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509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十五)重新调查

在一个关于校园暴力的热帖里,有一千多个网友跟帖描述了自己遭受过的校园暴力,然而这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这些在校园里发生的暴力行为令人发指,除却殴打、谩骂、孤立、诽谤、矮化、离间等,这些行为还升级为了人格羞辱和集体冷暴力,诸如强迫拍衣果照、喝马桶水吃排泄物,甚至还有弓虽奸,逼迫卖氵?,抢劫,勒索,甚至杀人等行为。

看似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呈现出令成年人都胆战心惊的残忍,如果你仔细去探究暴力产生的原因,其实源于细小的摩*擦、口角、长相、身材、人际关系、成绩等等,这些对于成年人来说压根就不当回事的小事。但他们残酷和恶劣让人们匪夷所思,而这种学生时代制造的严重的心理创伤,许多都会跟随人一生,严重的会彻底毁灭一个人。

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行为,这种行为为什么会从一次次细小摩*擦升级为暴力,为什么丛林法则在学校里往往能够适用呢?

答案非常复杂,可能涉及群体心理学,社会矛盾,时代背景,但其中显而易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某些学校里,唯一的成年人们,他们只关心成绩,装成蒙眼的瞎子,对暴力视而不见,还常常责备被受欺负的孩子

“为什么他们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是不是你有什么问题?”

“专心学习,不要受他人干扰就好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坚强点,这么软弱怎么能行?”

……

甚至有的学校老师还主动成为冷暴力的发起人:“班里有几个拉后腿的学生,把全班同学一学期的努力都白费了,大家不要和这些同学接触,免得他们带坏你们!”

“你让我奖金拿不到,你也别想好过,我就让你坐在垃圾房旁边,反正其他同学成绩好我不用担心,你成绩好不好得了我无所谓了,我就折磨你,恶心你,让你在这个班里待不下去,你受不了的话趁早联系你家长给你转校!”

……

4月16日这一天,改变的不仅仅是江洋的人生,也是杨波的人生。

在众目睽睽之下,杨波一时鬼迷心窍,污蔑编造了自己被江洋盗窃的谎言,导致当时帮他说话的老师、班长都受到了相应的处分和责骂。而后杨波感到异常愤怒和羞辱,悲愤交加之下,选择拉“罪魁祸首”一起下水,当着警察的面指认江洋是“415杀警案”的真凶,顿时在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氵皮。

杨波在学校里,一直忠厚老实,为人也大方,经常请同学喝水上网,人缘相当不错,就连江洋这些校园小霸王,平时去哪儿玩也爱带上他。

这次事情一出,杨波把全校所有圈子的人全都得罪完了,他的父母工作忙经常出差,听说还因为杨波骗人的事情,丢了大脸,回家就对杨波一顿好打,第二天话没说一句,又出差跑了。

在学校,老师班干部也不愿再帮他说话,渐渐地,所有同学开始对他进行孤立。这种孤立是无形的,在群体活动的学校里十分折磨人,尤其遇上需要组队合作的课堂,那种被选剩下的羞辱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而学校的不*良少年们,为了给江洋撒气,三天两头找他麻烦。在孩子们心里,杨波这人不讲义气,以前,他挺“上道”,懂得孝敬人,江洋对他挺照顾的,到处说杨波他罩着,这人却冷不丁背后捅人一刀,又是冤枉,又是背叛,太不地道了。

对吴晓聪来说,杨波就是不忠不义不孝的人渣,恨不得天天去堵他,让他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今天是江洋受审的日子,吴晓聪的火气更旺,早上就到校园门口堵着杨波,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胖揍。

舒墨把手机搁在扶手中间,把他们的话都录下来,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后座上两个孩子正别别扭扭地各自占据了座位的一角,都恨不得把自己原地化鱼8希椟0伽作一条蛞蝓,能顺着车门的缝隙滑出去。

舒墨沉默地开着车,遇见红灯的时候,他踩住刹车,突然问:“你们觉得江洋会杀人吗?”

