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川牵着温砚从宴会厅二楼下来的时候, 底下的富二代们鸦雀无声,或者说他们早就没交流了。

恐惧、后悔、庆幸、担忧……一些人脸上是一副即将大祸临头的表情。

他们当然知道温砚去楼上了。

他们还知道晏斯则不久前也去了楼上,去找温砚。

晏斯则这个人在圈子里很有"名"。

他去找温砚还能为了什么?

为了寻猎毕竟温砚确实是够漂亮, 干净和透彻。

当时顾凛川还没有来, 但今天有人跟着温砚。那个看起来沉稳有涵养的中年人,气度几乎直逼在场一些小家族子弟的父辈了。

既然不是简单的人, 那就是顾凛川身边亲近的人。

所以一开始这些富二代就意识到了:顾凛川虽然人不在,但他在意温砚。

起码目前是在意的。

但是又没有在意到能让他放弃重要的事,亲自来陪温砚出席的程度。

从小在名利场追逐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今天顾凛川传递给他们的隐晦态度大概就是:温砚这个人, 我还没腻。

他给打上烙印了,所以谁都不能动。

不然像温砚那样一个明媚柔软,看起来极其好欺负的人,在场其他喜欢同性的富家子弟怎么可能不对他动歪心思。

况且如果顾凛川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是性冷淡, 却又其他癖好的话,说明温砚应该还没被真正动过。

还是个嫩的。

甚至有可能已经被调/教成了一个对情.色反应及其敏感的雏儿。

如果把温砚那张漂亮脸蛋铺上满是情.欲的红晕和泪水……谁不想把那样的他压在身下欺负欺负, 自己来当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

但他们害怕,他们更珍惜命和前途。

所以没有人第一时间上去找麻烦, 只敢私下打量。

只有温玉卓那个拎不清的蠢货才会上赶着去找温砚麻烦。

而他们呢?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在温砚,主要是他身边的那个中年人离开之后,才自认聪明地开口说几句圈子里传来传去的那些"趣事"。

但晏斯则和他们不太一样,他是晏家的人, 或许他认为自己有那个底气, 所以才跟着温砚上楼。

那就有"热闹"看了。

角落里不知道哪位少爷吊儿郎当地说了句句"哎, 听说晏斯则去楼上找温砚了", 之后再交换个眼神, 流言蜚语的洪水就跟开了阀似的喷涌而出。

主人公都不在, 之前暗流涌动的掩藏都没必要了,反正对方又听不见。

富二代们终于找到乐子,纷纷端着红酒杯说说笑笑,再不熟悉的人也变得熟络了。

趁着沈跃和晏一蔓不在,他们议论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有意压制,到后来越来越大,甚至私下打起了赌。

他们赌晏斯则今天能不能得手。

有人说能,有人说不能,毕竟那个中年人还在。

那如果得手了?

顾凛川后面知道了是在盛怒之下报复晏斯则呢?还是直接看在顾晏两家的面子上把人转手送给晏斯则?

还是先愤怒报复,再把温家私生子送出去,送给别人。

没人提出“顾凛川会继续把温砚留在身边”的选项。

毕竟传言里顾凛川就是这样绝情的人。

掌控欲强,而且性情古怪阴戾。这样的人心里都有问题,那不得嫌别人碰过的脏?

几个公子哥儿围在一起哈哈大笑。

他们玩开了,玩得很大。有人赌了一栋富人区别墅,有人搭豪车,也有送人送钱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沈家和晏家的一场为联姻造势的宴会在他们这里变成了奢靡消遣的游乐赌/场。

也有不参与的少爷小姐,皱着眉在旁边,却也没出去阻止。

都习惯了明哲保身,不想被拉进任何方面的争斗漩涡里,好的坏的都一样。小家族折腾不起,大家族爱护羽翼。

只有些不上不下喜欢到处膈应人。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说出来的,说温砚就是个小金丝雀。

只是顾家要脸面,所以才挂着联姻的名头,不然为什么还没订婚就先把温砚接回了家?

还是私宅,而不是顾家老宅。

谁又知道那栋奢华冰冷的洋别墅里面每天都在上演什么限制级画面?

