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但今晚别枝就跟季叔叔睡。◎
季夜鸣就在会议室,给沈别枝回电话。
宽大简洁的办公桌,统一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坐在两边,面上正经等待,实际上,悄悄竖起耳朵,不动声色地准备听首位上的男人哄女孩子。
八卦是人的天性。
早些年,他们对那位女孩,也十分好奇,奈何季总护密不透风,久而久之,基本已经忘记这回事。
最近总算闹出些风声,他们这些人早有耳闻。
既带着参加宴会,又大张旗鼓从学校将人抱走,还为小姑娘,不惜降低身价,亲自将手伸到不起眼的子公司,只为收拾嘲讽小姑娘的对象。
一开始,他们真以为,只是个用来还债的小情人,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据说秦家二小姐,就是因为得罪这位带刺的“小茉莉”,才被秦家送出国外避风头。
季夜鸣就着沈别枝的未接电话,回拨回去。
沈别枝故意挂掉,悠哉盯着手机,看他会不会第二次打来。
季夜鸣平静地注视着手中手机,唇稍微微勾起一点宽容的笑意。
很显然,季总被挂电话了。
会议室,高层们将头低得不能再低,噤若寒蝉,怂得像一排排的鹌鹑。
季夜鸣云淡风轻,回拨第二次。
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家的小姑娘,他人敬她一尺,定要还回一丈。
总要让她出气,心情才会好。
这次沈别枝赏脸接通,但不说话。
她是乖是作,全看自己心情。乖起来很乖,作起来,也十分不讲理。
分明是她打电话,却就要对方先理她。
季夜鸣关掉电脑上的微信,磁声温柔地问:“别枝怎么了?”
沈别枝趴在沙发上,洁白的睡裙盖到腿弯,她翘起翘小腿,瓷白l粉润的小脚好整以暇地摇晃。
挑高的窗帘未关,任由金色暖阳洒在她身,整个人被照得懒洋洋。
季镇南耳朵尖,听见主人声音,就噔噔噔跑过来坐到沙发边,睁圆蓝灰色的眼睛望她。
沈别枝斜着眼撩它,胡乱揉一把狗头,将不爽撒在它主人头上,叛逆且任性地无理取闹:“我要你,现在,立马回来陪我!”
对她阴晴多变的小脾气,季夜鸣应对自如:“乖,我走了有没有好好吃早餐?”
早上还不理人,说看着他影响食欲,非要让他出门了,才吃早餐。
这会突然给他打电话,定有目的。
沈别枝推开凑过来的狗头,不吃这一套:“少转移话题,有本事圈养金丝雀,就不管鸟的心理健康吗?我要死了,你再关着我,我就要得抑郁症了!”
她故意作妖,扯着嗓门折腾男人的耳朵,娇俏的清脆声音,会议室其他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圈高层默契抬头,震惊看向首位上的男人,脸上整整齐齐写着一个意思。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季总。
首位上,季夜鸣身形高大料峭,西装衬衫熨帖周正,银丝眼镜稳妥架在高挺鼻梁,明亮灯光落下,有着干净的流光。
当年老季总去世,季夜鸣年纪轻轻夺权时,的确杀伐决断,手段狠辣。
但这些年,他修身养性,给人的印象无一不是斯文儒雅,清贵端方,又洁身自好,身边从没带过女人。
所以,他们实在想不到,绅士优雅的季总,会做出这样的事。
对上众人的目光,季夜鸣泰然自若,抬起眼,微笑和煦:“抱歉,家里小姑娘比较叛逆,如果你们有好的办法,也可以提供一点建议。”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咳嗽声此起彼伏。
有人真大胆提建议:“女孩子嘛,就是想多多陪伴,我家那闺女就是这样。”
季夜鸣的笑意淡了些,缓声反问:“是吗?”
“是啊,季总您不知道,女孩子心思敏感,养得有多费心......”
旁边的人,疯狂向他使眼色,他后知后觉瞧见男人的平和神色,声音越来越小。
那人懵逼又忐忑。
他……说错了什么?
沈别枝敏锐地听见,他这头有其他人的声音。
她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故作不知地问:“你在做什么?”
季夜鸣耐心回答:“开会。”
沈别枝轻哼,身后仿佛像猫一样,有着可以灵活摇晃的尾巴。
她拖着温软顽劣的调子:“现在你们公司都知道了你的真面目,季叔叔就不觉得丢脸吗?”