“这还用问?江洋是我最好的哥们,我知道,他不会杀人,绝对是杨波冤枉他,就像冤枉他偷钱一样!”吴晓聪把双手抱在一起,气呼呼地喘气,瞪着杨波的眼神很凶。

“胡说!”杨波胖胖的小脸上倏地涌起一层激动的红色,“我没有冤枉他,那衣服就在他书包里。”

“谁知道呢。”吴晓聪旁边冷笑,“说不定就是你杀了人后,塞进去的。”

“你,你,你……胡说!”杨波使劲喘气,情绪上来了,激动得嘴都不利索,开始结巴起来,“网吧里有监控,警察还看过,我一晚上都没离开过!而且江洋,江洋他当时还问了‘杀警察,敢不敢!’,我都看网上分析了,都说他是因为他爸是劳改犯,所以恨警察,想要杀警察撒气,那天晚上停电,黑灯瞎火的,他觉得机会来了,所以就偷偷跑出去杀了人!”

“妈的,他们那是瞎说!”吴晓聪说着捏起拳头,一时凶相毕露,用手指狠狠地点着杨波破口大骂:“我看你丫就是欠揍!信不信我一拳头把你那张烂嘴,打得稀巴烂!”

换平时,杨波肯定畏畏缩缩的,像只受了惊的小老鼠,抱着脑袋四窜逃跑,可现在他被关在车厢里,就像被困在兽笼里,能往哪里逃?反正都要死了,还不如死磕到底。

于是他梗着脖子,朝吴晓聪抡起拳头:“来啊,你这个只知道动手的大猩猩,说不过我就知道打我,我告诉你,江洋就是杀了人,就是你打死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吴晓聪脸上的血色“唰”地冲了上来,两只眼睛就要喷火了。

眼看一场拳击比赛就要在自己车后座展开,舒墨赶紧打方向盘,然后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喂,小孩,别打架,不然把你们送派出所去!”

两孩子看来挺怕警察,马上老实了下来。

见两人不扯皮了,舒墨又扭头问吴晓聪:“你刚说江洋没杀人?有证据吗?”

吴晓聪奇怪看他一眼,像是在说,凭什么要告诉你,但最后还是迫于车内无形的压力,老实地回答:“直觉,江洋不是那样的人。”

舒墨目光扫过吴晓聪落在杨波身上,冲他一点头:“杨波,你觉得呢?”

杨波捏着拳头,死死咬住牙,沉默了好半天,估计是想通了,觉得不甘心又觉得犯不着,最后喘了口粗气:“我,我不知道……不是警察都说是他吗?那应该……没有错。”

“呸,江洋不是那样的人,他就是口嗨,爱瞎得瑟吓唬人,实际上连只鸭子都不敢杀。网上视频我看见了,那凶手杀人干脆利落,不像第一次下刀子的人,我们学生的心理素质根本达不到。还有”吴晓聪说到这里,顿了顿,咬着牙纠结,像是在做什么重大决定,过了几秒,他深吸一口气,小声说,“他怕血啊,见血就晕,怎么会是他呢?”

杨波在后头一愣,突然抬手锤了他一拳:“这么关键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要讲义气,”舒墨看了眼吴晓聪,对杨波说,“在外面混,不能说怕血,因为会折了面子,服不了众。现在江洋进去了,手底下那帮兄弟们却还没散,他不能让人知道,他兄弟是个孬种……”

吴晓聪呼吸变得局促,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孩子啊,”舒墨叹了口气,轻声说,“杀人可是死罪啊,要命都没了,名声算得了什么呢?”

吴晓聪忽然抱住头,难以抑制地哽咽了起来。

在旁边杨波捂着眼睛,憋着气说:“我恨他,我真的恨他,明明就是小事情,我都说回头还他钱了,可他还是不依不饶,我脑袋一热,就想要给他好看,可是……可是我没想他死,真的……我不是坏人。”

舒墨沉默了,手指轻轻地敲在方向盘上,一下又一下,车缓缓启动,一时间,车里安静下来,谁都没说话,连呼吸都变缓了。

不远处的红绿灯,一会儿红灯闪烁,一会儿绿灯闪烁,忙乱的街道上行人和车辆穿行而过,后座两个少年哽咽的声音慢慢响起,组成一道繁杂又纷扰的凡尘音乐。

十几分钟后,车缓缓驶入车道,在经过几次红绿灯,转过两道弯后,才到达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感觉到车停了,两个孩子止住了各自的悲愤,扬起下巴透过车窗的玻璃朝外看,随后惊讶起来,吴晓聪吓了一跳:“这不是……”

“雪驰网吧!”杨波叫了起来,脸色都变得苍白。

“对。”舒墨拍了拍车门,示意他们下车,同时眯起眼朝对面的大厦投去慵懒的一瞥,笑着说,“我带你们去找出谁才是凶手。”

