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498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四)心理障碍

一个星期后的一个下午。

容铮在医院住院部收拾好行李,填了几份文件,然后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红色的晚霞。

这几天他吃了睡睡了吃,闲下来看看电视和书,连日以来的疲倦一扫而空,偶尔会和前来的同事讲述下当晚发生的事情,同事们往往会发出感叹安慰的话语。

但他始终心绪难平,仿佛那一晚的事情永久刻在他的脑海里,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冷不丁冒出来。

他总能听见厕所的管道里发出“笃笃笃”敲击的声音,好像钟旭正藏在管道的下面,在黑暗里沉默等待着机会朝他报仇。

梦里,他常常能在黑色的迷雾中,看见两道身影,站在迷雾的另一端静静地看着他。

“对不起。”这句话几乎挂在嘴边,但说出来并没有任何用处。

容铮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一到晚上,必须要服用安眠药物才能进入睡眠。

那天容铮留在井盖旁边的证件被一个学生发现,以为有警-察被水冲进下水道里,赶紧找到巡逻的便衣,这才及时把容铮救了出来。

警方在雨停后,仔细搜查了下水道内部,但并没有找到吴海的踪迹,就连钟旭的尸体也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只有钟旭的父母尸体被卡在一处排水孔里。

吴海是在第二天被找到,这小子不安分,在网上借了高利贷,被催债的小混混绑走了,当天就通知了家人备钱,但家人担心吴海会被学校处分,刻意隐瞒了这个事实。

而容铮手机里收到的那张标有“线索”的照片,在技术部门调亮放大后,发现是钟旭的母亲董绢。

那个发来彩信的手机号码经核查,发现是在D省一个县城购买的不记名号码,最后开机地址,也是在学校内部,但由于这条线索并不是非常重要,最后并没有继续深究,估摸着是学校里害怕报复的学生,特地采取的匿名举报的方式。

反倒是局里领导看他的手机太老了,便自作主张给他申请了一款最新触摸式智能手机。

出院的时候,老刑警来接的他。说是案件的顺利告破,容铮功不可没,必须要带他去吃顿好的。容铮本想拒绝,但老刑警不由分说,直接开车把他带到酒店。

“刘局郭局都来了,就是专门为了看你,你可不能扫兴。”

老刑警说了这话,容铮再也不能拒绝。

晚上庆功宴,除了专案组和市局领导,还有学校的领导也过来了。专案组的刑警们累了两个月,这一下放松,彻底没了形,一开桌场子立刻热了起来,张罗着一箱又一箱酒端上来。

席间,王伟鹏对着容铮千恩万谢,虽然从保卫处卸任,但被平调去了另一个校区做管理,反而是升了一级。

他把新更换的名片递给容铮,拿着酒一个劲敬容铮,还大有容铮不喝就不给面子的意思。

这种开心的时候,容铮不好驳人面子扫兴,一连喝了好几杯,但身体本来就还带着伤,到最后,他有些扛不住了,便找了个借口想离开。谁知道刚起身,又被王伟鹏按下了。

“兄弟放心敞开了喝,我在楼上定了房,喝醉了走不动了就直接上去睡一觉。”

旁边一群同事喝得已经二麻了,拉着嗓子呜啦啦喊着:“对啊,你着什么急,赶着回家奔媳妇啊!”

“不对,他还没媳妇呢!”

一群醉鬼开始对容铮奚落了起来。

容铮推脱不成,又被灌了两杯五粮液加一杯红酒,最后,趴在桌子上实在起不来,红着脸打着嗝,觉得头晕目眩。

王伟鹏招手叫来了服务员,从包里一堆房卡里抽出一张,醉醺醺地说:“把我这兄弟扶上去,小心点,别磕了碰了,你们可担不起!”

容铮推开王伟鹏,想要回家,却被对方一把搂住脖子,在耳朵边小声说:“好好安心睡一觉,什么工作都靠后,我特地给你找了间可以看海的,风景好的很,你别关窗户,让海风吹吹屋子,那感觉太爽了,睡得也踏实。”

说完笑着拍拍他的肩,指着服务员把他带走。

显然,他看出来了,这段时间容铮睡得不好。

容铮被喷了一耳朵的酒气,仍然感激地朝王伟鹏看了一眼,任由两个服务员架着一路上电梯,进房间,直到被人放在了床上,他才猛然想起,这家酒店住一晚上价格不菲,更何况还是海景房,这可不合规矩,但容铮仅存的意识和抗拒心理在跌进松软的床后,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闭上眼睛,感觉着咸咸的海风顺着敞开的落地窗吹到他的脸上,他的身上……模糊中,他隐隐约约听见了海鸥叫声,还有海浪……“哗”“哗”的响。

这一觉果然睡得果然很沉,他没有梦见钟旭,没有梦见下水道里发生的事情。

凌晨的时候,容铮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他先是睁开眼睛,茫然无神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发愣。

还在思考,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里?