“不会。”季夜鸣从容回答,语调温和:“正好可以向他们请教,怎样处理小姑娘的叛逆期问题。”
沈别枝的得意停止,不满地蹙眉。
她打电话过来,可不是跟他探讨家常的。
是她想多,季夜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当众丢脸。
他说一句“请教”,下面的人只会争先恐后地认真建议。
目的没有达到,反倒让他显摆威严,沈别枝兴致丧失,招呼不打,直接挂掉电话。
冷战期,还管什么礼貌。
眼见季总又被挂电话,高层们理的理文件,看的看大屏幕,假装没瞧见顶头老大被甩脸子的场面。
放容城各个圈子,敢与季总重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看来以后,他们见了那姑娘,都得客客气气。
年底事务繁忙,季夜鸣最近都很晚才回家。
他凌晨回家时,白天作妖的姑娘,已经睡着。
季夜鸣轻车熟路地进入她房间,到床边停下,俯身吻她。
沈别枝清梦被扰,吻得嗯嗯哼哼,季夜鸣吮了吮,她才不情不愿睁开眼。
瞧见黑暗里熟悉的脸庞,她第一时间想起白天的事,不太清醒地抱怨:“季叔叔脸皮真厚。”
季夜鸣手掌探入被子,时轻时重地揉,低声问:“季叔叔又哪里招惹到别枝了?”
话音落下,他温柔的语调似叹息:“别枝瘦了。”
沈别枝蝶翅般的睫毛迷困轻扇,她低哼一声:“被那么多人知道你关我在家,也不会觉得惭愧吗?”
季夜鸣微笑:“怎会没有,别枝说要跳楼时,季叔叔倒是惭愧没有接到别枝的电话,更无颜面对他们。”
沈别枝豁然清醒:“什么跳楼???”
那不是她发的微信内容?
怎么会被别人看见?
季夜鸣贴心为她解释:“秘书工作失误,将别枝的撒娇内容展示了出来。”
沈别枝:“......”
她只想让他在公司丢脸,并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寻死觅活。
作半天,丢脸的竟是自己!
想到她那些做作的威胁发言,被无情曝光、评头论足。
简直社死。
沈别枝越想越窘迫,她脸颊滚烫,没好气推开男人的手,翻身自闭。
啊啊啊!以后千万别碰见季氏的高层,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季夜鸣在身后纵容轻笑,如同长辈,笑看在地上打滚撒赖的小孩子。
沈别枝给他狠狠记上一笔。
真小心眼,大半夜来报复她!
不知是否因为这通电话,季夜鸣第二天就开始休年假,不过他的假期,只换个地方办公。
年关将近,容城又下了场雪,不远处,冀云山顶白雪皑皑,海平面上好似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寒气。
寒风宛若游龙,从海面迎山而上,穿过山林,带起树木摇晃,呼啸龙吟震天。
过年三十,张姨手脚勤快,高高兴兴地拉着陈尧,在家里布置。
别枝小姐来之前,季家就季夜鸣一个主人,饶是中国最重视的传统节日,过得非常简单。
有时候,季夜鸣甚至都在国外出差。
有了别枝小姐,先生顾着她,每年这几天,才有些年味。
巴洛克式建筑,贴上对联,多少会滑稽,他们通常省去这道程序,只贴窗花,福字。
庄园里的灌木花丛,积雪被清理干净,佣人给里面藏着颜色不一的彩灯,树梢挂着一个个红色的小灯笼。
寒风止步于紧闭的窗门,扑上玻璃,凝结成层层水露。
沈别枝趴在桌边,捧着脸看张姨用红色的硬纸做挂在树上的鲤鱼,再用金粉画笔给鳞片描金边,寓意年年有余。
季夜鸣站在挑高的窗棱下打电话。
在家里,他只穿着白衬衫与西裤,领口松开一颗扣子,衬衫衣袖半挽,松散闲适。
季镇南蹲在他脚边,时不时仰头瞧他,尽职尽责地做着合格的舔狗。
不知电话那头是谁,季夜鸣嗓音不如平日温和,冷淡如霜:“既然已经离开,就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季氏很好,不用您操心。”
男人身姿高大、挺拔,冬阳倾泻,给他周身渡上一层模糊的光晕。
衬着远山积雪,显得清冷淡漠。
