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房的玻璃门被推开,草木干枯腐败的气息夹杂着粉尘迎面扑来。

  林木咳了一下,抬手开了灯,花房里瞬间变得明亮。

  说是玻璃花房,其实这里屋顶上用的都是遮阴的材质。

  小小的花房被分割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有不同的湿度温度,适宜不同植物的生长。

  林爸林妈显然在这个花房上花费了很多心思。

  但如今这里一片狼藉。

  桌上、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植物没人照料,干枯死去,留下张牙舞爪的腐败枯枝。

  “爸,妈,对不起……”

  林木低着头,轻声说了声。

  这么多年了,若不是这变得怪异的世界,他根本无法鼓起勇气踏入这个父母最喜欢的地方。

  他怕若这世界真的是末日了,将来再无进来的机会。

  那年冬日,父母说去长白山旅行,看看深冬的大自然里还会有些什么奇花异草,彼时林木正在国外写生,没有一同前去。

  他无数次的想过,如果知道父母再也回不来了,一定会跟着他们一起,即使无法保护他们,至少可以一起……

  死了也好。

  林木抬脚往里走,花房四处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存活的花草。

  这里四周密闭,没了人照顾,没有水也没有阳光,甚至连空气都毫无生机。

  它们荒废了几年,确实早该没有生命力了。

  他待了会儿,就退回门边,准备关灯离开。

  “砰”的一声,脚下踢到了什么。

  碎裂的花盆里,是一株树?

  三裂形的叶子……

  他记得当年父母最后一次视频时说准备往深处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后来他们在归途中遇上车祸,不幸离世,这棵小树被当做遗物送了回来。

  它很小,不足十公分,叶子酷似枫叶,是三裂形的。

  整株植物也就中间的主枝干上有三片小小的叶子,摇摇欲坠,其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从主枝干上抽出来的两根细小树枝,右边的略长,左边的在靠近小树底部,似乎是刚刚冒出的一小截。

  林木无法确定是不是父母找到的珍贵植物,看了很多书也没见过一样的,就把它锁在了花房里。

  现如今脚下的这株植物,不就是当年的那棵树,他蹲下身,仔细的看了起来。

  这树比当初大了一点,约莫有十五公分。

  右边的树枝上新长了两片叶子,很奇怪,主枝干上的那三片叶子好像还是当初的那三片。

  因为除了大了一点点,位置还是一模一样。

  花盆已经碎裂,这树长在碎裂的瓷片和泥土中,没有水没有阳光,却无一点颓败枯萎的现象,竟然活的很好。

  除去他光秃秃没几片叶子这件事,甚至可以说是生机盎然。

  像是有什么吸引着林木,他伸出手把那树往外拔了拔,不料树没拽出来却看见翻起的树叶背面。

  在灯光下,上面的叶脉格外清晰,好似有什么在流动。

  如果说树是通过叶脉传输养分,那他现在就像可以看到叶脉里的养分在流动,淡淡的绿色,仔细看去,还夹杂着一点点金色的什么物质。

  他伸手去捡泥上的瓷片,想要连着泥土一起把它拿出来研究研究。

  “砰砰砰——”

  正当林木小心的将碎瓷片和泥土分离时,黑夜里响起巨大的敲门声。

  他前面在走廊里待了很久,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

  这敲门声在雨夜里说不出的诡异,林木被吓了一跳,指尖一下被瓷片割开一道深口,滴下的血顺着瓷片落在泥上。

  是谁,这么大半夜的?

  他脑中浮现出了视频里的活死人,浑身僵硬。

  还没等他缓过神,眼前的一幕让他瞪大了眼。

  那树像是突然有了生命力,不是那种植物的生命力,就好像一下子…活了?

  它迅速地生长出细白的根须,将泥土里的几滴血吸食干净。

  对,就好像被它的根须……喝了……一点没留下痕迹。

  林木震惊地愣在那里,那树却像是不满足,嗅着鲜血的气味,一下子附上他的伤口。

  根须在他指尖舔舐了一圈,没浪费一滴血,然后猛得就从伤口处钻了进去。

  指尖剧痛,林木反应极快地去拽那棵树,可手刚碰上枝干,那树突然滑溜的从他手心钻了出去,一眨眼就像化成了水,钻进了他的身体……

  或者说是……血管里。

  这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整条手臂顺着指尖往上,传出撕裂般的痛楚。

  林木额上立刻就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啊——”

  敲门声却在此时再次传来,比刚刚更响。

  林木紧紧按住手臂上方,试图阻止这棵怪异的树,但毫无作用。

  那树进了他的身体,就好像跟血液融在一起。

  剧烈的痛从手臂疯狂蔓延到心脏。

  林木按住心口处,满头冷汗,牙齿将下唇咬得血肉模糊。

  太疼了,在林木的生命中,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楚。

  心脏像是被盘根错节的树枝缠绕住,疯狂的挣扎反抗起来。

  胸腔里如雷的心跳声,让他觉得心脏好像随时会炸开……

  “砰砰砰——”

  “砰砰砰——”

  敲门的人逐渐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