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追书网>都市异能>怪物(变态心理学)>第408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五十)热血

“哦,这样。可这就委屈你了。明明是大家一起的意见,责任却由你承担,说实话,我觉得不妥。”容铮见他不拿烟,干脆自己吸了口,奶白色的烟雾缓缓地腾起来,看不清他的表情。

老陈无奈摸了摸额头:“谁叫我年纪大,快退休,什么处分,就让我顶着吧。”

容铮点点头,放下烟:“老陈,你没去过那矿场吧?”

老陈当即摆摆手:“没有,绝没去过,那里偏僻,到处都是煤灰,环境很差。别说我,其他同志也都没去过。”

容铮一听,面露为难:“可我们刚上车的时候,你朝这导航仪里输入地址的时候,只输了一个字,地址就弹出来。”

老陈身子微微一颤。

容铮放下烟,轻轻一笑:“那里偏僻,寻常人都不会去,你要是起先就能认出那个地址,那还能糊弄过去,可你起先装作什么都不清楚,这就漏了陷。老陈,你就是那个神秘的中间人吧。”

车后座的多米埋首在电脑前忙得不亦乐乎,突然感觉到车内气氛不太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车停下了,他搞不清楚情况,边嘴里嘀咕“快到了这是?”边探头朝窗外一看,登时心咯噔一下,冷汗就浸湿了后背他们现在正悬在个崖口上,往前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就是万丈深渊。

车前座两人恍若未觉,车内陷入凝固的气氛,对峙的两人都没着急谁先开口,彼此眼神碰撞在一起,在容铮分毫不让的审视下老陈之前伪装的憨厚已然荡然无存,剩下的全是阴霾以及久不消散的疲倦。

他伸出手,疲倦地摸了摸油腻腻的额头,大概今天一天他已经身心疲惫,实在是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哀叹着叹道:“我其实不想。”

容铮再次递出烟,老陈盯着那黑暗里闪烁起来的红光,略微一犹豫后,道了声谢,他拿过深深吸了一口,他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是从九零年那起他负责的劫车案,还是后来他得知陆阳死讯丧失信念,又或者是在得知陆阳死而复生时的喜极而泣。

陈国良和陆阳一样,年少轻狂,心带热血,对警察的身份带着憧憬。他认为警察应该就是电视里报道的除暴安良,匡扶正义。可是时间久了,他发现实际里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特别是经历过陆阳那事后,他看明白了很多事,心中的热血被浇灭,做事变得缩手缩脚小心翼翼。正义和权力之间,法律就是一条维持平衡的准绳,他不敢朝上看,也不敢往下瞧。蜷缩起身子在自己那方小小的办公室消磨着光阴。领导吩咐什么做什么,不去质疑,只求早些完成工作,可以回家往沙发上一躺,浑浑噩噩到退休。

他想,按理来说,他已经过了半辈子的人,心中不该起任何涟漪。可偏巧在陆阳还未敲门时,他主动地推开了心中的那扇门。他把心中的那些阴霾和抑郁一股脑全都挥洒出去,他感到了新生和力量,他感到了年少时候才有的热血和轻狂。

他又重新找回了初当警察那份追求正义炽热的心,他要把二十年前未尽的事业完成,要把心中那些遗憾全都一股脑解决掉。

想到这里,陈国良那双浑浊的瞳孔中,慢慢闪现起了明亮的光芒。

容铮端详着他的表情,不客气地打断他的思路,冷冷开口道:“你和陆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想知道,你们搞出那么大的事情,又是绑架,又是囚禁,那么多有大能耐的人被你们捏在手里,苦苦隐忍了那么多年,终于复了仇。但那些病床上躺着的兄弟呢?那几个警员你也看见了,都才二十几岁的年纪,他们憧憬警察这份神圣的职业刚踏入门就被坠下了深渊。陈国良,你对得起自己的兄弟,你们热血了,你们是正义的法外执行者,但你们对得起他们吗?”

陈国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冒烟的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借口那不是他们的本意,他们没有想到会出那样的差错,他们只是想自己的牺牲来换取血的正义……但是话到嘴边,他发现说什么都是虚伪和徒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干哑的说:“我该怎么办。”

他的语气充满了无助和懊悔,那外强中干的热血只出现短暂的几秒就被无情的事实打压了下去,剩下的只有无法磨灭的痛苦和后半辈子的内心煎熬。

容铮牢牢地盯着他:“事已至此,我不能帮受害人家属原谅你,但是你现在可以挽救其他人,冬宁还年轻,他还有等着他的爱人,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和前途,你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

陈国良有些犹豫:“可这是他的意愿”

容铮打断他的话:“难道他的意愿就是去死,去让爱他的人一辈子煎熬,让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唾弃里?”

陈国良仿徨颤抖着嘴唇,重重地吸了口烟后,痛苦地把脸埋在手里:“你想要我怎么做?联系他妈?”