……

……

雪驰网吧位于大厦的十四楼,离石碑广场只隔了半条街区,与热闹的街区不同,清晨的网吧几乎没什么人。

网管是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青年,瘦得像个能行走的排骨,说话的时候还跟帕金森重度患者似的,老爱抖着一条腿,除了刷卡上网泡方便面,其余问题基本装作听不见。

看见舒墨带着两个学生匆匆进来,网管腾地一下站起身,觉得这群人很有可能是来闹事的。

他心里猜测,多半是自己孩子沉迷游戏,花了不少钱,家长找不到游戏厂商,就干脆找到了网吧,想让网吧退钱。

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他可是见过太多了,只要凶狠一点,把对方轰出去就完了。

可就是有一点,要是那孩子未成年,就有点麻烦,说不准要吃罚款,那他工作就不保了啊!想到这里,他立刻做出决定,干脆就抵死不认自己接待过学生好了。

然而舒墨进来却没有和他说话,而是被那两名穿着校服的学生领进网吧里,一边指着几个座位,一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那几个座位网管自然熟悉,前段时间不少人跑来指指点点,那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未成年杀人犯坐过的地方。今天是法院开庭审理的日子,看进来这三个人的样子,挺像是博眼球的无良主播。

“靠!”网管猛地从收银台里窜出来,怒气冲冲冲到三人身后,问:“你们谁啊,来干嘛啊。”

“你来的正好。”舒墨转向他,朝他笑得挺温和,指着右上方的横梁上的监控问:“请问4月15日当晚的监控,你们还保存着吧?”

按照网吧内监控情况,一般只会保留七天,但4月15日十分特殊,网吧除了会把监控给警方,多半会多个心思,自己留存一份拷贝。

网管瞪圆了眼睛,心想这人是来找打的吧,他以为自己谁啊,还想要看监控,怎么不直接去银行要金库钥匙呢?简直是有病!想着就撸起袖子,打算赶人。

在他就要动作的时候,面前的青年忽然从怀里拿出个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补充:“警察,麻烦配合一下。”

那是一本带警徽的黑色证件。

网管吃了一惊,方才那凶神恶然的脸立刻转为最诚挚的笑容:“警察叔叔,你跟我来。”

警察?

杨波和吴晓聪都是一愣,吃惊地面面相觑,很想问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是吴晓聪的哥哥,怎么又成了警察了?但觑着面前有个陌生人,两个孩子还是非常有眼力见地选择了沉默,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请坐。”网管把三个人请进旁边的小办公室里,给三个人倒了水,然后战战兢兢坐在舒墨对面,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小声嘀咕,“不是警察都来了好几回了,都两个月了,怎么还来?”

“案子里有点不清楚的地方。”舒墨态度十分坦然,又问,“当晚是你值班吗?”

网管点点头,看起来被问过很多遍,对时间节点记得很清楚:“我是下午三点班,下午五点半的时候,那个叫做江洋的学生刷卡进来,随后他在D区的25号坐下,直到他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换过座位。”

4月15日下午17:35分,江洋的和自己的几个同学一起进入网吧,然后坐在了靠窗户的D-25。

随后他开始打游戏,到18:20分,附近街区突然停电,江洋说出了著名的诳语:“杀警察,敢不敢?”。

说完后江洋回到座位,继续打开游戏,但18:23分的时候,江洋突然捂着肚子,面部表情变得极为痛苦。紧接着,他突然站起身,把坐在旁边的同学叫住,说自己肚子疼要上厕所,让他帮忙打会游戏。

网吧的厕所离D区有一段距离,监控视频里,江洋捂着肚子,弯着腰,夹紧腿,飞快冲进厕所。网吧的监控密布,除了厕所,其他地方都在监控之下。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时间里,江洋一直未出现在网吧监控内。直到19:37分,江洋神情慌张从正门走进网咖,当时他身上换了一套耐克牌的运动服,而以江洋家的经济条件,是买不起这个品牌的衣服的。

旁边的吴晓聪补充说:“我帮他打完游戏,看他还没回来,觉得奇怪,因为他脸色很不好,担心他是不是晕倒在厕所里,我就去了一趟厕所。那时候游戏结束会报时间,我特意看了一眼,是18:47分。我走到厕所的时候有点奇怪,因为门上挂了一个检修的牌子。我本来想走,可听见里面有声音,于是就推开门走进去,没有看见检修的设备和人员,只发现窗户边的最后一间关着门,就觉得他在那里面,于是便过去敲门,大声喊:‘江洋,你是不是晕过去了,怎么那么久啊?’然后里面传来了拍门声,就像这样。”

吴晓聪伸手有节奏地拍了三下桌子:“我看他没事,又问他要不要买点药,然后就听见他很含糊地‘嗯’了一声,我就回去找网管帮忙叫附近药房拿药。”

网管一拍脑门,想了起来:“对啊,是有这么回事?”