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唤回了他部分意识,他费劲地撑着床坐起来,先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三点,窗外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幽蓝的海面孕育着朦胧的涛声。

“笃笃笃”

敲门声持续着。

容铮还有些迷糊,步伐摇摇晃晃地走向门边,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准备开门,在开门的一瞬间,他忽然顿住谁会在凌晨三点敲他的门?

如果是同事的话,明天还有任务,最多闹到晚上十点就散了。

如果是服务员的话,谁会在凌晨三点敲响住客的房门?

好似被一道雷击劈中,他浆糊般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他忙停下手里的动作。

“咚”的一声,砸门声恰好在耳边炸开。

容铮不由地浑身一震,对方仿佛没有耐心,从敲门变为砸门。

剧烈的砸门声随后响起,在静寂无声的深夜显得尤为渗人。

他轻手轻脚挪到门边,贴着门板透过猫眼,去看向门外。

门外走廊的灯光似乎坏了,时亮时暗,不停闪烁着,在这凌晨三点的深夜看起来十分渗人。

一种难以形容的压抑感突然朝容铮袭来,他下意识握住手边冰冷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后,弯腰贴向门板。

在他靠近猫眼的时候,光线刚好暗了下去,在黑暗中,他隐约看见一个深黑的人影。

他不禁眯起眼睛,下一秒,灯光骤然亮起,接着,他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戴着鸭舌帽,看不清楚面貌,但他的浑身shi-漉-漉的,露出的下半张脸,能看见发青的嘴唇,成缕的头发顺着脸颊在朝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就好像才从水里出来就径直朝他过来。

“谁?”容铮手扶着门把,目不转睛地透过猫眼盯着门外的人,沉着声问。

“咚!咚!咚!”猛烈的砸门声如骤雨般响起,那个人一言不发,拼命砸着门,根本不像是在礼貌地询问是否可以进入,而是想把门砸开直接闯进来。

而奇怪的是,旁边的住客根本毫无所觉。

想到这里,容铮瞳孔微缩,飞快朝后退了两步,腿撞在了床沿上。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冰冷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突兀地响起,显得十分刺耳和不安。

他惊疑不定地拿起手机,低头看向屏幕,是个陌生号码,但号码的尾号有些熟悉。

仿佛被手机铃声激怒,砸门声变得更加强烈。

容铮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接起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着急的声音:“不要开门,你千万不要开门!”

容铮皱起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有人在敲门?”

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停了,他狐疑地站起身,蹑手蹑脚靠近大门,再往外一看,心口不禁咯噔了一下,门外竟然空无一人。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容铮握着手机,靠着门缓缓跌坐在地上,感觉松了口气。

粗重的呼吸声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容铮回过神,想起电话里的人来,刚才紧张之余,根本没有好好思考对方的身份,到现在惊吓过后,才注意到刚才说话的声音竟然十分熟悉是王伟鹏!

他脑中猛然闪过一个想法,今晚这一出,会不会是王伟鹏搞得恶作剧?

做刑警的老一辈都退居二线,现在年轻人居多,鬼心思也多,经常夜里值班的时候,故意装神弄鬼吓唬人,他们平时压力太大,借着这种恶作剧来纾解压力也实属平常,平时那些人看他冷漠,不敢朝他下手,今天都喝得伶仃大醉,说不定因此有了胆子。

联想到王伟鹏今晚专门把自己弄到酒店客房,大晚上出现个浑身淋shi的人敲门,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出来抗议,再加上方才那通电话,答案呼之欲出。

容铮坐在床上,忽然有些生气:“是王伟鹏吗?你们是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嘿嘿嘿。”电话那头突然冷不丁地笑了起来。

容铮奇怪地拉开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映出他冷汗连连的脸。

“什么恶作剧,大晚上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哪有空凌晨三点跑来跟你恶作剧,闲的吗?”王伟鹏不屑地回答,“我看你给我打了四五个未接,这才给你打电话,。”

果然是他!

容铮皱紧眉,感觉十分莫名其妙,难道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他缓了口气后,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王伟鹏。

“我什么时候让你不开门,你是睡懵了吧!”王伟鹏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至于那个shi淋淋跑你门前敲门的,说不定是吸冰吸的,这里毕竟是酒店,说不定……”他声音猛地一沉,故意压低声音,“你要不要给你们禁毒大队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查查?”

