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客店已经热闹起来,早起赶路的客人已经用过早饭准备出发,也有妇女在水井旁收拾好东西开始浆洗。这来来往往的声音, 穿过深秋的冷风传入二楼的房间中。

  房中窗户和房门都严严实实地闭着, 只有些许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来,但因为今日天色不好,房中也并未见有多明亮。

  借这些许光亮可以看到房中衣衫鞋袜随意扔着, 乱成了一团。

  裴翊在这一片混乱中,被楼下的声音吵醒。

  浑身像被人拆过几遍,裴翊皱着眉头睁开双眼, 率先看到的便是空荡荡的枕侧。

  同样凌乱的身旁已经没什么温度,也不知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

  昨夜倒是骂了一万遍让那人滚远点,但现在见那人真的走了, 心里难免觉得有些惆怅。

  裴翊翻过身, 感觉到身下清凉,看来陆卓已经帮他上过药。

  想起上药的部位, 裴翊感到脸颊有些微红。

  他仰头望着灰尘扑扑的床帐, 心里腹诽道:究竟是有多急色,才能在这种地方都可以尽欢。

  裴翊起身想要穿上衣服回营中请罪, 刚刚直起身子就被坐在窗前的影子吓了一跳。

  “醒了?”

  陆卓只着一条下裤,曲着一条腿坐在窗前, 右手拿着酒壶放在曲起膝盖上,向着裴翊微微一笑。

  因他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中, 呼吸又轻,所以方才裴翊没有发现房中还有其他人。

  见陆卓还在此处, 裴翊下意识地心下一松, 但看见他的状态后, 裴翊又拧紧了眉头。

  “你不对劲。”裴翊紧紧盯着陆卓。

  陆卓嬉笑道:“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裴翊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陆卓原还只是向着他嬉皮笑脸。但裴翊的视线并未退缩,渐渐地陆卓收敛起脸上的神色。

  他偏头开了一条窗缝,凝眸看着客店中来往的旅客,浆洗的妇人,玩闹的孩子。看到这寻常烟火气,陆卓抬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安抚着胸口那团暴烈之火,背对着裴翊说道。

  “我会处理好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懊恼,裴翊心头一紧,起身走到陆卓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回过身来,然后直接给他一拳。

  陆卓震惊地捂着自己的脸,满脸讶然地看着裴翊,那模样其实有些滑稽。看着他这副模样,裴翊唇角滑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嘲笑陆卓,整个人就因为失去力气向地上栽去。

  幸而陆卓一直关注着他,见他身形晃动,便立即伸手拉住裴翊,将他揽进自己怀中。

  两人肌肤相撞,霎时间空气都静了静。

  感受着对方汹涌的心跳,两人直起身子对视了一眼,又齐齐背过头去。

  裴翊平复着自己的心跳,向陆卓骂道:“你要怎么处理?又去找个地方躲七年,然后等事情都过去以后再来找我?陆卓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继续等你?”

  闻言,陆卓闷闷说道:“你不必等我。”

  听了他的话,裴翊差点没气厥过去,什么旖旎心思此刻也没了。

  裴翊愤怒地回头瞪着陆卓,说道:“那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正好断了你我的心思,也免得你继续活在世上气我。”

  “那我该怎么办?”陆卓抬起右手,轻轻地揉弄着裴翊的脸颊,怜惜道,“你知道我最不愿意做的就是伤害你。”

  今晨陆卓醒来,看到裴翊像被谁撕碎了一样睡在他的身下,没有人知道能当时陆卓的心里有多害怕。

  他以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绝不会伤害裴翊。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果然如那老叟所言,他太高估自己了。

  听到陆卓几近颤抖的声音,裴翊闭了闭眼,抬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脸颊边的手,强硬地向他说道:“留在我身边,我们会一起处理这些事。”

  如果有一天陆卓厌倦了这段关系,想要离开,裴翊一定会放他走,但陆卓现在绝对不能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离开裴翊。

  裴翊不允许。

  看着裴翊坚毅的神情,陆卓动了动嘴唇,最后选择了将裴翊再次拉入自己怀中。吻了吻裴翊的鬓发,陆卓在他耳边说道:“将军有命,岂敢不从。”

  两人相拥着坐在窗前,谁也不想动作。裴翊坐在陆卓怀中,捻起他肩上的一缕头发,一边玩着一边向陆卓问起:“你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翊还以为陆卓是在北蛮中了什么暗算,谁知陆卓听到裴翊的问题,埋头在他肩上蹭了蹭,反而向他问起:“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曾杀过一个练邪功的老头吗?”

  裴翊偏头回忆着陆卓跟他提起过的人和事,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

  “那个追杀你的婆婆的丈夫?和他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已经杀了他?”

  他对那位刨过塞北客坟墓,江湖人称‘老婆子’的老妇人倒是印象颇深,但对她这位陆卓只提过一句的丈夫就不怎么记得了,是以刚才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茬。

  “对,我是杀了他。”陆卓点头叹了口气,“却没想到他在临死前给我留下了一个大难题。”

  “是什么?”

  “我虽动手杀了他,但实际上我并不是那他的对手。当年我收到如意楼的信匆忙赶往,只一面,便看出自己不是那位老人的对手,我本意是想救下如意楼的人,再去找武功更高的人,合力对付那老人。”

  陆卓闻言,失神地回忆起往事:“谁知那人一见到我便嚷着要收我为徒,他的功夫是江湖上一门邪功,极易诱人性情大变,让人变得暴虐纵欲,需要不时以小孩心肝为食才能抑制住胸口翻涌的血意,我自然不可能同意学这种武功。”

  裴翊闻言亦是一惊:“怎么会有这种功夫!”

  陆卓笑了笑,右手安抚地在裴翊的背脊上抚了抚,笑道:“江湖上这种邪门事多了去啦,你若有空跟我去江湖上瞅瞅,我保证这以小孩心肝为食的邪门武功对你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

  “那邪功跟你昨夜的情况有什么关系?”裴翊拧起眉头,似有所觉。

  见他如此,陆卓笑着在裴翊肩上蹭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温声向裴翊说道:“从羽,我遇到大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神秘莫测的更新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