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宽大柔软的裙摆,能遮掩住一切。◎
“别枝又准备求季叔叔什么?求我放过他?”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从男人的双唇间说出,像被赋予了某种沉沉的魔力,透出不动声色的危险。
车窗外绿化带飞逝,天桥的柱子上,爬满叶子嫩绿的爬山虎,在春风里,微微摇晃。
车厢静谧,无声。
沈别枝避开男人深邃的眼睛,盯着他手上食指上的戒指,银质,但看起来又比金属银更冷硬,颜色更深。
她伸手,握住那根修长、粗砺的指骨,故作不解地问:“季叔叔又不会对他做什么,为什么要求你?”
或许最近入戏太深,又或者她自作多情,将自己看得过重。
刚刚那一瞬间,她是真以为季夜鸣会让手下的人,对陈星宇做什么。
现在反应过来,沈别枝知道他在生气,故意这样问。
但认错,是不可能认的。
她宁愿把误会坐实,也不认错道歉。
毕竟这些误会,短暂来说,有益于推进她计划的进度。
季夜鸣任由她握住手指,另只手抬起,轻柔地抚摸她绸缎般的头发:“可是刚刚,别枝很紧张。”
小姑娘都已坐上车,还不忘探出头,好似生怕车外的少年受到伤害。
他那时迎着阳光,看那画面,异常刺眼。
沈别枝不走心地为自己狡辩:“我那是怕陈尧他们跟陈星宇打起来嘛。”
“大庭广众的,多丢你的脸。”
沈别枝发现,每次对上季夜鸣生气时,她总会像蜗牛一样,下意识地将柔软的胆子缩回壳里。
这是三年前,他的初印象留下的余威。
事实上,除却在床上,这些年,季夜鸣对她,连句重话都没讲过。
在某些事情之外,他是名副其实的温柔儒雅。
沈别枝想。
她需要改掉这个不好的习惯,不能畏他,惧他。
不然,何年和月才能将他踩在脚下。
季夜鸣垂眸,注视着少女如鸦羽般轻微扇动的睫毛,手掌漫不经心地握住她乌黑的头发,柔顺浓密的一把。
缓缓往后下扯,迫使沈别枝仰起小脸,对视他的眼睛。
季夜鸣温声问:“别枝很在意他?”
沈别枝紧紧抓住他的衬衫,睫毛扇动的频率加快,嘴上理所当然地:“他帮助过我,并且也是我的朋友,当然会在意。”
心跳在砰砰加速,是兴奋与紧张在同骑并行,谁也不服输。
“在意他?”季夜鸣面不改色,“然后呢?别枝想做什么?”
沈别枝用浅褐色的眼睛天真望他,窗外飞逝的翠绿银杏叶与早春金黄的阳光,影影错错落入其中,生机勃勃中,又透出活跃的骚动不宁。
她故意是似而非地回答:“我不知道季叔叔什么意思。”
季夜鸣松开她的头发,低头亲吻她饱满的额,温柔低语:“收起那些异想天开的想法,别枝知道的,你与他不可能。”
茉莉花种在了季家的花园。
除了他,谁也无法摘折那洁白漂亮的花朵。
这不是很在意么。
沈别枝压住想要上翘的唇角,重新靠在季夜鸣的肩膀,语调轻软无辜:“可是感情上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控制啊。”
她努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的得意从声音里泄露出。
但心情不可避免,让她看起来,像刚使完坏,翘着尾巴,悠哉摇晃的调皮家猫。
季夜鸣穿着春季西装,肩头的骨骼与肌肉触感明显,硌得沈别枝脸颊不太舒服,控制不住地往下滑。
西装包裹的精壮手臂,忽然从旁伸过来,另只手穿过她膝腕,将她整个人抱到腿上,把她的脑袋按进宽阔、可靠的胸膛。
这样靠起来,就舒服得多。
季夜鸣低醇动听的嗓音自她头顶落下:“现在这样不好吗?”
沈别枝靠在他怀里,手绕着领带:“很好啊,如果能与季叔叔一辈子这样,当然好。”
她顿了顿,抬起头笑着问:“但季叔叔能保证一辈子这样吗?”
季夜鸣平和反问:“为什么不能?”
沈别枝挑起秀气的眉毛:“当季叔叔一辈子的宠物吗?”