“没事。”容铮用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可能是喝多了,还没睡醒。”

“也不是这么说。”王伟鹏迟疑起来。

容铮感觉他话里有话:“怎么?”

“你还是当心一点,我也是才听说,酒店里之前死过人,就刚好在你的房间。那人死了好几个月,期间一直有客人反映,感觉自己在被人偷看,直到半年前,有个女学生和几个朋友喝醉酒,发酒疯挪开了床,这才发现床底下被人挖了个洞,居然有具干尸被藏在里面。”王伟鹏的声音变得阴沉起来。

容铮顿时口干舌燥,扯着身上汗shi的领口,沉声说:“我不信鬼。”

“话也不是这么说,我来你房间看一眼。”

这时候海风大了起来,吹在身上有些冷,容铮站起身,走到阳台边,准备把推拉门关上,他刚准备关门,忽然余光瞥见了一道人影。

就在隔壁的房间有一个人模糊的轮廓,看姿势,像是正举着手机,半个身子探出阳台,朝他这边探头张望。

突然,一种古怪的感觉从心底冒了出来,让他整个脊背都感到一阵冰凉,他迅速关上门,扳下锁扣,然后疾步走到床边,拿起座机电话,从包里翻出王伟鹏的名片,对应着数字按下号码,电话通了,响了几声,很快就被人接起,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犹豫了一下,容铮把电话贴在耳朵上,轻声问:“王伟鹏?”

接着,王伟鹏愤怒的声音响起:“谁啊,大半夜的打电话,还他妈让不让人睡觉了。”

“笃笃笃”

礼貌的敲门声轻声响起来,手机里的“王伟鹏”轻声说:“容队,我现在在你门外了,你快开门。”

容铮一句话没说,挂断手机,放下电话,全程冷静得不像话,但下一秒,浑身冰冷。

电话里这个冒充王伟鹏的人,到底是谁?

“咚!”

门猛烈地被撞击,巨大的震动,让整块门板发出剧震。

“容队,快开门啊。”

容铮的心剧烈跳动着,大脑也跟着飞速运转,他缓缓扫视着房间,想要寻找可以使用的工具,在目光扫到床头柜时,他从床边站起身,一手扯掉台灯线,一手举起台灯。

这时候,敲门声突然停止了。

容铮站在原地足足一分钟的时间,敲门声再也没有响起,仿佛“王伟鹏”已经离开了。

走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容铮一时脱力,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床上,十分疲惫不堪。

是他还在做梦吗?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但太真实了,无论是触觉还是想法都太真实了。

是钟旭吗?那浑身都是水的身影,像极了王伟鹏。他难道还活着,不可能,绝不可能,亲眼看见他脑袋上挨了子弹,后脑勺全炸开了,脑浆和血洒了一地。

还是……

他撞见了鬼。

这种荒唐又恐怖的情感充满了大脑,肾上腺素急剧升高,让他的手克制不住的使劲颤抖。他摊开手掌,又使劲握紧拳头,让指甲陷进去,想用痛觉让自己冷静下来。

“叮”的一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容铮几乎是一瞬间拿起手机,是一条彩信,这次不用点接受,图片直接跃上屏幕。

图片上,一只潮shi又肿-胀的手正握在门把手上。

容铮一愣,然而还不等他反应,又是“叮”的一声。

照相的主人正在极速飞奔,整张照片一片模糊。

最后一条。

以方才在隔壁阳台的角度,拍出了他所在房间的阳台。

容铮猛地站起身来,飞快跑到阳台的推拉门旁,脸贴在门上,透过玻璃朝外看。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方才在隔壁探出头打电话的影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咬紧牙根,步步朝后退,最后坐在床边。

他拼命让自己冷静镇定下来,心想,如果那个东西从阳台进来,他就从门离开,如果那个东西从门外进来,他可以从阳台翻到隔壁房间。

这时,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一条图片跃上屏幕。

图片里漆黑一片,只是头发的边缘反射银色光线,像是拍照的人正躲在一处狭窄的地方。

狭窄的地方?

