总算是停止暴力了。
话还没吐出，眼睁睁看着余妍走上前狠狠踹了地上人一脚。周伟泽一声闷哼，嘴皮子终于停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也可能是睡了过去。
“走吧。”随后，余妍整理了下裙摆，握住江冶的手往外走去。
连酒店给打包好的粥都忘了拿，两人沉默着一路出去上了车，余妍忽然说：“我想去看海。”
江冶换条路，心不在焉。
不知道该怎么说，江冶只觉得自己冲动打人的样子特别丑陋，开始在心里后怕会把她吓到。
车子缓缓开来到海岸边，江冶拉下车窗，咸湿海风扑了过来。余妍打开车门，起身走到了车头前，她半坐在车盖上看海，江冶也熄火下车。
“对不起，我……”他踌躇着开口，被余妍打断：
“手疼吗？有没有伤到？”
“啊？”江冶愣住，她抓过他的双手查看起来，见没事又放了下去。
江冶又继续说：“你之前在我家的时候，说的很对，我真的不成熟。明明有很多种处理方法，我却选择了最不成熟的一种。”
“是啊。”余妍发出赞同。她没看他，直看着前面的翻滚的浪花。
“那你呢，后来为什么要踹他？”江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