因为不知道看不到,所以内心的欲望和幻想就更加肆无忌惮。

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只有无缘无故的淫/秽猜想与恶意,有几个脸涨得通红,好像有什么兴奋的事情让他们血脉喷张。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离谱,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好像谁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越多,谁就是这个世界里拥有最高发言权的神。

几个晏一蔓的小姐妹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她们本来想置身事外的,但这些人实在太恶心。

有人去找晏一蔓或者沈跃来控场,有人上前阻止,被人以一句"说说而已,你这人真敏感"给怼了,还满脸酒气地让她别扫兴,让她滚。

那女生也是烈性子,又起争执,推搡了一番,

但成年男人的力气不是女生们能比的,尤其对方还喝了酒,最后几个人拉了架,不了了之。

几个女孩气得脸通红,又没办法,聚着坐在沙发上骂这些心思龌龊肮脏的狗男人。

要不是教养还不错,恐怕要聚众冲上去打。

场面要失控了,那些人自己用幻想故事把自己推上了高潮。甚至有几个精/虫上脑的人已经摇摇晃晃地一起去了洗手间。

反正不管他们这会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六点一到,长辈来了,宴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刻,这荒谬的一切就都会结束。

和电影转场一样,他们最会控制这些了,甚至游刃有余。

等明天,他们就又是看起来光鲜亮丽,或儒雅斯文或开朗帅气的贵族少爷了。

都是图个乐呵而已,谁会管谁今晚到底都说了什么。

谁能记得。谁稀罕记。

然而他们死都没想到的是,那个从始至终他们认为最不可能会来的那个人,他来了。

顾凛川来了。

他居然来了!

这一瞬间,他们所有放肆的资本都被对方狠狠地踩到了脚底下。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姿态恭敬面容冷峻的黑衣女人,手很粗糙,掌心以上的位置有老茧,指腹也有。

有钱人身边跟个保镖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把保镖带到宴会上来就不一样了一定是有人和顾凛川说了什么。

以至于他仿佛是披着极寒而来,浑身戾气。

顾凛川踏入宴会厅的那一瞬间,那些喝了酒上头的,脸红的,话说一半张着嘴的,彼此碰杯却露出□□表情的,还有置身事外的,都停住了动作。

跟电视剧里的暂停画面不同,他们仿佛是被人硬生生地掐断了一切,全身僵硬不敢动了。

眼里开始逐渐散出恐慌和后怕。

他们疯狂回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顾凛川听见了吗?

他听见他们的话了吗?

如果听见了,顾凛川会怎么做?会为了温砚对他们做什么吗?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但所有人的内心都同样恐惧。

这个时候又不像几秒钟前那样嚣张狂妄了,他们开始害怕,只是脑补就足以让他们脊背生寒遍体发凉。

然而顾凛川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问:"温砚在哪?"

另一句是对黑衣女人说的:"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放走。"

轻飘飘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没人敢走,走了才是真完了。

他们浑身冷汗,开始祈祷。

祈祷晏斯则还什么都没做,祈祷温砚还好好的。

他们不再是自以为是的神了,而成了神最虔诚的信徒。

现在温砚真的好端端的从楼上下来了,一起的还有沈跃,周叔。没看见晏斯则。

温砚和顾凛川牵着手,表情有点不高兴,举止间有种和顾凛川发小脾气的意思。

但再不愿意,手还是老实被牵着,乖得不行。

顾凛川看起来对他很有耐心,表情也比刚进门的时候缓和许多。

因为温砚没事,也不像受到惊吓或者伤害的样子。

多好的事。

可富二代们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现在轮到他们了,顾凛川来找他们算账了。

结果顾凛川看了他们几秒,第一句话却是对旁边人说的。他轻声细语地让温砚跟周叔到另外一边去吃点东西,还嘱咐他挑自己能吃的吃。

温砚很懵:“我不饿啊……”

“那也吃点,我处理点事情,你先去那边等,乖。”顾凛川无师自通地哄了句。

温砚被“乖”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脚底下已经跟着周叔走了,一副给根棒棒糖就能被人骗走的傻样。

他一走,顾凛川立刻就变了个人,满脸阴沉,声色狠厉道:"都有谁?自己滚出来。"

那些个之前趁温砚不在谈论的最欢的少爷们此刻闭着嘴巴,牙咬得很紧。

沙发里几个女生跃跃欲试想说点什么,被旁边的人摁了下来。晏一蔓刚才也下来了,在她们旁边低声说:“别出头。”