微眯起眼睛,仔细端详那张照片,忽然之间,他想起之前王伟鹏讲起的故事隐藏在床底下的干尸。

容铮浑身一震,全身血液从心脏急涌而出直直冲向头顶,一股陌生的恐惧感顺着已经凉彻骨髓的冰冷寒意通达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犹如脱离了水的鱼无法动弹。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冰冷又shi滑的触感,让他在热浪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猛地一低头,看见一双布满尸斑惨白的手正牢牢地抓住他。

他心脏极速跳跃,呼吸也急促起来。

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个有力的响指的声音。

“啪”

一个柔和而有力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容铮,醒过来!”

容铮先是一愣,随即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抛上了半空,浑身的血液霎时一股脑冲上头部,紧跟着小腹部一阵酥麻,仿佛听见了呼啸的风声,整个人开始飞快下坠,手脚一阵发麻,感觉呼吸就要爆炸,他猛地睁开眼,撞入眼帘的是一盏映着自己脸的吸顶灯

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变得扭曲变形。

他剧烈地喘息了几口,惊魂未定的躺了片刻,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就要爆炸一样,那冰凉的触感还残留在脚踝边,恍惚之间,无法分辨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睁着眼睛兀自盯了灯罩里的自己一会,容铮这才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躺在一间有些熟悉的房间,屋内光线昏暗,几扇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盖住。

容铮一下从沙发上弹坐起来,一边伸手去抓茶几上的手机,一边艰难地在一脑子浆糊里搜罗着记忆。一抬头发现了一盏风扇,就放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恰好对准他刚才脚踝的位置。原来刚才那冰凉的实感,就来自于这里。

“辛苦了。”

脚步声在身侧响起,容铮扭过头,一愣之后,顺从地接过递来的水,咕噜咕噜一口全喝了下去。

那是省厅合作的心理辅导师林柏诚,他拉过凳子坐到容铮面前,朝他柔和一笑:“怎么样,能撑得住吗?”

容铮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身体,整个背部挺得笔直刚正,像是一块坚硬的钢板,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完全看不出刚才在治疗过程中惊慌失措的模样。

“你看,无论多少次重演,你都救不了她。”林柏城用一种格外平缓的语气陈述着,“因为她先砍了你的左手肩膀,让你丧失格斗能力,还有连日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和面对犯人的紧张感已经到达临界点,再加上长时间泡在污水里,各种有毒气体侵蚀,很难保有最佳状态。如果换一个人,根本无法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面对两个精神状态都有问题的成年人。你可以去精神病院看看。疯子的力气都大的惊人,尤其是预见死亡的人,不是同归于尽,就是杀了人逃跑。而你活了下来,让罪犯没有逃脱制造更大的伤害,还带回来重要的信息,这已经非常了不起。”

他顿了一下,看向容铮:“至于你的幻觉,容铮,你要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潜意识里制造的恐惧,是因为无法接受事实真相,而不是真的存在鬼魂。你得放他走。”

容铮沉默地握紧手里的水杯,过了好一会,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明白。”

“我们来聊聊你现在的生活,最近工作上没有什么困难吧。”林柏诚仔细观察着容铮的脸色,“有没有像上次一样突然心悸,手抖,肢体不听使唤?”

“没有,”容铮摇摇头,从桌子上的纸盒里抽出几张纸,边擦着头上的汗,边沉声说,“除了睡眠有些障碍,没有再出现幻听。”

林柏诚点点头,在认真观察容铮后,在手底下的文件里写下了一排字建议病人继续接受心理治疗。

容铮是在一年前被安排到心理研究所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在处理完南湖大学分尸案后,容铮患上了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

本来是打算去解救人质,结果不但打死了凶手,连受害人也死在了自己枪下,虽然最后审查下算是正当防卫,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无论是目睹亲手杀害了两人,还是自己濒临死亡的体验,都在容铮内心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开始频繁的失眠,产生幻听幻觉,尤其害怕厕所、厨房和下水管道。他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梦到那晚的场景,就像一次次旧地重游,不停地在他梦中重演,同时在梦里会出现窒息惊厥的状态。

对于这些症状,容铮一直隐藏得很好,他沉闷的性格让周围的人没有发觉他的精神出现严重问题,直到三个月后的一次抓捕毒贩的行动。

毒贩为了躲避追捕,一头钻进了下水道,打算从下水道逃脱追捕,紧追不放的容铮也一头钻进下水道,而在走进大概一百米的位置,容铮忽然出现全身僵硬的状态。

他浑身犹如灌了铅般,直直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后面跟来的警员看见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容铮面部通红、扭曲,呼吸急促,出现极端痛苦的模样,在被抬出下水道后,容铮的情况立刻减缓,再过一会儿,他又如正常人般行动,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病态,后来的体检结果,也显示他生理状态毫无问题。