似有冰冷黯沉的阴郁,与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四散开,将空气冻结。
暖气充足的室内,温度却莫名降低。
张姨手上的鱼快要叠好,沈别枝心不在焉,目光早已失去焦距。
不远处男人的话音,一字不落地坠入她耳蜗里。
季夜鸣似乎每年几天都接到一个电话,之前每回,他语气都太在意,今年不太一样。
她又想到,那位自己从未见过的季夫人,好像也没有杂志、新闻报道过她,去了哪里。
整个人,如同凭空消失。
挂断电话,季夜鸣转身,缓声叫她:“别枝,过来。”
不变的温和语调里,似乎掺杂了掩饰不住的阴郁沉冷。
沈别枝眼皮都没抬,假装耳聋。
祝染已经催她过她两次,季夜鸣一天不答应,她就与他冷战到底。
张姨小声劝她:“这几天,别枝小姐就别与先生计较啦,过年嘛,开心一点才吉利嘞。”
沈别枝余光注注意着,男人徐徐靠近,沉木香清冽微苦,先一步将她笼罩住。张姨的话被当做耳旁风,她四平八稳地原地不动。
直至干燥、粗砺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臂,沈别枝轻而易举地,被季夜鸣扯到他身前。
季夜鸣低头,伸手触碰她的脸颊,似无奈问她:“过年也不理季叔叔?”
他的手掌温热,语调温柔似水,令沈别枝很想反握住他的手,她努力克制住。
如果电话那头,是季夫人,她目前不确定,该持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季夜鸣平静表面下的隐藏情绪。
如果踏错,踩到他雷区,只会反其道而行。
现在,她只需专注解决演戏的事情。
至于中央舞团,她前些天比赛,顺利斩获魁首,如若季夜鸣所说是真,过完年应当就会联系她。
沈别枝鸦羽般浓密乌黑的睫毛轻抬,故作冷漠地瞥一眼季夜鸣,臭着脸扭开。
两人的矛盾久未解决,年夜饭吃得冷清,佣人们轻手轻脚路过,生怕踩到哪位祖宗的雷点。
晚上,沈别枝没像前两年那样,非要拉着季夜鸣守岁,放烟花、仙女棒。
到了平日该休息的点,她照例回自己房间,准备睡觉。
但她刚上楼,就被跟上来的季夜鸣腾空抱起,沈别枝猝不及防,下意识搂住他。
等反应过来,她恼怒瞪他:“你做什么?我要睡觉了。”
季夜鸣瞥她一眼,一言不发,抱着小姑娘,脚步沉稳,走到他卧房门口,用脚推开门。
沈别枝被放到床上,不等她反应,他紧随俯身,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下来,咬住唇瓣,缠搅重含。
远处大海,某处水域里停着轮渡,是官方在组织每年春节的烟花秀。
十二点未到,正在进行灯光表演,五颜六色的射线灯光扫过,令人眼花缭乱。
沈别枝双手抵在他宽阔、精壮的胸口,用力扭头,喘着气推他:“我真的要睡觉了!你不要弄我!”
她小鱼似的微微张唇,璀璨灯光下,唇瓣泛着莹润光泽,像诱人品尝的新鲜樱桃。
季夜鸣按住她的肩,另只手掐住她的下颌,迫她转回,再次严丝合缝地吻来。
市区一些广场,都在集中燃放烟花爆竹,热闹穿过喧嚣的城市,到达半山腰的庄园,只剩下隐约的“噼里啪啦”。
甚至都不能盖住,两人粗l重的气息,以及接吻发出的攫取声。
沈别枝察觉到,季夜鸣今夜有些过急,她不确定是否因为那通电话。
如果是,说明他在她身上找慰藉,那在他心里,自己多少有一点位置。
要是她没分析错,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
季夜鸣垂眸敛目,沉静地注视她。
他抬起手,长指默不作声地解衬衣纽扣,沈别枝仍旧在挣扎,一脚踢到他的腿,一脚踢到他的腰,发出沉闷的声音。
男人不疾不徐,松开她的唇l舌,移向她的侧颈,深重嘬吻,掐住下颌的手掌下滑,松松握住她纤细的脖颈。
趁此机会,沈别枝一口咬住他肩膀,又凶又狠,仿佛咬下一块肉。
季夜鸣停止,喉结滚动,溢出一道低低沉沉的闷哼。
直到口中尝到淡淡发铁锈味,沈别枝才松口,后知后觉,自己用力到牙酸。
季夜鸣缓慢抬起头,隔着洁净的镜片,他的目光漆黑、幽邃,注视着少女晶莹剔透的眼睛。
沈别枝被吻得脸颊通红,她倔着脸,不惧不畏地回瞪他:“我不想做!季叔叔真想强,奸吗?”