小姐妹听话不动了。

等了一会儿,那些人还是不承认,也不站出来。

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顾凛川冷笑着点点头,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偏头对沈跃说:“把宴会厅二十分钟前开始的监控调出来给我。”

沈跃再傻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他那会儿翻箱倒柜找药酒去了,也就不到十分钟,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看顾凛川的反应,这事肯定和温砚有关。

他脸一沉,赶紧打电话让那边照办。

没过多久,一个小u盘和一台笔电被人送进了宴会厅,守在门口的女保镖接了过来,然后给顾凛川。

有几位公子哥儿没想到他们真在沈家的宴会上这么做,脸色当即更惨白了。

他们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被顾凛川一个阴冷的眼神吓住,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发不出来。

刚才给了机会不主动承认,现在没了。

这段监控不长,拷贝的那个人很精准猜到这边想要什么,八分二十五秒的内容概览全部,从开始到结束一点都没落下。

装了拾音器的摄像头还录进了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顾凛川加速看完,脸上一点一点布上寒霜,再抬起头时,眼神恨不得剜人血肉。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样编排温砚的,他们居然用那样的污言秽语,侮辱、肖想温砚,甚至还敢拿温砚做赌?

一群杂碎。

沈跃也气得胸口直起伏。要不是顾凛川在这,他可能又要扑上去了,血丝爬上眼球,通红地看着视频里最主要的七个人。

这里没有温玉卓,看视频显示应该是在顾凛川来之前就跑了。

最蠢的人关键时刻反而聪明了一次,顾凛川先给温家记下了。

那七个人当然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难堪后悔又恐惧。被顾凛川看一眼就嘴唇颤抖,站也站不稳地往一块缩,各个寒蝉若禁。

“好得很。”

顾凛川“啪”地一下合上笔电,比起沈跃,盛怒之下的他看起来反而平静极了。

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从他们身上刮过,然后在那些脸色惨白抖得像鹌鹑似的人堆里精准找到了视频里说了最多话的一张脸。

“从你开始。”顾凛川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的脑袋,眼睛压迫性极强地往上一抬,“既然那么喜欢说,那就把你姓什么叫什么家里谁做主都说说。让我也知道知道你有多大的底气,就敢随意议论我的人,嗯?”

顾凛川说完这句话后,那人立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顾凛川要因为这点事儿对他整个家族动手吗?

不行!不行!

他这时才挣扎反抗起来,想往外跑,却被反应极快的女保镖抓着肩膀一脚踢在膝盖后面,跪下了。

他起不来了,不顾难堪和体面地瘫在地上,声音颤抖:“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凭什么让我……你这样是犯法的,我要告你……告你!”

“好啊。”顾凛川冷笑一声,指着宴会厅的大门对他说:“我给你机会。”

“只要你能爬得出去。”

“……”

半晌,那人死狗似的没动一下。

顾凛川颔首看向他:“看来你现在想说了。”

不止是他,其他的六个人也都挨个交代了,顾凛川当众拨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七个人的家里分别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是两段监控视频。

一段是他们儿子的“高谈阔论”。

一段是顾凛川逼他们儿子“自报家门”。

几个家族的董事兼长辈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紧接着就是秘书的电话,紧张急切地传来另一个噩耗:顾氏集团撤资。

哪个项目?

所有。

和顾氏有关的,全部,一个不剩。

长辈们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顾凛川雷利风行地处理完这些事一共没用上十分钟。

之后,宴会厅的七个人就分别收到了家里的电话。

他们捏着手机不敢接,电话就一遍又一遍的打,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他们心里害怕极了,不敢面对事实,几乎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

顾凛川今天看似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但今天之后呢?

家族为了平复顾凛川的怒火,为了让顾凛川满意,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商人的家族里亲情算什么?利益才永远是最大的。

毁了一个,还可以培养另一个。

犯了错的就会被家族完全、永远抛弃,什么富贵生活少爷日子都不复存在,他们会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

那怎么可以?那还怎么活?