在那之后,容铮被安排到了省厅合作的心理研究所接受治疗。一开始容铮极度不配合,认为这只是一些能自我克服的小问题,几次想要重回工作岗位,直到副所长林柏诚亲自出马,才让容铮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治疗是一个缓慢的过程,林柏诚采用了多种治疗手法认知行为、催眠、脱敏治疗……

在经过半年的治疗,容铮的病情大幅度好转。就在去年年底,容铮调到了淮赧市心理研究所成立的特殊案件调查组担任负责人。在一次进入下水道探查案情的过程中,除了短暂的心慌、肢体僵硬,并未再出现其他过激症状。

与此同时,噩梦失眠的状态也有大幅度的好转,最近又破获了一起震惊海外的器官走私大案,可谓是声名鹊起,看起来,容铮已经摆脱了一年前钟旭给他带来的困扰。

林柏诚认为可以适当调低谈话次数,但在一个月前的一次见面谈话中,他隐约查探到一些不同寻常。

容铮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倒不是他会抗拒治疗过程,而是他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仅仅是欺骗别人,更是欺骗自己,这样的病人在军警队伍里并非个例。

实际上,林柏诚遇见过至少四例类似病例,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团队的顶尖人物。为了不让敌人查探出弱点,往往要深层的包装自己,这种包装通常都是无时无刻,每一分每一秒都毫无松懈。因此需要心理专家采取更多的语言肢体上的技巧,让他们放松警惕,流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打个比方,就像是拿着冰镩去凿冰山,心理治疗师就是开采冰山的人,冰山就是病人隐藏内心弱点的屏障,一定要把冰山凿穿,才能窥视到病人真实的内心。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毅力和专业知识,而这些都是林柏诚恰好具备的。

因此在和容铮谈话时,在那不动声色的冰山下,林柏诚准确捕捉到隐藏在深处的一处暗涌,而那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舒墨。”林柏诚合上手中的资料,微笑地看向容铮,“能和我谈谈这个人吗?”

……

……

二零一五年6月十三日,下午四点半。

舒墨看着脚边打转的小狗,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对方shi-漉-漉的脑袋瓜。

后者用鼻头蹭了蹭舒墨的手掌心,这条路还走不太稳的小奶狗胆子极大,见舒墨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把脏兮兮的小爪拍在舒墨的白色运动鞋上。舒墨一低头,就对上小奶狗发光的俩黑豆眼睛,无声对视片刻,小奶狗兴奋得把尾巴转跟陀螺一样快,仰着头去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舒墨的手指尖。

舒墨一愣,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见它十分自然地四脚朝天地仰头躺下,露出粉嫩的肚皮,得寸进尺地要舒墨揉一揉。

舒墨一时哭笑不得,只好伸出了手。

淮市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早上出门天空还碧蓝如洗,到下午就乌云盖顶,这时候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阵阵狂风肆掠着大地。

即便如此,还是热,仿佛整座城市被罩在蒸笼里,光是站着不动,就能被闷出一身汗来,所以周围的门窗大多紧闭着,没有人打算趁着这会儿通通风,情愿在屋子里多吹会儿冷气。

舒墨刚从图书馆出来就撞见了大雨,奈何没有带伞,只好转身走进了学校的室内篮球场。

室内篮球场里十分热闹,所有场地都挤满了人,在里面的每个人都大汗淋漓,神采奕奕,彼此兴奋着抢夺着篮球,不会因为偶尔的碰撞而怒气冲天,就算有细小的摩擦也很快在酣畅淋漓的运动中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大学真的是象牙塔,还没有沾染上社会的尘杂俗气,这群年少气盛二十岁左右的学生,依旧天真单纯,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愿望和憧憬,最大的烦恼也就是爱情和学分,人性的丑恶面在这里似乎无处可寻。

从欲海市回来后,舒墨就被卸任了特调组实习生的工作,这并不是研究所的意思,而是学校的意思。好好一个学生送到研究所做实习,本来想增加一些资历,却被好几次送进医院,作为校方自然担心学生出事,不好朝家长交代,就把舒墨叫了回来。

回到学校就是繁忙的学业,舒墨很快适应了校园生活,每天焦头烂额忙着论文,到了周末约出去和几个同学聚一聚,但偶尔他还是会怀念在特殊案件调查组的生活。

想他走进那间通透白色的办公室,想朝他歇里斯底大喊的疯子,想那些腾空中在空气中始终缠绕在鼻尖的血的味道,想那个漫长、痛苦又如回忆的噩梦。

他终于搞清楚了那断断续续的噩梦里朝他透露出来的信息,迂腐的山村,噩梦交织的童年,火焰、硝烟和血液的味道,暗示着堕落的厚重铁门。

在梦中日益鲜明的面孔,在镜子里不时朝他微笑。

大牛,阳哥,妈妈,哥哥……以及五岁的自己。

你们在那一边过得还好吗?