对上她任性、狡黠的眼睛,季夜鸣语调平稳,似含费解:“看来他们说得没错,青春期的女孩子,确实难养。”
沈别枝轻哼:“看吧。季叔叔这就烦上了。”
她的回应,倒应了季夜鸣的话,的确将青春气少女的无理取闹,体现得淋漓尽致。
季夜鸣纵容笑,伸手,从车内拿出一个盒子:“为庆祝别枝开始新的尝试,季叔叔准备了一件小礼物,别枝想不想要?”
小礼物?
沈别枝精神了,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手里的盒子,想也不想回答:“要!”
她曾经反思过,自己到底喜欢季夜鸣哪一点。
答案是“所有”。
他的温柔儒雅,斯文绅士。
他对她好,无条件宠她、纵容她。
他的权势、金钱,地位。
无一不喜欢。
所以,沈别枝同样喜欢他送她的礼物,亮闪闪的珠宝,漂亮的衣裙、鞋子。
在季夜鸣宽大、温厚的手掌中,藏蓝色丝绒盒子被衬得娇小,被白色的真丝绸带捆起来,系起的蝴蝶结里,捆进几朵清香洁白的茉莉花。
一眼看出,出自私人高定。
沈别枝就着季夜鸣的手,扯开丝带,揭开盖子。
是一枚红色的黑欧泊项链,阳光从车窗斜进,洒进宝石里,本本就足够漂亮的欧泊石,变彩出通透的橘红、深绿等惊艳的效果。
黑欧泊作为最名贵的宝石之一,通常以不同光感下的变彩效果,作为其收藏价值的评证之一。
居然又是项链。
沈别枝瞅一眼季夜鸣,发现他格外喜欢送她项链。她首饰柜里,光是各种不同的宝石项链,都可以做一个需要很多保镖看守的展。
她免不了又想起,他们每次做到高时,季夜鸣都会情不自禁地握住,或者咬住她的脖子。
偶尔她能分神感受,他想要收紧五指,却又用极强的控制力,控制着不松不紧的程度,脖子上的青筋都忍得暴起。
沈别枝一激灵。
他这癖好,也太危险。
哪天他太爽,一个没控制住,她可真就会死在他身上。
季夜鸣将她的头发拨到一边,细致温柔地替她把项链戴上,然后垂眸欣赏。
光线下璀璨艳丽的宝石,与沈别枝今日外套里的黑色连衣裙很搭。
少女的脖颈也漂亮,肌肤瓷白,光滑无颈纹,围度纤细,又修长,时常像白天鹅一样骄傲地扬起。
只有最昂贵,最美丽的项链,才配得上她这样的颈。
季夜鸣微微勾唇:“喜欢吗?”
沈别枝声音清脆:“当然喜欢。”
男人变态,宝石无罪。
季夜鸣看着她,带着薄茧的指腹碰上她的下颌,像逗小猫那样,轻轻挠了挠。
他声音像一碗掺糖的温水,宠溺笑:“谁家的小宠物,脖子上能戴这样昂贵的珠宝?”