杨波在旁边小声嘀咕:“是他的声音吗?”

吴晓聪瞪了他一眼,还是回答了:“就一声‘嗯’,带点鼻音,而且在那种时候,声音怪一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舒墨闻言一皱眉,他昨晚翻了一通宵江洋案的案卷,并没有看见这一条记录。

网管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我哪里知道这药是买给那个叫江洋的,就没提。”

吴晓聪则是很愤怒:“警察压根没问我,我打电话给110说了,但根本没人听,都觉得我做伪证呢。”

“不对。”杨波这时候却疑惑地摇摇头,“我19点去了一次厕所,是实在憋急了,不想去外面上,就推门进去,可我进去的时候,所有厕所隔间的门都开着的啊,我没有看见任何人。”

舒墨回头又看监控,视频里,吴晓聪从厕所出来,到杨波进去之前,这十三分钟的时间里,由于门上挂了检修牌子,没有任何人再进出过厕所。那么,当时在厕所里和吴晓聪打招呼的人到底是谁呢?

听到这里,在闷热的房间里,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网管冷不丁打了个寒战,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江洋在监控里明明没出来过,怎么又跑到大门去了?还有厕所里回应他的是谁?”

一时间,可怕的沉默在室内漫延,在场所有人现在越听越糊涂,脑子全乱成了一团,觉得这事情听起来不仅蹊跷,还透着一股带有灵异的诡异感。

要知道网吧在14楼,外面没有护栏,也没有可供落脚的地方,想要从窗户翻出去,等于跳楼,根本不可能。再说从厕所正门出去,厕所正对着就是一个监控摄像头,监控视频技侦那边早就拿去分析过,绝对没有剪辑过的痕迹。

那么现场出现在面前的就有三个疑问:

首先,江洋如何避开监控和众人视野离开厕所,然后在十分钟内赶到一条街区外的案发现场?

其次,吴晓聪到厕所内遇见的人,到底是不是江洋?这个人如果不是,为什么要装作江洋?

最后,这个人如何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从厕所内人间蒸发?

“密室?”

这时候四人已经到达了事发男厕。

舒墨在厕所内绕了一圈,最后走到厕所边唯一的窗户旁,扒着窗框朝外看,笔直平滑的玻璃幕墙一通到底,光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头晕目眩。江洋就是个普通的不*良少年,没有通天的本领,不可能突然就地消失。

舒墨一边心里琢磨着,一边拿一支笔把所有的时间节点全部写在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

17:35分进网吧。

18:17分市中心停电。

18:20分“杀警察,敢不敢”。

18:23分江洋进厕所。

18:27分大厦一楼监控拍到江洋离开背影。

18:37分执勤特警当街被杀害。

18:47分吴晓聪进厕所,遇见“江洋”。

18:52分吴晓聪问网管索要药品。

19点整杨波进厕所,没人。

19:37分江洋从正门回到网吧,已经换衣服。

21:30分杨波在江洋书包里发现血衣。

23:15分江洋离开网吧。

舒墨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从江洋消失,到警察被杀害,仅仅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而要从厕所这个密室里消失,前后只花了4分钟的时间。

在舒墨上楼的时候,他特地计算了时间,在一层没有停的情况下,到十四楼总共要花84秒的时间,也就是差不多一分半的时间。在除掉等电梯的时间,江洋需要在2分钟内完成离开密室的计划,这必然是做了周密严谨的准备。

可许多在场人对当晚的描述中,江洋是先看见外面停电,才突然说出杀警察的话,这是冲动之后的话。

江洋的成绩很差,不爱学习,脾气横冲直撞,是个直肠子,也不像能动脑故弄玄虚的人。这时候舒墨内心,对江洋的怀疑,已经下降了大半。

因为这样巧妙的想法,绝非是个愣头青能想出来的。当然事情无绝对,一切还要拿证据说话。江洋主动提供自己杀人的口供,书包里发现了带有死者血迹的衣服,还有作案凶器,作案动机也十分明显,后来发现的视频推测出的凶手的身高体重也和江洋相似。