实际上,她一边说着踩踏对方尊严的话,一边控制不住地怦怦心跳,又爽又怕,担心他待会儿真来硬的。
但不可否认,驯服野兽的过程,犹如冒险,在惊险里神魂颠倒、畅快淋漓。
盯着她看了会,季夜鸣深深呼吸,缓而平静。
他堪称温情地亲了亲沈别枝的唇角,语调柔和:“不做,但今晚别枝必须跟季叔叔睡。”
两人很久没一起睡,放任她闹这么久,季夜鸣耐心已经告罄。
沈别枝后脊,因警惕而竖起的汗毛,扑簌簌落下。
她其实有点怂,今天季夜鸣太不一样,挺怕他又像前两次那样,想出新的惩罚来折腾她。
所以,季夜鸣后退一步,沈别枝便不再吭声,顺从滚到一边,给他留出位置。
她裹紧被子,只露出脑袋,双眸如水沁过,乖怂地望他。
季夜鸣微微笑了:“别枝先睡,季叔叔去洗一下。”
说着他往下瞥了眼,抬手慢条斯理地解剩下纽扣。
沈别枝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立马又将被子往上拉一截,挡住滚l烫通红的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
西装裤需量身定制,从上到下,都恰到好处的熨帖合身。所以,只要稍有变化,就十分显眼。
更何况,季夜鸣的自身条件,跟他的资产一样大。
季夜鸣洗得特别久,沈别枝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洗澡之余,到底在做什么。
画面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中,她看过、摸过,但好似还没具体地看他自给自足过。
头一回在书房,有桌子遮挡,只瞧见犹抱琵琶半遮面。
沈别枝在被子里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捂出一身热汗,热烘烘的,呼吸紊乱,手心都是湿润。
就着这样的状态,她迷迷糊糊地睡着。
被人从身后抱住时,刚好十二点跨年,海面上烟花秀开始,烟花“嘭嘭”冲上天,“噼里啪啦”炸开。
沈别枝被响声吓醒,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怀抱,半梦半醒间,本能地往后缩。
季夜鸣将她拥进怀里,带着冰凉水汽的手掌握住白腻皓腕,大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脉搏跳动的大动脉。
下巴搁在女孩发顶,他温柔开口:“吓到了?”
沈别枝被凉得整个人都清醒。
窗帘未关,她刚好透过玻璃,看见海平上空,成片烟火炸开,五颜六色的火星如天女散花,照亮一方夜空。
这样浪漫美好的画面下,沈别枝却心不在焉地想。
大冬天的,老男人居然洗冷水澡,也不怕降低质量吗?
她温吞摇头,回应季夜鸣的询问。
男人体温天生比女孩子高许多,不消片刻,后背又热烘烘。
沈别枝翻身,脸埋在他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强健、平稳。
季夜鸣关灯,宽厚的手掌像哄小孩子睡觉那样,拍着她纤薄的背。
他忽然又问:“改天叫人把别枝的房间与这边打通,原来的房间全改作你的衣帽间,如何?”
沈别枝顿了顿,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在轻轻转动。
前段时间,她一直睡在原来的房间,他倒好,直接从根源解决问题,把窝都给她端了。
但她明白,这些事情上,她暂时没有说“不”的权利。
沈别枝没吭声,不拒绝,也不同意。
反正无论她怎样说,他决定好的事情,改变不了分毫。
窗帘自动合上,将如梦似幻的烟火表演挡在窗外。
隐约的“噼里啪啦”声,埋没在存在感极强的心跳里,沈别枝听着规律、强劲的跳动,眼皮逐渐沉重。
半夜,沈别枝被热醒。
她发现腰间的手臂嘞得格外紧,忍不住推了推那手臂,迷迷糊糊地开口:“热......”
季夜鸣没有松开她,反而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手掌轻拍她的背。
沈别枝半梦半醒间,意识到了点什么。
作者有话说:
别枝:只想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