沈别枝从善如流地搂住他,亲亲他的脸,又亲亲他的唇角,甜蜜回答:“季叔叔家的呀。”
得了好处,她不介意出卖笑脸,为漂亮的宝石装乖一会。
就一小小会。
季夜鸣手臂松松揽在她腰,略松散地靠在后座,目光始终落于小姑娘开心的脸庞。
傍晚暖阳照进,车内氛围,难得和谐温馨。
他们家的小姑娘,确实像某种小动物,比如猫,喜欢各种亮闪闪的宝石,或许趁他看不见时,也会伸出抓子扒拉玩耍。
没温馨多久,沈别枝早已消停的手机,又连续响几声,来自微信的提示音。
她为将微信与其他APP的消息提示分开,特意单独设置的一个铃声。
有可能是陈星宇回她消息了。
沈别枝下意识扭头,伸手去拿扔在座位上的手机。
还未解锁,温热薄茧的长指忽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回脸,并抬起。
眼前斯文、英俊的脸庞放大,温热柔软的唇落下。
他另只手拿掉沈别枝手里的手机,又扔了回去,过程中,沈别枝的鼻梁碰到冰凉的镜框。
季夜鸣收回手,握住她的后颈,捏她下巴的指骨已经按在她裙角边缘。
很明显,他想要做什么。
现在是白天,大马路上的白天。
沈别枝又黑又长的睫毛乱颤,无法专心于男人温柔的亲吻中,忍不住左瞟右看。
前后座之间的挡板,自他们坐上车,司机就已非常识时务地升上,丝毫不敢窥探,后座的一举一动。
但现在是晚高峰时期,车子行驶在宽敞的车道,两边车来车往,鸣笛起伏。
偶有堵车,沈别枝能清晰瞧见旁边车里的司机,在忘情哼唱,或者烦躁按喇叭。
甚至有人瞧见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豪车,好奇心满满地看过来,试图看清车里坐着的,到底是怎样的人。
虽然明白季夜鸣的车窗玻璃属于防窥材质,外面的人看不进分毫。
但自己的直观视野,令沈别枝本能地觉得对方可以看见她。她控制不住地惊慌、害怕,浅褐色的美眸蓄起一层水雾,柔软白细的双手抵在季夜鸣的肩,呜呜咽咽地推搡着。
季夜鸣退开唇,将她转个方向,像抱小孩子那样,让她的背抵着他宽阔硬朗的胸膛。
他将沈别枝的长发拨到一边,低头亲吻她后颈凸起的骨骼,状似耐心安抚:“这样,就没人能看得见了。”
从容沉哑的男低音,钻进耳蜗,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令沈别枝耳鸣了偏刻。
裹着滚|热的气息洒在她颈后的肌肤,浸骨入髓,顺应敏|感的脊柱神经,细丝电流与沙粒般的酥麻感游遍四肢百骸。
他们目前的姿态,少女宽大柔软的裙摆,能遮掩住一切。
沈别枝咬着下唇,不敢溢出声音。
明知道他在故意逗她,但害怕被看见的羞|耻心依然被他这话,重重挑起。
她就知道,刚刚的事情,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过去!
阴险狡诈的老男人!
紧张的氛围下,车外嘈杂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仿佛就在耳边,沈别枝全然不敢抬头面对。
直至听见金属扣按开的声音时,沈别枝到底忍不住,努力按住他的手,脊背像紧绷的弦,她颤声开口:“可是要到家了。”
因为挡板只起着阻隔视线的作用,并不能完全阻挡声音的传播。所以,她将声音放得很低,听起来尤其低软可怜。
这条路一直走,就会驶上南区滨海路,可以非常开阔地瞭望大海,每到旅游季,会有很落人会聚集到那里,架着三角架,拿着相机看日出。
今天天气好,待会儿他们过去时,应该就能赏见日落与晚霞。
再稍稍往前,就是季家的私人海湾,游客被电网拦在外,无法进入。
上山路程都属季家的私人道路,路上无车,只需十多分钟就能到达季家庄园。
根本不够。
季夜鸣箍着她纤细的腰肢,高高提起,又缓缓落下。
他沉在沈别枝耳畔的呼吸,倏地重了片刻:“没关系。”
干净的车窗玻璃中反射出两人的身影,俱都衣着得体。
男人成套的西装端方、清贵,高挺的鼻梁上戴着的银丝眼镜,斯文儒雅,与他此时正在做的事情,形成两个极端。
临海的马路,既宽阔又平坦,性能优越的车行驶其上,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的颠簸、晃动。
日渐西下,金黄的阳光,逐渐被染上橘红的色彩,美如少女脸颊晕红的胭脂。
沈别枝低头,看着季夜鸣握住她的手掌,手背皮肤冷白,与她今日的黑色裙子,颜色两极反差,极为引人注目。