对警方来说,这是一起简单的案子,既然证据链已经完整,他们没必要花费过多的警力和时间在一些细微的地方下功夫。毕竟现在大多数案子并没有用什么高超的技巧,通过现有的技术手段,就可以精准地查出凶手。

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恰恰会容易出错,首先确定了凶手然后逆推找出证据从而证实猜测,这种错误的刑侦手法恰恰是导致错案的原因。

可如果江洋抵死不愿意认罪,警方拿不到口供,仅仅凭借血衣,凶器、没有拍到真凶的视频、江洋晚上口无遮拦的诳语……这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根本不能坐实罪名。

但是江洋却承认了,还口出狂言,说一旦出去,还要杀了审讯警察的家属,这一举动激怒了所有参与案件侦破的警察。

这举动,舒墨想不明白,他不敢肯定江洋是否真的参与了案件,但从他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江洋消失的一小时里充满了谜团。

如果真凶不是他,是谁会处心积虑,制造这样一起构陷案件呢?

根据网管的记录,江洋在连续一个月的时间里,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到达网吧里。这是一个已知的必然条件。

而警察出现在丁字路口是一个未知的随机条件。

如果除开杀人这件事,其他事情都是精心策划呢?这个看起来十分简单的案子,在现在看来,后面有着巨大的阴谋,完全超乎了舒墨的想象。

舒墨内心感到巨大的震惊,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了解一下案件的过程,却发现了这一团又一团的谜团,仿佛眼前被蒙了一层擦不干净的水雾,能看个轮廓,却看不出个究竟。眼下这案子,和R会有关系吗?

还是不一样,这个人比起善于利用网络造势的R,更加了解警察的办案流程。想到这里,舒墨忽然感到了喘不过气的沉重。

吴晓聪看舒墨一直看着手里的记事本,眉头越皱越紧,心中骤然有种感觉,急切地问:“大哥,你也觉得江洋没杀人吗?”

“没有,”舒墨犹豫地摇头,“我还不确定,现在疑点太多,但是这些疑点不足以推翻先前的证据。”

比起之前从不被人相信,“不确定”三个字对于吴晓聪这样的孩子来说,已经是非常肯定的话了。

吴晓聪有些激动,追问他:“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舒墨想了一会,低声问:“江洋是个怎样的人,他会不会参与到一些不法组织……”

“不可能。”吴晓聪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态度很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和江洋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会告诉我,要是他参与到什么阴谋里去,他肯定会忍不住炫耀出来,他就是那样的人,心里根本就藏不住事,也没那样沉重的心思。”

舒墨闻言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没人会相信你这些话。”

因为他也是不*良少年,也和江洋一样到处惹是生非,所以他的话根本没有可信度。

吴晓聪咬紧牙,着急起来,问:“那要怎么才能证明他没有杀人。”

“要证据。”舒墨说,他看着高大少年,感到了他对朋友格外诚挚的信任,不由地降低了音调,温声说,“找到现有所有证据链的漏洞,最简单直接的是,证明他根本不在案发现场。”

吴晓聪沉默了下来,努力思索一阵,忽然,他眼中光芒一动,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向舒墨:“那重演一遍,按照我们当晚发生的情况,全部重演一遍!”

……

……

“从时间表上来看,江洋采取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偷偷离开了网吧,并在十分钟的时间内赶到案发现场杀害了警察,然后趁乱混进人群,换掉了血衣,收起了刀具,如果不是第二天出现的意外,这几乎是完美的作案,因为一般人很难想到,一个高二的学生,会做出这么让人无法理解的案子。”

电视里,中气十足的主持人对案件介绍完毕,随后嘉宾们开始了唇枪舌战的辩论。

舒墨领着吴晓聪和杨波从网吧出来,看见一楼里聚集了不少人。

右上角的一台55寸电视上正在播放省电视台的直播节目。

“那个小杀人犯,就是在咱们这里十四楼,听这楼层,十四十四,就是要死要死啊!”一个脸上粉堪比抹墙的三十岁妇女对旁边的物业说,“我看你们要把十四楼给封起来,不然以后还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就是,这事情邪门的很,十四楼那个网吧,鱼龙混杂,今天是杀人犯,明天就有可能是弓虽奸犯,唉,前几天我加班晚了,进电梯有个男的色眯眯地盯着我胸口看,太可怕了,就是那网吧的。”旁边一个年轻小姑娘连忙娇滴滴地搭腔,边抱怨还边用手护了下上衣。