他们开始疯狂地向顾凛川道歉,求取原谅,有几个甚至已经当场跪下了。

“跟我道什么歉?”顾凛川冷笑。

七个人又着急忙慌爬起来想去找温砚,跟温砚道歉、忏悔。

顾凛川就拧眉,声音比刚才还冷:“别去烦他。”

怎么都不行。

就是不接受。

也许是真的到了极限,他们眼里的恐惧反而少了,而是用一种近乎是仇视的目光看向顾凛川。

“恨吗?”顾凛川满意地敲了敲手指,对他们说:“这就是我要你们付出的代价。”

他说完又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冷声说:“这是例子,没有下次。”

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警告。

没人敢发出声音,但同时他们心里都清楚了,以后自己不会在身边听到任何一句有关温砚的谣言。

就对温砚就护到这种地步,再多的谣言也该不攻自破了。

顾凛川就是对温砚好。

-

虽然一场升学宴还没开始就闹到了这种地步,但也不是不能继续。

他们这里谁家的宴会没出过点变故呢?

只要顾凛川不继续留在这就好了。

这会儿估计正有几个家长在疯狂赶来的路上,等他们到了发现找不到顾凛川,就会拎走自家的逆子离开。

到时候这场宴会除了少几个人以外,依旧可以进行的很顺利。

晏一蔓的冷静从容在此刻最大限度发挥,已经开始在打圆场和继续主持了,几个小姐妹也帮忙。

顾凛川跟沈跃交代了几句,让女保镖把礼物取来交给沈跃。

等处理完全部事情后,他才去找被周叔引到视角盲区的温砚,收敛了全身戾气和凶狠,只剩一副平淡中略带温和的气质,和平时差别甚微。

对这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这会儿温砚正在隔壁的用餐厅小口品尝着鱼子酱,指甲盖大小就是一栋别墅。

味道奇奇怪怪的,他尝一口想吐,然后还想尝。

周叔在旁边兢兢业业地给他递纸。

温砚不想浪费,就不吃了。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刚到餐厅门口的顾凛川,有点惊讶地张张嘴,“你事情处理完了啊?”

他还没吃几样呢!

顾凛川“嗯”了声,看着温砚此刻的单纯模样,他越发觉得自己不让温砚留在原地是正确的选择。

那些污言秽语被温砚听了得多雨吸队。难受。

不得委屈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那可不行。

他还想把人养胖。

“处理完了。”他说。

温砚“奥”了声,从椅子上蹦下来,“那我们现在……”

“回家。”顾凛川再一次强硬地牵起了温砚的手。

这一次和上次牵的不是同一只手,顾凛川掌心被硌了一下,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他倏地低下头,抓着温砚的手看。

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温砚忘记摘了。

这戒指戴温砚手上这么明显,他居然才看到。

“这是怎么回事,不解释一下?”顾凛川挑眉问。

这一次温砚没挣扎了,主要是不敢。他有点僵硬地解释:“就是……带着玩儿的。”

“带着玩?说实话。”顾凛川眯着眼睛审视他。

温砚咬紧牙关,死不张嘴了。

还是周叔果断当了叛军,一股脑地全交代了,包括温砚用戒指吓唬温玉卓的事。

顾凛川听完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想到温砚戴戒指居然只是为了借他的势。他还以为是温砚又想暗戳戳和他戴情侣款了。

“还挺机灵。”他评价了一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戒指就一枚?不怕被拆穿?”

温砚没瞒过,幽怨地看了眼周叔,自我放弃地嘟囔:“是一对……”

顾凛川心说果然,他“嗯”了声,顺着温砚带了戒指的无名指指腹往上捏。

最后指尖停在戒指上,抬眸问他:“另一只呢?”

“在、在家。”温砚被他弄得手指发麻,往回缩了缩。

顾凛川就只攥着他的指尖,眸光幽深,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一吻。但他却没那么做,只是滚了下喉结,“那就回家。”

“啊?可是宴会还没开始呢。”

顾凛川面不改色地骗他:“刚才结束了。”

“不信。”温砚撒腿要跑,“我去找沈跃!”

顾凛川熟练地收紧手上的力度,将人拉回来。力道很大,温砚没站稳脚绊脚,直接身子一晃,软乎乎的身子撞进他怀里。

顾凛川双手张开把人接住了。

于是温砚就听见顾凛川贴着他的心口,声音低沉微哑地又重复了一次:“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零点前就写完了,觉得不好,就又写了这个版本。调整作息失败,芜湖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