指根关节骨骼透着金属质感的硬度,分明的长指用力拢时,手背上的青色的血管,蜿蜒起伏,显露出一种斯文绅士的力量感。
既让她疼痛,又传递给她一种渗进血液的酥|痒与燥热,无法化解。
沈别枝连脚趾,都紧紧蜷缩。
后座空间狭窄,此时犹如被人扔了把干柴烈火。沈别枝只觉呼吸进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烫的,灼烧过喉咙与心肺。
他们的车,并没有同沈别枝以为的那样,直接回家,而是停在季家私人海湾的马路上。
往内弯的马路,周围没有车经过,海湾也没有船,远处公共马路上的行人与车,更是视线视角,无法看见一丝一毫。
司机与陈尧默不作声下车,走到一个能注意到这边情况,但又瞧不清具体的距离。
沈别枝看着窗外夕阳渐渐沉入海面,暗色橘红的余晖迎面洒进,将她的脸颊都染成了同样的颜色,鼻尖额角的细汗,折出细碎的橙红光泽。
因离得太近,玻璃窗很快被她的呼吸氲上一层热雾,给极有氛围感的夕阳海景披上朦胧薄纱。
潮起潮落的海浪声,比半山腰上听起来清晰得多,但仍旧盖不过沈别枝高高低低的娇声软语。
浓郁甘苦的沉木香气息笼罩在身后,季夜鸣掐住她下颌,迫使她回头,吻上她的唇,将她的所有声音都吞入腹中。
去往季家庄园的山,种着品种繁多的春樱,春风拂过花意浓,粉的红的被风卷起,飘扬在芬芳馥郁的落日余晖里。
海浪富有规律地不停拍打在礁石上,傍晚的潮水渐涨,咸涩的海水肉眼可见地淹没礁石。
满室清新怡人的茉莉花香,好似也混入了海水略咸腥又清甜的味道。
回到家时,夜幕已深。
沈别枝一动不想动,由季夜鸣抱着下车,用过晚餐,她才活过来一点。
季夜鸣在书房办公,让她跟着一起学习,正好她需背剧本。
沈别枝曲腿靠在沙发里,剧本放在旁边,终于有空回复手机里,无数的消息。
点开微信,陈星宇果然回了。
看时间点,正是季夜鸣夺她手机时。@泡@沫
沈别枝抬睫,瞥一眼对面正伏案工作的男人,正大光明点开与陈星宇的聊天框。
陈星宇:[我知道。]
回答的是,沈别枝那句“我并非你想的那样好”。
他喜欢沈别枝,就会忍不住时刻注意她,怎么会看不出那澄亮眼底的狡黠,与坏心思。
陈星宇喜欢沈别枝,从来不是因为她表现出来的清纯软甜。
他喜欢的恰恰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小聪明,显得她是那样的鲜活生动。
他就回这么三个字,沈别枝拿不准对方什么意思,但她话已说明白,无论他以后如何,都不会让她再产生愧疚这种珍贵的情绪。
随后,沈别枝又陆续给老师回电话,给朋友同学回消息,重点给梁婉彤解释。
梁婉彤一直在追《帝阳公主》的漫画,她本想给她一个惊喜,谁知忘了官微公布演员的时间。
梁婉彤听她解释完,就不再纠结,她确实很惊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好朋友居然要出演她最喜欢的漫画角色。
简直太惊喜了好吧!
梁婉彤:[啊啊啊等吱宝进组了,我要来探班!]
梁婉彤:[我必须给吱宝一线大明星的排面!]
沈别枝几乎能想象到她激动的表情,笑着回复:[好啊。]
别枝惊鹊:[我还有一个月进组。]
梁婉彤:[啊啊啊我已经开始期待播出了!]
老师仍旧不太理解沈别枝的决定,但沈别枝是个没良心的,只教导她一年的老师,她并不在意对方理不理解。
中舞团前段时间已经联系过她,若这件事敲定下来,老师们自然会放心。
就算不能,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证明,她依然热爱舞蹈,依然在追求梦想。
即将进组,沈别枝更加忙起来,表演课已基本结束,但她又开始学习古代宫廷礼仪,行为仪态。
毕竟,她饰演的是一位尊贵的公主。
忙碌之余,她也没有忘记练习舞蹈。
无论是周末,还是上学日,空余时间几乎都被占满。
季夜鸣或许对此不满,这个周末,他亲自告知祝染,给她请一天假。
没错,是告知,而不是询问。
这天,季夜鸣也在家。
天气很好,春日柔和的阳光从四面通透进挑高的窗,将大厅、餐厅照得明亮又温暖。
用完早餐,沈别枝起身,看向对面的男人:“季叔叔,我回房间背剧本去了。”
“等等。”季夜鸣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后|庭花园的方向走,他温和微笑:“今天别枝休假,季叔叔陪你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