一旁的男人发起牢马蚤:“那个网吧人那么多,本来上下班的时候抢电梯就很难了,这些人也来,我看应该让他们走楼梯。”

这栋大厦全都外租出去了,租客主要是搞金融和保健药的,别看这群人七嘴八舌,有着指点江山的一派神气,其实也都是楼里的打工仔。

物业是个老实巴交的年轻保安,不敢凭借群众们的两句话就让十四楼的业主灰飞烟灭,于是选择了听不懂话似的傻笑。

舒墨本来打算领着两孩子直接走,谁知道被眼尖的人认出孩子身上的校服,和方才电视里江洋被警方找到的血衣一模一样,便立刻投来好奇的目光,边盯着他们上下打量,边别开脸小声议论。

杨波推开大门的动作一顿,忽然开口问:“我那天做错了吗?”

舒墨一时没明白,疑惑地“嗯?”了一声。

杨波心事重重地扫了一眼四周,视线最后失落地落在脚面上,小声嗫嚅道:“我觉得,我觉得我做错事了,我不该把那衣服的事情说出来,这样江洋就不会被抓,事情就不会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要是,要是人真的不是他杀的,那我岂不是害了他。”

说着,他哽咽一声,低下头,用胖乎乎的手拽紧衣摆:“我真的不想害任何人。”

“你的确做错了。”舒墨放轻声音,对他说,“你丢了钱后,应该老实地告诉家长请求原谅,而不是选择去诬陷其他同学,这不仅仅是错了,还是大错特错。”

杨波头越来越低,像被打了霜的麦穗,萎靡不振地盯着鞋面。

“不过,”舒墨话音一转,笑了笑,“你也做对了,看见了江洋书包里的血衣没有选择隐瞒。”

杨波猛地抬起头,不太明白地看向他:“可是江洋不是有可能不是凶手吗?”

“向警方提供线索是正确的,核实线索的正确性,应该由警察来确认。”舒墨拍了拍杨波肉乎乎的肩膀,沉声说,“如果江洋不是凶手,那做错的不是你,是做调查的警察。”

虽然得到了这种的回答,杨波依旧有些闷闷不乐。

走出大厦的大门,晃眼的阳光直射下来,舒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指着面前的两条路线:“我和晓聪用各自最快的速度走到府城路,杨波你慢慢过来,可以沿途问问附近的商家,在4月15日晚上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杨波点点头。

吴晓聪捏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我会证明他是无辜的。”

商量好细节后,舒墨按下计时器:“出发!”

绚烂的阳光从头顶撒下,舒墨跑了两步后感觉略有些喘,熬夜的后遗症来得比预料中的快,体力要比平时下降了大半。

杨波和吴晓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吴晓聪走的路是一条像蛛网一样复杂的巷道,巷道里常常堆积着杂物,会延缓奔跑的时间。

舒墨走的是大道,但是这条道路在修地铁,长期被围墙围住,不过也并不是不能走,那里的施工早就在三月份结束了,道路已经恢复原状,没有危险,所以施工方特地留了一个小门供行人同行。

这是一条直通到底的直线,速度会快上很多,不到四分钟的时间他就跑到了后门,出了后门是一条岔路,按照地图显示,舒墨和吴晓聪走的路会在这里交汇,但他没有看见吴晓聪的身影。

道路越朝里越狭窄,还有人在狭窄的巷道里摆上几张桌子搓麻将。他不得不从跑变为走,费力从人群中间穿过。

这条路比想象中难走太多,到处都是障碍物,还能看见拐弯的角落里有一些用纸壳和塑料搭着的简易帐篷,整条巷道里充斥着潮湿的水霉味和垃圾发酵后的臭味。

长期住在这里的人,可能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可对于初来乍到的人来说,这味道简直令人无法忍受。

舒墨屏住呼吸一口气跑出去,在跑了大概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他突然感觉到阳光从头顶毫无遮蔽的直射而下,这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头,他赶紧按下手机上的计时器,时间停留在十一分二十七秒。

这时,面前一阵卖小吃的吆喝声响起,他应声抬起头,看见了那把标志着死亡的大伞。

“就是这里。”舒墨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站直了。

又过了几分钟后,吴晓聪和杨波陆续赶到,吴晓聪花费时间最长,总共花了17分钟。

看见最早到的舒墨花了11分钟的时间,吴晓聪有些兴奋:“这样是不是能证明江洋没办法在十分钟内达到现场?”