舒墨靠着墙边在门口坐下,边揉着软软的狗肚子,边看着不远处打球的少年脸上扬起的笑容。

一声哨向,最近的场地开始中场休息,舒墨认出来其中一个熟面孔,是他们系的学生,叫做代小嘉,几次刑法大课都赶巧坐在自己旁边。

代小嘉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开头,但看他刚才在场里面打得几个来回,弹跳力不错。

代小嘉打完球后知后觉感得累,气喘吁吁地把球朝地上一扔,就着急去找水。

篮球落在地上,被后来的学生不小心一脚踢到,直接冲着地上撒欢的小奶狗飞来,旁边的几个女生正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好在舒墨反应极其敏捷,一抬手就把篮球接到手里。

代小嘉急急忙忙跑过来,担心地问:“没事吧。”

小奶狗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在地上打了个滚,两前爪蹬在地上伸了一个懒腰,又探头探脑转身去嗅代小嘉。

“没事。”舒墨捧起篮球,简单地运了两下。

代小嘉蹲在地上,伸指头逗了两下狗,抬眼笑着看他:“可以啊舒墨,来一把?”

“不了。”舒墨轻推了一下脸上的黑框眼镜,摇摇头,把篮球递给他。

“哎,外面还下着雨,来吧,玩一把,要不了你半小时。”

舒墨回头看了一眼外面,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的意思。

“快来,黑头正好刚脚崴了,你来替他。”代小嘉拍了一下狗肚子,随后站起身,不由分说推着他入场,“天天都在读书,浑身肌肉都要僵硬了,得多锻炼锻炼。”

舒墨犹豫了一下,环视了一眼球场,视线最后落在久违的篮筐上。一顿之后,他把眼镜摘下收在包里,然后撸起衬衫的袖子,露出明亮的眼睛:“走吧。”

他们总共十人,但场地不够,只好打半场。

除了代小嘉,其他的学生舒墨并不熟悉,只知道都是一个系的。互相不知道底细,没人敢把球传给舒墨。但舒墨还是追着球飞快跑着,不时张开手臂拦住身后的人,球鞋和木地板激烈撞击着发出“叽嚓叽嚓”的声响。这种感觉很让舒墨沉迷,甚至血脉偾张。

很快,舒墨就大汗淋漓,汗水浸shi了整件衣服。

代小嘉和舒墨一组,他有意识地要照顾舒墨,接到球后,他迅速把球运到三分线外,然后朝舒墨打眼色,意思是要把球传给舒墨。

奈何代小嘉这眼色打得一点都不高明,周围都看得一清二楚,舒墨刚要过去,背后突然蹿出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张牙舞爪地伸直手在他眼前挥舞。

舒墨要逃出包围圈,只能绕着圈朝后跑,代小嘉只好把球传给其他人。方才两个人围堵舒墨,他们队里刚好有个人落单,这一球传得本来是毫无技术可言,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直接半路截杀,一手戳向球身,那球立刻变了行动轨迹,冲着场外飞去。

代小嘉大喝一声,猛地跳起来,奋力朝球跑去。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球已经在线外,他急得眼睛都要红了,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凭空出现在头顶。

舒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过来,他动作快极了,像是一道闪电,根本不给人反应空间,以令人胆寒的敏捷反应力,把脚尖蹭着内线,整个上半身朝外侧倾斜,单手猛地一捞,碰到了球体,这时舒墨回身朝球场上看去。

代小嘉就在背后焦急地等着传球,却被对方一个大高个堵着,按照这路线,如果舒墨把球拍回来,就会径直到了对方手里。

眼看球就要落入敌队手中,其他人都急红了眼,谁知道舒墨根本没有摔出去,而是硬生生的直接抓住球。

接着,他以常人难以到达的角度,不仅没有踩到线外,还以四十五度倾斜的姿势稳稳地斜站在外线一侧。整个小腿肌肉迸发巨大的力量,就看他眼中厉光一闪,竟然硬挺挺地站了起来。

刚抱头躲藏的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就连旁边打球的人也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看着那个穿着白衬衣的黑发少年,仿佛精灵一般,轻盈地在场内舞动着。