容铮摇摇头:“主动联系他,反而引起他怀疑,我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陈国良抹了下眼睛:“大概是一个月前的时候,陆阳找到了我,他并没有告诉我具体的计划,就跟你猜测的一样,只是充当中间人联系冬宁和那个叫R的黑客。”

容铮:“为什么R不和他们直接联系?”

陈国良估计说:“大概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貌似并不想过多的联系别人,我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是在固定的时间,手机会收到他的信息,然后把指示转发给冬宁。”

多米听到说起R,再也忍不住插了句:“原来是这样,所以R才会出现在市局。冬宁在的位置地势偏僻隐蔽且空旷,这样的环境还没有市局好隐藏。如果他在市局,正好还可以关注我们的动向。我的妈,这算盘,一箭双雕啊这是。”

陈国良皱眉不展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他居然会携带炸弹,如果知道,我绝不可能和他合作。”

容铮:“你们绑架这五个人分别的目的是什么,你清楚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陈国良咬着牙说,“孙家姐弟,陆阳和他们仇深似海,恨不得挫骨扬灰,丁雪峰是孙家的狗腿子,三个人死一万次都不为过至于钱家我不清楚,我和他们没仇没怨,陆阳也不会对我说这些,他始终不想我手上沾上血。”

容铮吸了口烟,借着那点烟丝冲入后脑的后劲,思索着:“陆阳、孙大江还有你都是在二十年前就和孙家结了仇,钱家虽然盘根在欲海市,但是钱国平的重心却不在这里。他搬来也没多久,作为一个爱护羽毛、就快要退休的人,至少明面上来看,和孙家没有多少干系。要绑也是绑他弟弟钱宁城”

“难不成,”多米耳尖一动,“是绑错了?”

容铮摇摇头,沉着声道:“只怕冬宁的目的就是钱国平。”

就在这时,陈国良怀里的手机响了,陈国良神色一紧,抬头望向容铮是冬宁打来的电话。

****

容铮连忙拿起耳机插入手机里,自己揣上一端,朝陈国良做了个手势。

陈国良一时间还没有适应身份从黑转白的转换,他一连咳了好几声,才把抖擞的音调展平,硬着头皮接起电话,运了好几口气后平静地开口:“喂。”

电话那头粗重的一声呼气,冬宁沙哑的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你一个人?”

光是声音,就从手机听孔里透出丝丝怀疑和不确定,只要这头稍微出一点差错,那头就会单方面扯掉协议。

陈国良毕竟是老刑警,千钧一发之迹激出了职业本能,反应迅速地调整了呼吸,顿了顿后,装模作样地捂住电话几秒像是在刻意打探四周,而后又用袖子摩擦出几声类似行走意料相擦的声音再放开,压低声音说:“好了,我现在一个人。”

冬宁没挂断电话,看来是暂时放下戒心,可说出的话依旧又急又快,语气里还明显带着质问:“为什么你的信息没有发过来?”

陈国良呼吸一缓,没有急着回答,抬头和容铮对视一眼,容铮无声地张口做了口型:实话实说。

陈国良于是再开口,语气格外深沉沙哑:“那个叫R的究竟是谁?谁联系的?他一声不吭躲在市局门口,没多久就被淮赧市来的那几个人撞破。现在市局这边网络恢复,直播也中断了。要不是我在这里观察他们的动静,恐怕你那里早就被他们给端了。还有……那个R逃走的时候,在市局门口放了枚炸弹……”说着,陈国良声音哽咽了下,再开口时微微颤抖,“市局那几个小警察刚下去就”

说到末尾,陈国良再也说不下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电话那头的冬宁良心未泯,听见陈国良的话后,一时沉默了下来。

容铮见电话那头不说话了,当即拍拍陈国良的肩膀,手指在他手心上划下几个字:询问他电话来的目的。

陈国良点点头,深吸口气,搓了下泛红的鼻头,用担忧的语气说:“怎么了,你那边出事了?”

叹了口气,冬宁沉默两秒,顿了下,而后压低声音说:“刚刚‘供货人’给我来了电话,让我换货。”

陈国良霎时明白了那句暗语后的深意,脸色骤然变了,重重地倒抽了口气。

冬宁好似早已料到他的反应,轻轻的笑了声:“没想到吧,出了那么多差错,本以为功亏一篑,结果到最后老天爷都在帮我们。”

陈国良和“老天爷”容铮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怎么个换法?”