舒墨神情依旧凝重,他摇摇头:“我过来路上全是打麻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需要花些时间。可按照415日当晚情况,天下着雨又停电了,这些打麻将的很可能待在屋里。如果按照这样的情况来计算,十分钟以内达到这里是有可能的。”

吴晓聪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颓废地蹲在地上,两手抱着头,“呼呲呼呲”喘着粗气。

杨波在街边买了三杯冰奶茶跑过来,看见吴晓聪动作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舒墨面前,低声问:“那就是说,江洋在十分钟内过来,只能走你刚才的路,是吗?”

舒墨眉头不展地点点头,他对这个结果也感到有些丧气,没想到那个做计划的人这样高明,根本不给人留下任何的漏洞。

就在这时,杨波突然夸张地“哎哟”大叫一声,指着方才舒墨跑过来的那条路:“大哥,你刚刚是不是经过了地铁的施工地。”

杨波突然起来的激动,让方才丧气的二人莫名其妙地对视一眼,舒墨疑惑地点点头:“是,这两个月时间里,那里一直没有拆。”

杨波脸上被肉挤成细缝的眼睛顿时一亮:“我们现在是不是能肯定,假设4月15日晚,江洋要去杀人,必须走这条要穿过施工通道的路?”

舒墨一愣。

另一边,吴晓聪突然暴怒,大喊:“你胡说什么!”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拽住了杨波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朝他耳边大吼:“他没有杀人,你不要冤枉他!”

这时,杨波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依旧执着地看着舒墨,咬着牙问:“是不是?”

舒墨忽然明白了什么,赶忙冲上前把吴晓聪拉开:“是,如果江洋是真凶,他必须要经过那段工地,否则其他路都会超过时间。”

“等等。”吴晓聪终于感觉到他们这些话有点不对劲,把杨波放下来,问,“这什么意思?”

杨波喘了口气,有些畏惧地朝后退了一步,抽了口气后,他觑着吴晓聪的神色,很轻地说:“刚刚……我刚刚看了,在施工那段路,有好几个监控头。”

吴晓聪扬起眉毛,还是不明白:“那又怎样?”

“这是唯一一条能十分钟通过的路,如果监控没有拍到江洋出现,就能证明江洋根本不可能到达这里。”杨波说着,忽然变得胸有成竹,自信起来,语速也渐渐加快,他兴奋地说,“我爸他是专门做钢材生意的,我听他说过,像地铁这种大型市政工程,以免出现意外,会专门有备用电,也就是说,就算4月15日那晚上,整个市中心都停电了,但地铁工程不会停电!”

吴晓聪终于听懂了,立刻举一反三:“对,就算网络停了,可监控头有电,就能用。”

杨波点点头:“而且这种重点市政工程,施工方为了避免责任,会专门留存监控视频。”

随后他有些苦恼地皱了眉:“不过,这些东西都被放在资料室里,我们得找好几个部门盖章签字,还要编造个借口。没事,我可以找我爸帮忙,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理我……”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舒墨朝杨波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然后转身走到一边,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多米,帮我黑一个资料库。”

……

……

周鹏坐在法院对面二楼的咖啡厅里,桌上的柠檬水一点没动。

站在吧台边的女服务员毫不避讳地朝他看了好几次,目光每次碰触到他脏兮兮的T恤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她有些担心,这是个来白蹭空调的。

又过了五分钟,桌上的柠檬水依旧没动,她终于忍不住了,拿着酒水单走上前:“先生,要点咖啡吗?”

