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撇了一眼日头,天色尚早,还没到动手的时候,便杵在院子里和裴翊闲聊起来。

  今天倒是稀罕事一件接一件,他居然没躲着裴翊,还主动攀谈起来。

  裴翊纳罕地看着他,出声关切问道:“你今日出门撞到脑袋了吗?”

  陆卓:“……”

  论起阴阳怪气,裴翊一向是有一手的。

  陆卓扯了扯嘴角,憋住反驳的冲动,转移话题说道:“将军刚才那套拳法好生漂亮,不知是什么拳法?”

  裴翊闻言偏头,双眸在陆卓身上定了定,转眼又收回视线,淡淡说道:“这套拳法叫穿花落叶拳。”

  陆卓面不改色地评价道:“拳法倒是漂亮,只是这名字太过轻浮。”

  裴翊嗤笑一声:“轻浮之人自然只会起轻浮之名。”

  陆卓:“……”

  陆卓是看出来了,这人说话不刺自己一下,心里就不痛快。

  就这样有来有回,两人还真聊起天来,当然大部分时间是陆卓单方面受攻击,同时因为心虚,他还没法反击,只能被气得独自在心里吐血。

  陆卓好气又好笑地暗自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真是发了疯,居然专程跑回来找骂。

  两人的对话结束在范娇娇的小厮找上门来找陆卓,说是禁军的兄弟们已经在如意楼恭候多时,请陆卓也赶紧去。

  小厮道:“陆爷,我们爷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您今日说了要请客,兄弟们都已经敞开肚皮等着了,您可不能逃单呀。”

  “去你爷爷的,你陆爷是那样的人吗?”

  陆卓大笑着拍了小厮一下,又邀院中的裴翊三人一同去如意楼饮酒。裴翊看着陆卓摇了摇头,说自己身体不适,不便饮酒,就不去扫兴了。

  姜二和宋三二人看样子也要拒绝,裴翊突然开口说道:“两位哥哥便去玩玩吧,你们难得来一回京师都没有好好玩过,倒是可惜了。”

  宋三面露难色,似乎想要对裴翊说些什么,被姜二扯住,陆卓看见他们三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宋三便同姜二一齐向陆卓拱手道:“那今日便叨扰校尉了。”

  陆卓笑言哪里哪里,拉着几人往如意楼外去,出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裴翊就站在廊下望着他们离去,表情平静淡然。

  陆卓心中一动,转头仍拉着其他人,往着如意楼方向而去。

  进军的人早在如意楼备好好酒等他,一群人喝到酒楼才亮起烛火就已经后继无力,大部分禁军已经醉倒在雅阁中,只剩下零散几个还在拼酒。

  陆卓注意到宋三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若有所思地举起酒碗喝了一口酒,转头乘着此时无人注意他,轻步溜了出去。

  他在走廊中左转右转,转到一处隐秘的雅阁,直接推门而入,阁中早有人在此恭候。

  只见一青衫男子候在房中,见他进来上前行礼。

  “陆爷。”

  陆卓扶起那人,言道:“今夜有劳兄弟了。”

  那人忙言不敢,窗户透出的朦胧月光照亮两人的面容,若有其他人在此,定会发出诧异的惊叹。

  只因那人竟与陆卓长得一模一样,连带身上穿的衣衫也与今日陆卓所穿的相差无几,两人相对而立仿佛在照镜子一般,只是细观之下能看出那人面上的表情较为僵硬。

  陆卓捏着自己的下巴,笑着打量那人的脸:“李乌鸦的手艺越来越精细了。”

  那人扬起一个笑容:“李爷说这面具也就是您他才给做,换别人就是万两黄金也买不到一副。”

  那笑容仍有些僵硬,不过酒楼灯火昏黄,外面那群醉汉估计现在醉得连自己亲爹娘都不认识了,这副面具足够应付。

  陆卓向那人一拱手,去里间换了身衣服,拿方巾遮住了脸,直接从窗户飞上了屋顶。

  青衫男子在陆卓走进里间后走出房门,从走廊来到禁军所在的雅阁,还在拼酒的禁军见到他进来立即招呼他。

  “头儿,快来!今夜不醉不归!”

  男子闻言自是一笑,大笑道:“不醉不归?你们一群都不够我喝的!”说完扎进人群中举起酒坛大口喝了起来。

  这一笑虽面容僵硬却真有陆卓七分神采,叫满屋都亮了起来。

  陆卓在京城屋顶上急行着,感受着对动荡的追求在自己血液中复苏,他退出江湖是因为厌倦了杀戮,但杀人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平常的一件事,当他在细雨楼重新拿起杀人的剑时,他就知道江湖是他永远都逃不过的漩涡。

  他始终是一个为厮杀而生的江湖人。

  他行到户部尚书府邸不远处,先挖出了自己早前藏好的剑,借着夜色掩护直接请跃入户部尚书府邸,在书房找到了正在与幕僚谈话的魏泽鸣。

  正要举剑而入,突然听到他们谈起晋王和裴翊,陆卓霎时眉头拧紧,心下一沉。

  凤来楼内,裴翊正一脸冷淡地看着晋王为自己斟酒。

  “从羽,本王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但我们的旧情不是假的,知你心挂青州百姓,本王情愿豁出全部身家也只是希望你能不再忧心。”

  晋王将酒杯放在裴翊面前,眼中满是深情缱绻,叫裴翊看得心里直犯恶心,心道早知他要来这么一出,打死自己也不会来赴宴。

  实在不想再听他说恶心话,裴翊扯了扯嘴角,伸手拿起酒杯虚空向晋王敬了敬:“殿下说笑了,殿下向青州捐银是大义之举,裴某亦十分钦佩。”

  闻言晋王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亦举杯与裴翊同饮。

  裴翊把酒杯送到自己唇边,突然动作一停,抬头望向晋王。馥郁的酒香从杯中向他飘来,只是闻一闻,几乎已经能把人醉倒。

  见晋王还在对面举着酒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裴翊轻轻一哂,垂眸看了手中酒杯一眼,随后仰头将杯中酒喝尽。

  晋王的笑容深了起来,他捏着酒杯,玩味地向裴翊发问:“这杯酒,你说你不喜欢,可你从来也没拒绝过。”

  裴翊也笑了起来,他扶着桌面笑得胸膛颤动,脸上荡漾开一个讽刺的笑容。

  他抬头问晋王:“殿下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拒绝吗?”

  晋王看着他的笑容,突然心里生出一股极大的不安,正要抬手去抓他的手腕,却被裴翊一把推开。

  那因饮酒面色酡红的将军,突然脸色变得青白起来,起身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扶着胸口自喉咙中喷涌出一股鲜血,向晋王说道:“殿下为何要害我?”

  晋王闻言一惊,见他往门口跑,面色一沉忙让手下拦住他。

  谁知看似弱柳扶风的中毒之人,在众人手下如泥鳅,一边般左滑右滑,滑到了门口,眼见他就要推门而出,突然一阵狂风刮过,门先开了。

  裴翊顺势倒了出去,只想跌的越狼狈越好,倒不怕别人看到自己的丑相。

  谁知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裴翊怔了怔忙要挣扎,就听头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刚一见面就投怀送抱,未免太着急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停电,手机和电脑都没有电了,只能断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