紧接着,只看他一个姿势干净利落的转身大跨步,手格挡开冲过来的人,利落自如地单手运球,抱住球一个传球假动作,紧接着矮身低头闪过,疾步助跑,飞快进三秒区,脚尖蹬向地板,高高跃起,整个人如雄鹰般腾而起飞在半空,身体在空中旋转,手中篮球换到另一只手,再高举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以雷霆之势,狠狠地砸向篮筐。

所有人屏住呼吸。

“咚”的一声巨响,猛烈的撞击让篮筐直晃,篮板产生剧烈震动,球直入框中。

四周骤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舒墨身上,舒墨还单臂挂在篮筐上,被汗水打shi几乎透明的白色衬衣下,是结实紧致的肌肉。

“嘭”

舒墨稳稳地落在地上,白色的衣摆纷飞。

这是一个十分轻巧的动作,没有别人灌篮后犹如雄狮般的狂吼,犹如惊雷般的震撼,只是冷冷淡淡安安静静的漂亮结尾,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擦拭了下眼尾的汗珠,朝队友淡淡地一笑。

“漂亮!”

雷鸣的欢呼声和掌声顿时响起,包括方才围观的所有成员都飞快地蜂涌进了球场,不顾身上的汗水,难掩内心的激动伸手抱住了舒墨。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这不是课后休闲,而是一场正式的比赛。

代小嘉最激动,一拳捶在舒墨的肩膀上:“舒墨,看不出来,你身手这么漂亮,刚刚那个贴线转身,居然能不摔地上,反应够迅速的!”

其他人也难掩兴奋:“刚刚那一招,在省队都难得一见。”

“舒墨!舒墨!舒墨!”旁边围观的几个人有节奏地喊起来。

“牛逼,牛逼,是灌篮啊,啊啊啊啊我们政法学院的,都看过来诶!”

对面体院的大高个被喊得耳朵生疼,不由地瞪向他们,朝他们吼:“你们吃饱了撑的啊。”

“闭嘴,毛腿!等着比赛被我们政法系吊打吧!”

“嘿,说你胖还喘上了,兄弟们,上,干-他们!”

代小嘉鼻子冲到了头上,挑衅地招了招手:“来!”

一群大小伙子顿时纠缠作了一团,闷热得像蒸笼的室内球场,更加热了。

舒墨抬手一抹汗,扬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

半个小时后,瑟半天的政法学院被体育学院打得落花流水,代小嘉终于认了怂,深刻意识到在集体的面前搞个人崇拜主义,是极其愚蠢的,再强大的个人在一帮拖后腿的团队里,也无计可施。

舒墨倒是玩得十分尽兴,他毫无竞技精神,把汗shi的头发随意捋在脑后,感觉偶尔做些剧烈有氧运动的确有益身心健康。

代小嘉看着恹头耷脑的同伴一眼,不禁仰天长叹:“真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果然废”

谁知那句“物”还没出口,就招来了群众们愤怒的目光和骤雨般的拳头,差点被揍得半身不遂,趴在地上扑腾了好半天,都没能起得来。

体育学院的几个赢了比赛后十分得意,先是趾高气扬地绕着场子在他们身边走了一圈,再故意拉长步子。其中最高的一个近乎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溜溜达达走到舒墨身旁,脸上挂着虚假的歉意:“哥们,实在不好意思。手下没注意轻重,刚看到你们喊得那架势,差点掀翻屋顶,还以为是省队微服私访来的,就使出了平时七分力,没想到居然都是群新手。我们这也太欺负人了,对不住了!下回,就下周末,我们保证只使三分力,咋样?”

这话说出来七分得意,三分弯酸,还多出一分奖励给嘲讽。

平时都在场子里抬头不见低头不见的打球,这阴阳怪气说谁是新手呢,政法学院的几个听了一下火了:“你说谁呢!”

舒墨这些日子以来都是和犯罪分子争锋相对,很少遇见学生之间打嘴仗,倒是觉得有些新鲜,脸上展露出新鲜好玩的表情,抱着手臂以一副旁观者看好戏的姿态等着下回分解。

队友对此毫无所觉,还在为舒墨愤愤然打抱不平:“舒墨,等着,我们几个不行,拉你后腿,下次打电话叫我兄弟来,一定把面子给你找上了。”

“行!”体育学院的几个一听,来了兴趣,“就下周周末晚上,咱们来‘3V3’玩斗牛,就在这里,随便你们找谁来帮忙,咱们不见不散。”