周鹏抬起手腕又看了一眼时间,随即朝女服务员摇摇头:“等一下,我等的人还没来。”

女服务员在旁边提醒说:“我们这里有最低消费,要求每人48……”

“我说了,等一下!”周鹏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想了想,又从兜里掏出五十拍在桌上,“拿去,不要再来烦我。”

女服务员拿起五十离开,走了几步后不屑地撇撇嘴:“拽什么拽,就五十元,来这里冲什么大款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周鹏刚刚能听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半小时了。他忍不住心里发起愁,担心这朱珂阳是不是不会来了。

这时,挂在门口的风铃发出一串空灵的声响,周鹏抬起头来,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穿校服的学生,正打量着四周,在目光和周鹏触及的时候,那学生明显地一愣。

“朱珂阳同学!”周鹏忙朝他挥了挥手,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老余的同事。”

周鹏刚刚在法院门口挂了彩,现在看起来灰头土脸,实在和警察的形象相距甚远。

朱珂阳站在原地犹豫了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离开,周鹏连忙把靠在椅子上的拐杖拿起来,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朝朱珂阳咧嘴笑了笑:“来,快坐,外面挺热的,要不要吃冰激凌。”

周鹏一咧嘴,那口白得晃眼的牙齿就露了出来,从面相上来看,周鹏生得一身正气,实在不像是个坏人。

朱珂阳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鹏,走到他对面,拉开座位坐下,然后问:“我能看看你的证件吗?”

周鹏忙把写着公安的警察证拿出来,还叫来服务员,给朱珂阳点了一杯水果沙冰。

朱珂阳拿过他的证件很仔细地看了一遍,在看见职务上写着“重案组组长”时,本来抿紧成一条直线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还心情颇好地问他:“你比那个老警察的职位还高吗?”

周鹏本来还担心这孩子转头就走,可现在看这孩子的反应,觉得有些意外。一般只有大人才会特意留意这些,没想到一个孩子也会那么市侩。

他拿过证件放回包里,含糊地“嗯”了一声:“我是专管刑侦的,他今天有事来不了,所以委托我过来。”

“我知道,我刚刚在电视上看见他了。”

“那你还过来?不怕扑个空?”

朱珂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因为我想反正逃课了,不如找个地方放松下。”

这时女服务员走过来,把点好的沙冰放下,朱珂阳连忙吸了一大口,接着畅快地叹了一声:“热死我了。”

“朱珂阳,我们就开门见山吧。”周鹏看朱珂阳把沙冰喝了大半,才开口说话。

朱珂阳闻言一顿,扭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又深深吸了口气,低声说:“我要说的,你可能会不相信。”

“不会,”周鹏端正了一下坐姿,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今天我来,就是专门听你说的话。”

“好吧,”朱珂阳点点头,“不过,我需要知道一个问题。”

周鹏扬起眉:“是什么?”

朱珂阳向他手边的拐杖努了努嘴:“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周鹏一愣,随即沉下脸来,他伸手摸了摸冰凉的拐杖,低声说:“和犯罪分子对峙的时候,他引爆了爆炸。”

朱珂阳睁大了眼睛,咬着吸管看着他的脸色,好奇地追问:“他死了吗?”

良久,周鹏才沉重地点点头:“死了。”

“那是犯罪分子吧,”朱珂阳不太明白地看着他,“为什么你看起来很难过?”

周鹏苦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不想看见人死。”

朱珂阳没有再追问,他的眉头皱起,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他对周鹏说:“你是个好警察,”

周鹏笑了一下,很快又敛去,他急切地问朱珂阳:“能不能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朱珂阳低下头,轻轻咬着吸管,把当天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全说了出来:“……我看到有个人影突然从后面的街钻出来,他手里的东西在闪光,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他把那警察割喉了。”

周鹏觑着朱珂阳的神色,发现这孩子说话的过程中异常平静,只是在回忆说到具体的人的时候会有迟缓的停顿,这是人在回忆细节的下意识反应,完全没有余宏军描述的神志不清。

可周鹏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孩子的状态非常不对劲,但具体要他说出哪里不对劲,一时也说不上来。

于是他继续问下去:“这么说你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吗?”

“嗯。”朱珂阳点点头,“太黑了,我真的看不清……这杯柠檬水你还喝吗?我有点口渴。”

“可你说了句话。”周鹏把手边的柠檬水推给他,注视着他的神色,缓缓地说,“你说:‘拿刀的手,好脏。’”

朱珂阳拿杯子的手明显一僵,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在冷气充足的屋内,轻轻吸了口气:“嗯,我看见了他的手。”

说完,他慌张地抬眼,不自在地看了一圈四周,像是身上爬满了虫子似的抖动了下肩膀,方才还轻松的肢体语言在这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周鹏问:“那手有什么奇怪的吗?”

这一瞬间,朱珂阳眼中出现片刻的惊慌。

周鹏捕捉到了,连忙追问:“朱珂阳,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