“他们会把车停在星岛游乐场地下停车场负二楼,货就在车里,你想办法联系陆阳,他会安排人去接应,等你们确认后,我这边放人。”

他话音未落,容铮就拿出手机编制了地址给池剑发了过去,然后扭头朝多米使了个眼色,让他联系魏威。

电话那头冬宁没察觉这端的诸多小动作,大概觉得大事将成,警惕心暂时放下,说的话带了几分笑意:“把那几个狗东西捆老实点,一会儿有人来接。”

接下来一阵稀里哗啦好似人在走动拖着什么东西的声响传来,陈国良闻言一时忘记对面坐着容铮,情真意切地咬了咬牙,心有不甘地说道:“就这么放了?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冬宁闻言顿了顿,随后古怪地冷笑一声:“我说换,可没说是完整的。”

陈国良还想说些什么,容铮轻轻扯了扯他的肩膀拉回他的注意力,把手机屏幕递了过去。陈国良扫过一眼后,屏幕上写着“炸药”两字,他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转了一圈,思索了一会:“……人既然都找到了,很快警方会找到你,你赶紧趁这会没人先撤了……对了,提醒你句,警方得到消息,知道你那里有炸药,如果半路遇上警察,他们肯定不敢动你。不过你可千万得小心,你那地方炸药要是炸了,那旁边矿场的工人可得遭殃。”

矿场砖房里冬宁正握着电话踱步到窗边,听了他这话,脚步一顿,停在窗户前,再开口明显有些意外:“炸药,什么炸药?”

另一边的陈国良和容铮更加意外:“整整一箱子炸药,那个叫做严竖的司机下午被找到的时候,主动交代给警方。难道……不在你那里?”

与此同时,多米把两人对话实时转播给魏威,得知屋内没有炸药,守在砖房外久久等候的特警开始缓缓行动,很快就把砖房围的水泄不通。

“不清”冬宁正要回话,他忽地一顿,屋内那唯一的光源打在封死的窗户下,几抹细微的红色光点在缓缓移动,他惊觉有些不对,忽然间明白那红点的意思,他猛地一个转身躲在了窗户后,冷汗跟着从毛孔里冒出来打湿了脊梁。

陈国良听见那头突然变得粗重的呼吸:“怎么了?”

“妈的,好像被发……”

冬宁猛然停住话头,他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时间瞠目欲裂:“老陈,你他妈的背叛我们……”

陈国良脸色一变,没反应过来,本能地想解释:“我、我……”

冬宁本来只有百分之五十的猜测,听电话里陈国良干涩懊悔的声音,猜测顿时成了真,霎时一股暴雷般的怒意争先恐后朝脑门冲去。

恰好几个淡淡的红点透过黑色的窗帘映在脚下,电话里传来陈国良那沙哑干涩的声音,冬宁咬着牙再抬头时瞳孔猛地一缩,做下了决定,红着眼睛就提起刀朝人质气势汹汹地冲去。

那头电话里只剩下电流传来的“沙沙”声,容铮一把抢过多米手里通话的电话:“快,冲进去。”

冬宁拿着泛着寒光的刀,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珠子凶神恶煞地直接朝孙朝东冲去,霎时屋里响起女人尖利的惊叫声。孙朝东被堵住嘴里拼命发出呜呜的声音,和冬宁对上眼的瞬间他打一个激灵,救生欲炸起猛然奋力挺动身子,椅子跟着他身子一歪,刀刃噗地堪堪擦着肋骨刺进椅背里。

孙玉芳被吓得血色尽失,嘶声力竭发出尖叫,冬宁发现一击未成,迅速抽刀准备对着孙朝东心门插上一刀,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丁雪峰突然抬起头,他手里的束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离开座位他奋力朝前一冲,头大力朝着冬宁侧腰撞去,冬宁整个身子被他用尽全力的一撞,瞳孔下猛力一缩,闪过一丝绝望重重地栽倒在另一边。

门“嘭”的一声应声倒地,地上的灰尘四下腾起,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持枪特警唰地鱼贯进入房内。钱厚载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迅速被人七手八脚地死死按在了地上。冬宁绝望地歪倒在墙角下,他嘴里冒出了铁锈味,吊着的那盏灯被撞得摇摇晃晃,他灰扑扑的脸被飞快照亮又飞快陷入沉寂的黑暗里。

无数双脚在他眼前闪过,他眼中滚落下泪水,裹起灰尘在地上成了一颗颗泥团,他回想起沾满灰尘的弹珠,耳边突兀地响起那弹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拼命抬起头,远处晃眼的阳光下,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模糊身影朝他挥着手奔跑而来,他心里猛然腾起一丝希望,他甚至想要笑,努力朝前伸出手,然而一只鞋猝然撞破了他的梦境,一脚踩了下去,那泥团四分五裂。

一股强力把他拉起,他酸软的身子被人架在半空中,他再奋力朝前望去,那模糊的影子在涣散的瞳孔中缓缓聚焦,看清那人后,他胸腔中立刻腾起浓浓的怒意。

钱国平晃动着酸软的手腕,朝前来松绑的特警露出感激的笑意,余光恰碰到冬宁暴怒的目光,闪过一丝挑衅的嘲讽。