这一瞬间,火光四溅,两队人马各不相让,还不等舒墨发话,就自作主张给定下了约定。

体育学院几个撂下狠话,就闹哄哄地勾肩搭背走了。

“什么玩意。”代小嘉半身不遂地倚着墙站起来,含恨地朝那群人的背影啐了一口,特意留了脚步,等落在后面的舒墨,想起刚才在球场上被羞辱的场面,痛彻心扉的耻辱感就直冲脑门,几乎是咬碎了牙,狠狠地握紧拳头,“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猩猩,有本事和我们比背诵刑法,干得他娘的妈姓啥都不知道,今天倒是给你丢脸了,对不住,兄弟。”

“就是,这群家伙吃饱了撑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多半是刚才你那手太飒了,嫉妒羡慕恨了。”

“没什么。”舒墨嘴角带着笑,一脸不以为然,“还挺好玩的。”

闻言,代小嘉奇怪地看了舒墨一眼,看他不是说反话,不禁觉得舒墨这人脾气也太好了吧,他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耳畔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望去,接着,忍不住吹了一口哨:“郭大校花!你来干嘛?”

舒墨一抬眼,看见一姑娘站在他面前,黑发垂腰,长腿又白又直,穿着条小白裙,有点像最近霓虹国流行的清纯女星。

见舒墨看过去,郭倩脸颊微微一红,颔首递出手里瓶身还含着露珠的冰水,开口道:“舒墨,我刚多买了瓶水,看你满头大汗,就顺便给你拿过来。”

代小嘉在旁边和几个凑热闹的围观群众眉来眼去,闻言,贱兮兮地冲郭倩笑了一声:“我也热啊,怎么不给我啊。”

郭倩脸皮薄,被代小嘉一揶揄,脸一下就红了个彻底,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什么……我没注意……回头、回头给你买。”

舒墨先是没回过神来,随即反应过来,朝郭倩文质彬彬地一笑,礼貌又不失距离接过了水,边拉过斜肩包取钱,边朝她道了声谢:“多少钱,我现在给你。”

郭倩先是一愣,接着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讷讷道:“不、不用那么客气。”

“客气什么!”代小嘉在旁边臭不要脸地搭腔,冲舒墨使了个眼神,“回头你请人郭倩一顿不就好了。”

舒墨目光在郭倩身边打了个转,姑娘刚一路顶着雨跑过来,还微有些喘。他实在不忍心让人尴尬,当着众人扫了姑娘面子,原地想了想,于是没拿钱包而是回手拿出包纸巾递给她,温声说:“擦擦头上的水,已经不早了,早些回家吧。”

郭倩一下面红耳赤,接过纸巾轻轻点了下头,随后借着擦雨水的当儿偷偷瞥了一眼舒墨,恰好和舒墨探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顿时羞得红到了脚脖子根,立刻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终于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冷眼旁观的几人下了结论,“这里面没有羡慕,只有嫉妒和恨了。”

见舒墨一脸茫然,代小嘉在旁充当解说:“海毛腿,就是刚和我们打球的那队体育学院最高的一腿毛能当秋裤的那个,从大一就在追郭倩,结果郭倩被你方才露的那手一鸣惊人,看上你了,他能不急吗?不过这也是给我们找回面子,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说明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头脑才是力量!”慷慨激昂地演说完,他一拐子戳了下舒墨,“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舒墨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沉默了半晌,摇摇头,一脸冷漠兜头朝前走:“我没想法。”

代小嘉几个压根没想过眼前这位名草有主,以为他只是害羞,于是在旁边自顾自给舒墨出着主意,絮絮叨叨一路。

学生的友谊就这么简单,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只要肩并肩打一场比赛就能结下深厚的友谊。

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天也跟着黑了,整个校园像是蒙在一层雾里,路灯照在地上明亮的灯光被水雾晕染,通往校门的街道被桔色的光晕笼罩,一切景和人都像是蒙了层纱,显得影影绰绰。

在就要走到大门时,舒墨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在朦胧的夜色里悄然停住了脚步。

这座偌大的省会都市,高楼林立,到处车水马龙,张灯结彩,有近千万人口常居于此,想要撞见另一个人除非特意,必然是千万分之一的几率。

校门外大树茂密,遮挡住路灯洒下的大片光线,只能隔得老远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身形挺拔,单手揣兜,斜靠在背后的黑色切诺基上,另一只手虚放在嘴边,火光在嘴边隐隐闪烁,缕缕白烟幽幽地没入黑暗里。

恰好背后一辆车开过,车光照亮了那人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两边投下暗色的阴影,琥珀色的瞳孔映出指缝间或亮起的火光,这是张让人挪不开目光的英俊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